今儿星期天，张声言自己炒了几个菜，顺便在锅里给易耳剩了点儿，问了他什么时候回来，告诉他锅里留了饭。
张声言刚把消息发过去，进了卧室，瘸腿不见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张声言的床，趴在枕头旁边，睡得正香。
张声言无奈叹了口气，拿过易耳前几天刚买的粘毛器，往床上一通滚，滚了半个球才算是完事儿。
张声言也没给瘸腿弄下去，干脆躺在了它旁边，能隐约听见瘸腿呼噜呼噜的声音。
张声言算是看明白了，这瘸腿刚开始来的时候还认生，不敢往卧室凑，时间一长，熟悉起来了，别说卧室了，就连他的床也敢上。
之前喂它猫粮的时候，也是喂什么吃什么，现在也挑上食了，今天给它添的猫粮剩了有半碗。
“睡得还挺香。”张声言扯了下瘸腿的胡子，接着自言自语了句：“你是不认生了，你主人倒是还拐不过那股劲儿。”
哪有人一整天不带回来一趟，每次回来都是半夜的。
张声言其实能看出来，易耳在有意避免两人平时的见面，他猜测，这人大概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算了，现在的小孩，谁也琢磨不透。也许是因为年龄有差距，相处起来会不得劲儿？
张声言揉着瘸腿后脖颈，想的越来越远。
他想起了今天下午他和易耳的对话。
说实话，告诉易耳那些事儿之后，张声言就开始后悔了，这些事儿，他连元逸都没细说过。
今天下午，张声言看着易耳那个状态，就只想着先把人安慰好了。然后就一下剖开了自己那些过往，然后一股脑抛给了易耳。
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说，没事儿，你看我和你一样惨，但现在不还是过来了。
所以没什么过不去的。
张声言发着愣，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
他下意识就以为是易耳的消息，打开手机后，才发现是班主任的消息。
是张书南班主任。从张书南出事儿之后，张声言和班主任交涉了下，了解了情况，并且最近每个星期都有在关注张书南在学校的状况。
班主任消息发了一长串，言简意赅就是，明天是家长会，老师希望自己过去走一趟。
并且老师还说，以前每次家长会，张书南家长都没参加过。
班主任估计是以为张书南的家长不负责任，但因为上次的事儿之后，张声言和班主任交涉的多了些。
给了班主任一种，这孩子家长还有救的想法，于是直接把家长会的邀请给张声言发了过去。
张声言靠在床头，手上转着手机。
他想以前估计不是没人给张书南开家长会，而是张书南根本没和刘秀眠说过家长会的事儿。
自己就更不用说了，张书南是铁定没打算找自己。
张声言有时候也是对自己这个异父异母的弟弟很无奈，张书南的性子是完全仿了张刚峰，一根筋的可怕。
【明天什么时候？我过去。】
张声言回了班主任消息，他谁的闲事儿都可以不管，但不能不管张书南。
刚回完消息，外面响起了开门声，然后是换上鞋后拖拉的脚步声。
瘸腿儿几乎是听见的一瞬间，一下坐了起来，然后跳下床就往外走。
张声言也出去了，靠在门边：“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酒吧今天晚上没营业。”易耳把羽绒服脱下来挂在了衣架上，他里面穿了件黑色卫衣。
“听说了，好像是上面今天晚上有检查。”张声言手指叩着门。
“那应该就是了。”易耳头发没绑，几缕散落在眼前，他顺手给一直扒拉裤腿的瘸腿儿捞了起来：“我看你发的消息了，给我留饭了？”
说着易耳提溜起了旁边的水果，往冰箱走：“刚从路边大爷那里买的桃子，是硬桃，能多放点儿时间。”
冰箱上便利贴哪哪都是，每天他俩凑不到一起，发消息易耳忙得又没时间回。
后来每次买什么菜，丢垃圾，或者打扫卫生这种事儿，易耳就总往冰箱上贴便利贴回。
一来二去，半个月。冰箱上全是五颜六色的便利贴。
张声言靠着门边，看着眼前的人，也许是今儿暖气比较旺，浑身暖烘烘的。
“你说你这样多好。”张声言走进了厨房，掀开锅盖，盛着菜。
易耳手上翻着手机，有点儿没听清：“什么？”
“我说你现在这样放松点儿多好。”张声言给易耳拿过饭。
易耳放下了猫：“我哪没放松？”
“算了，反正我什么意思你懂多少算多少吧。”张声言端了米饭出来：“说实话，屋子里多一个人我不是很介意。”
易耳翻手机的动作一顿，但没抬头。
“多个人还挺好的。”张声言放下筷子，和盘子磕出了塔拉一声。
易耳这次抬头了，迎上了张声言的视线。
面前的男人顺着毛，穿着白毛衣，毛茸茸得围着脖子，头发微长掩盖住了半边眉角，露出了他自认为很亲近的笑容，弯着眉眼。
易耳也笑了，但是有点儿僵硬，因为他完全被张声言夺走了注意力。
眼前这个人是真的很有魅力，易耳不止一次这样直观的感受到。
那种年龄沉淀下的温和沉稳，相对于他二十出头这个兵荒马乱的年纪，就好比是一针镇定剂般，和这种人相处着，莫名就能沉下心。
“在那儿干吗？来吃饭。”张声言道：“趁着时间还早，吃完饭你还能做一套卷子。”
易耳：……
张声言在易耳对面坐着，一条腿撑在椅子上，下巴搁在膝盖上：“明天你有课吗？”
“有。”易耳吃着饭道：“怎么？”
“早课？”
“嗯。”
“那一起过去吧，明儿你骑车。”张声言道：“我车钥匙忘拿了，在店里。”
天冷，车已经放在店里好几天了。明儿张书南有家长会，他没车去去，也不想花钱坐出租，正好让易耳带他过去，易耳他们学校和初中挨的近。
易耳吃饭动作慢了些：“你和我一起？”
“你去学校，我去十三中。”
易耳轻挑眉：“能问去干嘛吗？”
“这有什么不能问的，张书南家长会。”
“我当你兄弟俩关系不咋地呢。”
“你以为的只是看上去的，我记得我以前说过，我和他们家关系还挺好的。”张声言道。
易耳夹着菜：“我以为你就只是帮你养父照顾他儿子，但是吧……刘秀眠那个人……”
他说了一半眉说下去。
“一半一半。”水开了，张声言去把水壶拿了下来：“你不懂，相比较把孩子扔在孤儿院烂一辈子，领回家给口饭吃的人，能让那个年纪的小孩记一辈子的好。”
易耳放下了筷子，盯着张声言的背影。
“那时候，刘秀眠虽然嘴上毒，但也没真给我赶走。”张声言笑了笑：“现在，她也只是在自己亲生儿子和我之间做了个取舍，我没怪过她。”
张声言的说话声伴随着倒水声，易耳撑着头看着他：“欸，明天什么时候？”
“八点半。”
“什么时候结束？”
“十一点？我也不确定。”
易耳点头：“我就明天一节早课，结束了给我发消息，我去找你。”
张声言端了杯水过来，嗯了声。
翌日，易耳照常去买了早餐，张声言吃完早餐才和他一起下去的，难得的，今儿的天气还不错，冬天里升着大太阳。
张声言坐上了易耳的摩托车，戴上头盔，手放在了易耳腰侧：“欸，你能忙得过来吗？不是说以后要多陪陪奶奶吗？”
易耳戴上头盔：“说实话，真忙不过来，我打算把台球馆的工作给辞了，反正现在手上的钱也差不多够撑到那个时候了。”
那个时候……
张声言叹了口气：“有事儿忙不过来和我说。”
易耳骑着车出了拐角，刚好过来一辆四个轮胎的车，没减速，易耳一下停了，暗骂了句。
张声言给吓得一激灵，手攥得易耳腰侧的衣服紧了紧，缓了口气：“两米宽的地儿都能挤进来，什么车啊。”
易耳侧头道：“没事儿吧？抱紧了，等着看，马上就给你超了它。”
说着就加了速度。果不其然，易耳他们出了巷子的时候，那辆车还和仨摩托车挤在十字口那里，谁也不让谁。
易耳戴着头盔，看不到他的脸，他朝着后视镜歪了歪头。
张声言笑了声，低声说了句：“幼稚。”
到了学校，张声言下了车，往学校里走。
距离易耳上课还得一会儿，他就靠在摩托车旁边点了根烟，看着张声言的背影。
就算是大太阳，但还是挺冷的，说句话带哈气的那种，张声言穿了件短款的灰色羽绒服，裹着毛巾。
头发被风吹得散乱，穿的运动裤褶皱处显露出又长又细直的腿。
难得的某人今天没穿正装，皮鞋也换成了运动鞋。
“家长会？”易耳掸了下烟灰，笑了声：“哪有家长的样子，看上去和我差不多。”
张声言突然扭回头，看了易耳一眼。
易耳吸了口烟，朝他挥了挥手：“一会儿见。”
张声言看了他一会儿，进了学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