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混战临溪谷无人死亡,重伤三人,轻伤不计,算得上是大获全胜。
但无人为此欣喜或松懈,院子里氛围凝重,弟子们各自忙着。
舒兰君正站在院落里,同田虹贞商议着什么,甚至连衣角都没有破损一点。
舒姰看着她的样子,一股浓重的违和感涌上心头。
原书中临溪谷一夜之间覆灭,是因为措手不及与无力反抗。
凫傒与左信同为九阴护法,武功就算有所差距也不会太过夸张,就算是她们二人联手,舒兰君也应当有一战之力。只要舒兰君在,临溪谷就绝不会陷入无力反抗、任人宰割的境地。
舒姰替小弟子敷好伤药,心里一刻不停地思索着。
既然如此,临溪谷在原书中究竟为何会落到无一人生还的凄惨境地?
“阿姰。”舒兰君的呼唤打断了舒姰的思考。那声音平稳清越,听不出半分波澜。
她收敛心神,简单擦拭手上的血迹,穿过或坐或卧的伤员,走向院中的两道身影。
“九阴定然还有后招。”舒兰君低头看着自己的女儿说道:“我即刻动身前往前山门,田副谷主带一队人手去守谷底药田,阿姰,你身为少谷主坐守主院,等待援兵,你可有异议?”
临溪谷易守难攻,进谷的路线仅此两条,这是最稳妥、伤亡最小的方案,舒姰自然没有异议。
舒兰君叫来另外几位长老,迅速商定了守备事宜的细节,舒姰默默地听着,直到其余人转头离开,她才准备跟上去。
“阿姰。”
舒兰君再次叫住她。
舒姰转过身来应了一声。
舒兰君走到她面前,自然而然地在她面前蹲下。那双治病救人的的手细致地解开她腰间那枚有些松脱的玉牌穗子,指尖翻飞,重新系上一个更为繁复牢固的结。
“好了。”她站起身,熟悉的佩兰香又一次将舒姰笼罩,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阿娘这些年一直在研究你的心疾,已经有了些眉目,本想着给你个惊喜的,但......”
舒姰心里一紧,迅速伸手挡在舒兰君嘴唇前,不让她说出“但”后面的话。
舒兰君一怔,随即露出了一个略显无奈的笑来,虚虚搂了一把舒姰,手掌在她背后安抚似的轻轻拍了两下。
“好,阿娘答应你。”
临溪谷的老一辈们很快带着各自的人匆匆离去。时间在等待中仿佛被拉长,前山门来过两次人报信说并无异常,谷底也来过一次消息。
来报信的人都是熟面孔,舒姰心下稍定。
申时过半,院内的影子渐渐西斜,远处的山峦轮廓开始模糊。
谷底的方向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鸟鸣。
舒姰看着夕阳下鸟群骤然惊起,拍打着翅膀消失在天空边缘。
耳边似乎响起了刀剑鸣声,舒姰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从幻听中脱离。
徒劳的等待没有意义,她必须做点什么。
舒姰环视院内,留守的弟子们均是神色疲惫,甚至有几人已经靠着廊柱睡着了。
舒淮正杵着染血的刀坐在院中的角落里,身上穿着新郎官的大红喜服,神色怔怔。关莲心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舒姰心知这时候更不能叫他坐在这胡思乱想,她快步走到两人身前,开口问:“哥哥,莲心师姐,你们见过赵奕吗?”
前山门与谷底小路的阵法机关虽然都有人守着,但有个懂得阵法的人镇守更稳妥些,舒姰记得原男主苏子钦的大师兄赵奕就精于此道。
“哪里顾得上凌锋那些人在哪,或许跟着其他宾客离开谷里了吧。”关莲心应道。
舒淮:“你找凌锋的人做什么?”
舒姰将自己的想法简单说了说。
舒淮的眼神越发疑惑:“找赵奕做什么?咱们谷里的罗长老就擅阵法啊,这些年守山阵都是他照看着的。”
舒姰演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太久没见过罗长老了,哥哥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们去找他!”
舒淮被她半拖半拽的拉出了院子,在山间小道上绕了半天才找到一处小茅草屋。
小屋门扉紧闭,叩门的铁环上结着蛛网,门口杂草丛生。
这地方真能住人吗?
舒淮上前两步叩门:“罗长老?”
静悄悄的,没人应答。
“估计是走了,我看过田副谷主交上来的单子,罗长老在出谷名单上。”
舒姰瞥了他一眼:“门从里面锁的。”
她抽出短刀来,顺着门缝插进去用力下划,门栓被割成两半掉落在地。
屋内传来一阵碗碟打碎的声响,舒淮抽刀快步走进屋内,随后叹了口气,朝着舒姰招招手示意她来看。
兄妹俩看着水缸后面漏出来的一节黑色衣角陷入了沉默。
舒姰率先上前,用手拎住那节衣角往外拽,她用了内力,拽出了一个身形臃肿的老人。
“杀人啦!!救命!!!!杀人啦————”罗长老趴在地上大声惨叫。
“别喊。”舒姰松开他的衣角:“罗长老,我们来请你去看看守山阵法。”
“原来是你们两个——我不去!”
“罗长老不是我临溪谷的人吗?临溪谷有难,怎么龟缩在屋里等死呢?”舒姰蹲下身看他。
“你少来这一套,老夫前日已经看过了!那可是九阴!你们想死别带着老夫!”
“有你在场指挥,阵法才能发挥最大功效啊。”舒姰继续说。
罗长老的胡子一抖一抖,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恐惧。
“别以为你阿娘不在就能当家做主了!老夫我来临溪谷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你娘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这小丫头片子,你......”
提到了舒兰君,罗长老瞬间有了底气,他站起身来从水缸后面拖出了自己的包袱,略显费力地背在自己身上。
兄妹俩看着比他人还臃肿一圈的包袱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你们母亲可是说了,老夫可以自行离谷!”
舒淮:“......准备出谷的人昨日夜里就已经从密道走了,临溪谷今日午后起已经戒严,不进不出。”
“你走不了了。”
舒姰提醒,她已经快要失去耐心了。
她抬头看着屋外,远处天际炸起一簇红色的烟火,在晦暗的天色中显得格外醒目。
罗长老浑浊的双眼瞬间亮了,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度:“武林盟会......武林盟会的援兵到了!”
“姰丫头,不说去看阵法吗?走啊!”他将自己的包裹使劲往上提了提。
舒姰看不惯他这套变脸表演,转身就朝着谷底的方向走。
三人一路疾行,穿过山道,来到谷底小路。
这里能从谷外通向谷底药田,地势低洼,两侧岩壁高耸,仅余一条狭窄通道,本是易守难攻的天然关隘,此刻却是一片苦战过后的惨淡景象。
临溪谷众人身上大多带了伤,一旁还有几具盖着白布的尸首,一个弟子正在替他们整理遗容,舒姰能听见低低的哭声。
田虹贞见舒姰舒淮带着罗长老前来,焦急地迎上前。
她握住舒姰的手,语气带了几分责怪:“哎呀,这可真是,你不会武,出了什么事......叫我怎么向你娘交代......”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腰侧更是有一道小臂长的伤口,用布条胡乱裹着,正缓缓渗出血来,显然是伤得极重。
"田姨,这是怎么了?"舒姰轻轻将手抽出来,从袖子里取出止血的丸药递给她。
田虹贞接过药丸囫囵咽下,咳了两声继续说道:“我下午遣人给你传信后,九阴前前后后来了不下百人,靠着阵法和地势都被我们打退了......”
“只是大家也受了不轻的伤......我刚要遣人去报信呢,幸好援兵马上就到。”
舒淮这时候拖着正要逃跑的罗长老走上前来,舒姰扭头对着他道:“罗长老,劳烦你看看阵法机关。”
罗长老看着机关上沾染的新鲜血迹,搓着手局促道:“阵法尚能发挥作用,更何况援兵已到,我们何必再管这些死物?”
舒姰原本还要说些什么,田虹贞却表示了赞同,她指着谷外的方向低声道:“阿姰别闹,既然有武林盟会在,先迎援兵是要紧事。”
舒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谷底的另一侧星星点点的火光连成一片,正朝着她们的方向推进,马蹄声清晰可闻。
罗长老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对舒姰急声道:“你看!你看!老夫说什么来着!援兵已至!何须再靠这些石头丝线?”
舒姰心下烦躁,这些临溪谷的老一辈那种“大局已定”、“孩子别闹”的态度,让她胸中一股郁气横冲直撞。
火光渐近,已能看清为首几人的装束,确实是武林盟常见的服饰,臂膀上似乎也系着盟会的标识。
他们勒马停在阵法外,当先一人是个面容普通的中年汉子,他朝着迎上来的田虹贞和罗长老抱拳,声音洪亮:“前方可是临溪谷的朋友?在下奉盟主之命,特来驰援!”
田虹贞强打精神还礼:“有劳侠士,临溪谷田虹贞,感激不尽!”她声音虽弱,却带着由衷的欣喜。
来人端坐马上,目光扫过眼前狼狈的众人,尤其在伤员和损坏的机关上停留了一瞬,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沉痛:“诸位不必担忧!盟主已调集大队人马在后,九阴妖人不足为惧!现下谷中情况如何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驱动马匹,似乎想要更靠近一些。他身后的十几名也保持着整齐的队形,缓缓策马向前。
田虹贞不疑有他,正准备详细说明。罗长老更是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准备着手关停阵法机关。
为首的中年男人正要策马上前,一只弩箭却忽然扎到了他的脚边,马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惊到发出嘶鸣,他用力狠拽缰绳稳住身体,才不至于从马背上跌落。
他的目光看向射箭的人,脸色骤然沉下来:“临溪谷这是何意?”
“敢问使者。”舒姰打断。“使者姓甚名谁?来自哪处分盟?何时接到我临溪谷的求助信?何时出发?又是从哪条路来我临溪谷?!”
她一声比一声更高,到最后甚至用上了内力,少年厉声喝问的声响在谷底间回荡着。
为首的男人僵住了,似乎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问。
田虹贞此时才意识到了不对。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