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钦带人回来的时候。舒姰正坐在榻上对着窗外发呆,见有人回来了,她忙站起身,对着领头的中年女子唤了一声阿娘。
临溪谷谷主舒兰君看着四十出头,身材高挑匀称,长发用一根素簪挽成一个利落的发髻,细长的眼眸里满是担忧的神色。见舒姰叫她,似是松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略略展开几分。
“阿姰,你还记得娘亲?那还记得你兄长舒淮吗?”
猜出这人是临溪谷谷主并不难,林兰君年轻时便接任临溪谷谷主之位,自有一番说一不二的上位者威严气质。
舒姰瞟了一眼停在谷主身后几个人,除去苏子钦是她刚刚见过的,还有一对年轻男女。
年轻男子面容清秀,眉眼中满是焦急,他长得很像那中年女子,尤其是鼻子和嘴巴,几乎是一模一样。
“记得的。”
“我就说阿姰怎么会不记得哥哥!”那年轻男子十分高兴道:“是不是别的都记得,就把凌锋的小子忘了?”
舒兰君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舒姰也有些哑然。这话听着有些失礼,不像是能在外客面前说的,他却好似全然不在乎,像是很不待见男主角。
苏子钦看了舒淮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倒是那年轻姑娘先站不住了,一个箭步凑到她跟前,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
“那我呢,连我也不记得吗?”女孩坐在林昭身边,握住她的双手。
舒姰看了她半晌,试探着问“是小宜吗?”
原本的舒姰性子冷清,在临溪谷的同龄好友出现过名字的也就这一个了。溯洲珠宝商江家的小姐江知宜,家里送来临溪谷拜师学医。
“我是我是,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江知宜的声音带着哭腔。
舒兰君坐到林昭身边,这位精通医术的谷主身上有一股十分好闻的佩兰香味,让舒姰隐隐有些焦躁的情绪安抚下来。
舒姰嗯了一声,书中“舒姰”的家人这样疼她,自己占了她的身体,享受着属于她的关爱,保护好“舒姰”的家人也是理所应当,她要尽快和舒兰君说起临溪谷灭门一事。
“阿娘,我有事要和你说...”
“等晚上好不好?阿娘还有客人,让小宜和子钦先陪陪你。”舒兰君和她说话的语气温柔又耐心。从来没有长辈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舒姰有些不适应。
母子俩确认了她身体无恙,很快便离开了。
名叫江知宜的女孩晃了晃舒姰的手:“阿姰,我去给前山给你熬药,让苏少侠陪着你?”
舒姰有些疑惑地看她,只见江知宜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你不记得他了,他陪着你,或许你能想起更多事啊!”
舒姰这才想起旁边还站着个男主,她略略一点头,语气客气又疏离。
“苏少侠昨日辛苦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舒姰定当回报。”
“不敢当,都是我应做的。”
苏子钦见她真的不记得自己了,肉眼可见的难过起来,束起的高马尾似乎都有气无力地耷拉下去。“既然这样,你先好好休息,若是有事,到前山客院找我。”
江知宜见苏子钦垂头丧气的退了出去,有些疑惑:“你真的不记得啦?”
“我之前喜欢他吗?”
江知宜大惊失色:“你居然就这么问出来了?”
舒姰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心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顿了一秒才反问道:“那我要怎么问?”
“你可没承认过,我一说你还要急呢!只是太明显了...阿淮师兄那般迟钝的人都看出来了。”
江知宜的语气有几分揶揄:“他刚来谷里那天,你戴着面纱站在谷主后面,他那会就偷偷看你。见你不太爱搭理人。这人每次从谷外面回来都给你带东西,今日是点心明日是胭脂...你拒了两次,后来就收下了。”
“后来你就开始和他去城里玩,师兄要带你去,你说你和子钦少侠去,把师兄气个半死。我说我也想去玩,你说小宜啊我和子钦少侠约好了我下次一定陪你去。”
“还有这回事吗?”
“有啊。”江知宜翻了个白眼,“怎么,你转性啦,不喜欢你的子钦少侠啦?”
她那声“子钦”拉长了调子,喊得又黏又糯,舒姰听得有些恶心,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连忙制止了这个话题。
“我又不记得他,自然不喜欢。我们不提他了,小宜,你能不能陪我在谷里走一走,给我讲一讲谷里的事情。”
两个女孩挽着手出了院门。舒姰的院子在半山腰,她顺着小宜指的方向望去,沿着蜿蜒的石阶下山,便是临溪谷的前山院落。
临溪谷地处溯洲城郊,坐落于两座山峰之间,地势险峻,风景秀美。又有一条无名溪水穿谷而过,因此得名临溪谷。同其他以武学设宗立派的门派不同,是江湖中最负盛名的医学门派,世代掌门都是当世的杏林圣手。
舒淮的未婚妻子,是庐州鼎阳山庄的大小姐,山庄弟子精通各类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只是拳脚功夫弱了些。那位大小姐在探亲途中经过溯洲城郊遇见歹人,被采买药材路过的舒淮偶然救下,山庄的朱庄主亲自来到临溪谷致谢,见舒淮和那位小姐彼此有意,就此签订了婚约。
走进前院,是一派热闹景象,弟子们分工明确,井然有序,煎药的煎药,看诊的看诊。显然是个与世无争的门派,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魔教,竟然要遭受灭门之灾。
“阿姰!小宜!来帮帮忙啊!”眼尖的小弟子看见两人走进院子,扯着嗓子喊道。“这人要不成了!
那小弟子蹲坐在地上,身旁倒着个昏迷的中年男人。
这人伤的极重,身上有好几处刀剑伤,背部靠近肩膀的地方好像还插着一根削断的箭头。胸前有一长道刀口,从腋下直到腹中,幸而砍得较浅,鲜血染透了上衣。腰腹部插着一根三角形的锥子。
舒姰闻着浓郁的血腥气,这个出血量,这男人应当已经是个死人了。
小宜跑了过去,从身上摸出一把小剪子,将那男人的伤口处的衣服小心剪开,涌出的鲜血泛着不详的黑色。
她回头看着舒姰:“这人用内力护住了心脉,没伤到要害,重点是腰上这处伤,是猝了毒的暗器。阿昭,这看着不像烈性毒,我先将这暗器挖出来,止过了血你来看看怎么解毒。”
舒姰又一次懵了,书里写过这段吗?
在她的印象里,“舒姰”受了好大惊吓,落水后大病一场,在床上足足躺了两天,根本没有这么一回事。
舒姰在那男人身边蹲下,按住小宜正要动作的手。
“这是什么人?是从那找到的?”
那小弟子有些疑惑道:“不知道是什么人。是在近郊的农田里,有人听见马蹄声出去看,就看见这人从马上一头栽下来。乡亲们不知道怎么办,就用驴车给拉过来了。”
“我记得,谷里来求医的大多都是百姓,偶尔有江湖人前来治内伤或者中了毒,都是直接去后山找谷主来治。”
江知宜放下了准备动作的手,对着她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人救不得?”
“我瞧着此事有些不对劲,至少,查明此人身份。要是救了个穷凶极恶之徒,还不如不救。”
“有道理啊!”江知宜一拍手,眼睛亮亮地看她:“阿淮师兄好事将近,你怕乱救人惹事对不对?”
倒不是说她是个见死不救的冷血怪物,她没有救人的本事,更担心这人是魔教的,救下他会让临溪谷出事。
江知宜比舒姰小了一岁,放在现代还是刚上高中的年纪。性子天真单纯,十分好糊弄。她只当是舒姰行事谨慎,完全没想到是好友换了个芯子,根本不会什么解毒。
“那你留在这。我先去后山,和师傅禀明情况。”
江知宜一下便跃上了低矮的房顶,几个呼吸间就没了身影。周围人只是瞟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手中的活计。
想来是书中提过的轻功,舒姰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
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乱糟糟的一团。她确实是医学生没错,但是学医的刚念完大一连个入门都算不上。
那中年汉子出血量惊人,地上那麻布担架都被血浸透了,怎么看都没得救,她能稳稳地把伤口处理好就算老天垂怜,至于这书中里面的内伤毒药,她完全不懂。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江知宜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院门口,对着舒姰询问的目光,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先救人。”
江知宜走回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
“师傅说,你最擅长外伤和解毒,交给阿姰来处理,她很放心。”
这下舒姰真的慌了,她的本意是搬舒兰君出来救人,但是却好像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江知宜指挥着小弟子们将那受伤的中年汉子抬进里屋,又伸手招呼她。
“阿姰?”
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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