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谷接手了红绸将宋观玄赶了回去,果不其然,回到屋中宋观玄便开始发热。
高重璟看着药炉,无聊地盯着熏炉上的披风。想起宋观玄袖笼里的香味,仔细凑到熏炉上闻了闻。
“头发都要燎着了,高重璟。”
高重璟扇了点轻烟到面前:“这炉子怎么没有香味。”
宋观玄揉了揉眉心,将额头上的凉布揭下来,撑着身子朝高重璟望去:“明天我给你寻点有香味的炭火来,烦请殿下行行好,先帮我把药罐子从炉子上撤了好吗?”
药炉咕噜咕噜冒泡,汤汁险些扑出来。
高重璟不假颜色地拿了布巾包住长柄,倒出冒泡的浓稠药汁。
宋观玄重新躺了回去:“那是我擦脸的布巾。”
高重璟懒得和他纠缠,布巾大不了还他一条就是。他晃了晃药碗,递到宋观玄手里:“这还能喝吗?”
宋观玄捧在手上吹了吹,品茶似的喝了一小口:“是药三分毒,多一分不碍事的。”
话音未落,就听见高重璟的一声轻笑。
宋观玄将药喝尽,想着这招对高重璟也不那么有用了。
“喝了三碗了,你这温度没见好。”高重璟严肃地站在床边不走,试了试宋观玄的额头:“这样还要去祈福?”
宋观玄淡淡:“病去如抽丝,看着麻烦而已。你别担心,我行的。”
高重璟揭去宋观玄头上变热的帕子,放在凉水里搓了搓,从新搭回他头上。
看着宋观玄像是越病越习惯,这样的热度只当寻常,心下不免担心几分:“严回春上次那副药就挺好的,药到病除。”
宋观玄身上酸疼,一时清醒得很。听着这话没做声,他倚在床头不置可否。
屋子里没了熬药的咕嘟声,一时静得可怕。
高重璟将药壶递出去,回来没去宋观玄面前晃悠,转到书架上摸索。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远不近的,高重璟无中生有地忙碌,透出一丝无端的寻常。
宋观玄烧得面上发烫,觉得自己有许多事情要想,却一时陷在这寻常中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盯着灯火发呆。
朦胧间,他听见高重璟在问:“你这怎么也有乾都的小兔子。”
没一会,崭新的小兔子搬玉米举到宋观玄面前。
高重璟捧着书坐到宋观玄床边,音调上扬带着些愉悦:“你喜欢这个?”
乾都的小兔子都劳作到玉虚观来了。
宋观玄咳了两声,感觉头更痛了,伸手把高重璟的书按下来:“你想要炉子有什么香味?”
高重璟抬眼觑着他的神色,斟酌地描述着:“就是那种像梨子一样,有点甜的,又有点清香的味道。”
宋观玄手指从他书页上挪开,头一歪:“哦,你是想要我身上的味道。”
什么东西?什么味道?
高重璟将书举高完全挡住脸,深吸一口气冷静道:“不,我只是想找个熏香。”
宋观玄将手腕伸到高重璟面前:“那不是香料熏蒸出来的,但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大概玉虚观待久了就是这样。”
许是发热的体温,淡淡的梨香更加清晰。
高重璟仿佛被这淡淡的香气包裹住,他猛地往后一躲。后背砰的撞上床头板,迅速逃离出来。
他瞧了眼宋观玄的神色,将视线别开:“我信了。”
宋观玄不动声色:“那我明天叫几个师兄来,你看看谁身上还有你喜欢的味道?”
高重璟连连摇头:“大可不必。”
说完他像要证明什么似的闻了闻自己手背,一点味道也无。
宋观玄瞧着高重璟的架势,觉得高重璟是困迷糊了,以后想起这事很难不笑出来:“你别闻了,去睡觉吧,我给你讲这个搬玉米的故事。”
“我不听,你别讲。”
高重璟撤到屋子另一头睡下,隔着屏风宋观玄没能将小兔子搬玉米讲完,似乎熬不住先睡了。
灯火吹熄,他松了口气,埋在一室黑暗里默默提醒自己,和宋观玄是不能这么近的。
一夜无话。
清晨,宋观玄醒来时手上还捏着书本。
他摸摸额头没那么烫了,心里有些侥幸。想来这病是舟车劳顿而至,不似上辈子那样死去活来。
宋观玄摸索着撑起身子,穿衣着靴。记得上辈子祈福之前自己烧晕过去好几日,想来是中了高歧奉那点好心下山找药的圈套。
面盆里的凉水冻得他猛地缩手,宋观玄一点点清醒。不出三月他就会回乾都,倒时玉虚观群龙无首,王若谷也不会一直在观中。
剩下的这些人在观里如同养蛊,他得确认最后养出来的蛊是属于高重璟的才行。
门外轻扣三声:“师叔,醒了吗?我进来了。”
常行江闪身进门没透进凉风,放下食盒寒暄道:“师叔,昨夜我回得晚,未能来看你。”
宋观玄见是常行江,朝他点了点头,挪到桌边坐下:“无事,昨晚病着也不好见你。”
江此人中规中矩,总留一丝善念。宋观玄从前一意孤行离开玉虚观时,还是托他帮忙送到山脚。
若是为玉虚观选个可靠之人,常行江的善心与高重璟或许相投。
他支着头想着,忽然手腕上一热,抬眼见常行江正替他搭着脉。宋观玄身上发软懒得聚力,就由着去了。
常行江神色担忧:“师叔怎么弄成这样了,乾都不好呆,还是回来罢。”
宋观玄默默收回手,回身朝高重璟道:“我不要紧,吃饭没有?一起吃吧。”
他摆了三副碗筷,朝常行江笑道:“行江,这是五殿下。”
行江?
高重璟微微蹙着眉头,这师侄是从哪冒出来的。怎么忽然走得这么近,宋观玄怎么不怀疑他。
常行江起来行了一礼,请高重璟坐。
高重璟看着粥碗,又看了看夹在宋观玄和常行江之间的位置,一言不发挤了进去。
夹在宋观玄和常行江之间,反倒是不自在起来。两人声音在耳畔来回,一时说着仪典的礼乐,一时说着宋观玄的起居。
这师侄听着不坏,似乎从前在玉虚观里就是跟着宋观玄的,对他打水洗衣这些事了解甚多。高重璟埋头苦吃,许多话他也听不出头绪,只觉得心中烦躁。
“殿下,三清殿礼乐我要去看看,你慢慢吃。”
高重璟放下碗筷,门前只剩下宋观玄领着常行江出门的背影。
他张了张口,无声道:饭还没吃完呢……
门没关严实,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动帘栊砰砰轻响。
高重璟听着冷风独自坐了一会,恍然发觉自己正坐在从前宋观玄住了十七年的地方。
十七岁宋观玄到乾都,端的是金尊玉贵的玉虚观掌教,手持朝板的国师。
原来他是住在这里,唯有书架茶炉炭火暗红。药香混杂着病苦,了无生气。
高重璟指尖蜷了蜷,微微捏紧袖摆。
同这清修枯寂坐在一起,他仿佛看见玉虚观的宋观玄……寒到骨子里。
他心中微微发涩,好像也没那么了解宋观玄。
门扉轻叩,屋外传来温厚的声音:“宋师叔在吗?”
高重璟听见李休其说话,收起心思开门道:“他不在。”
李休其见是高重璟,拱手有礼:“五殿下……师叔不在?!这可怎么是好。”
“什么急事?他和常行江出门去了。”
李休其观他神色,故作懊恼:“那想是去林子里了,师叔符纸没写完,我担心他要受罚。”
高重璟昨日见识了玉虚观里对宋观玄的态度,先将王若谷搬出来:“这事得去问王道长。”
“这便是掌教的安排了,符纸只有师叔能写。”李休其面露难色说话温吞,除了担忧看不出端倪:“不过……殿下的符也是天家吉兆,同师叔是一样的。”
同宋观玄是一样的?
高重璟鬼使神差地想着,脑中闪过宋观玄和常行江出门去的背影。宋观玄似乎并未痊愈,恐怕受不了罚。既然写符,也就应了下来。
雪霁天晴,寒意未散。
宋观玄和常行江走在三清殿看过礼乐器具,分道扬镳折回偏房去找些新的符纸来写。
偏房清净,若有若无的烟灰气弥漫在空中。
宋观玄呛得咳了一阵,发现高重璟正呆呆站在门口。
“你怎么站在这?”
高重璟本在发愣,听见宋观玄的声音,偏过头去没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脸。
宋观玄放过他跑到屋子里一看,堆符纸的地方一片狼藉。火势刚灭,泛黄焦黑的纸片还没来得及清理。
他转回门外站着的高重璟,过去拉起他的袖子查看一番。见他虽然面上沾了烟灰,好在身上没有哪里烧着,倾身唤道:“高重璟。”
宋观玄掌心泛着潮热,似乎病势反复。高重璟没再躲,扯回自己的衣袖:“李休其将火灭了。”
宋观玄顿时了然:“他骗你替我写符?”
高重璟心思摇摆不定,骗他,他下意识蹙起眉头。
这符纸宋观玄写得,李休其也替他试了笔墨,偏偏他一落笔就烧起来了。
李休其也许没骗他,宋观玄兴许也没骗他。
他从来运气不佳,另择他人或许才是正确之举,上辈子宋观玄倒是没错?
“也不一定……许是我天生霉运……”
“是他骗你。”
高重璟恍然抬头,宋观玄被烟尘呛得咳嗽不止,眸中凝光却不见闪烁。
宋观玄又道:“你得信我。”
符纸燃烧无非在纸笔墨水上下功夫,不是硝石掺进墨水,便是纸上抹了白磷。
此时四下有人闻声聚来,这江湖手段宋观玄一时不好说清。
高重璟从低落中清醒几分,宋观玄的话敲在他心上,总是比李休其要可信几分的。
他刚要开口,就听见王若谷的声音。
“这里出了什么事情?”
随着王若谷一同来的,还有几个弟子,听见问话三言两语答起来。
“李师兄请五殿下帮忙写符,谁知道殿下刚来,便起火了。”
“所幸火是灭了,只烧了符纸而已。只是这符本是福运只说,弟子不敢……”
不出所料,这几人都将凶吉运势往高重璟身上引。
宋观玄看高重璟有些失魂落魄,应当是被李休其唬住想要揽下这罪名。
此事先得和高重璟划清界线,若是“不小心”传回乾都,莫说不吉的名声传起来。即便消息能困在玉虚观内,那么观中也很难再全信高重璟。
四周安静下来,高重璟哑口无言。
火势确实因他而起,可宋观玄的话也不可不信。只是事情到此,他再说李休其什么打算也无济于事,只有全然撇清关系才能明哲保身。
正想着,听见身边扑通一跪。
宋观玄忽然跪在雪地里,叩拜道:“是我写的符不好,惊扰了五殿下。”
高重璟心中蓦地被攥紧,将杂乱心思盖去。厚雪没过他的脚踝,定然冷得很。
王若谷心思转过,迅速将这事盖了过去:“观中失仪,取香去三清殿跪着吧。”
宋观玄领了罚,几个弟子立刻闭嘴散开。
“是。”宋观玄声音微哑,规规矩矩地起身。
高重璟伸手想去扶他起来,却见宋观玄脚步虚浮地走远了。
四下寂静。
王若谷开口道:“三清殿天寒难耐,宋观玄没替谁跪过香,你若想瞧就去。”
驿站里宋观玄说他的命也是命,高重璟想不出他会拖着病为旁人受过。
寒风擦过脸颊,纷乱的心绪纠缠着。不知是为他自己的处境,还是为宋观玄担心。
高重璟即刻朝三清殿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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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本开《朕偏要礼崩乐坏》
文案:
太上皇还没死,沈扶砚就做了大祈的傀儡皇帝。
这是沈扶砚第四次重生,每世都上当,当当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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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世,温良恭俭的沈扶砚死透了,现在是礼崩乐坏的大祈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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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目眦欲裂,解甲暖床。
这舞姬姿色不如太傅颜面,这盏酒请太傅喝,谁准他用手拿杯的?
清冷太傅口含薄盏,酒液淋了满襟
谋?这里哪个人不会谋?
父皇年纪大了,该让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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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质子回朝的路上大雨泥泞,他一双赤足备受羞辱。这人折缨去甲跪伏在地,叫他踩着脊背上车。
雨是冷的,泥也是冷的,脚下的脊背却是滚烫。
沈扶砚微笑,把他找来。
惟命是从忠犬攻x礼崩乐坏病美人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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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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