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似对生命没有敬畏心。

222默默在自己的人类观察日记里记录了程聿迟的情况。

末了又在生命前面加上了“自己的”三个字。

程聿迟这边刚到家门口，就收到了程父的消息。

中老年人都爱发语音，程父也不例外，他发过来的是一条简短的语音，语气细听还带着点别扭：

“咳，明天你生日，什么时候回家看看？”

程聿迟正在思考回什么的时候，那边又突然弹出来一条语音：

“臭小子，我说不让你回，你就真不回了是吧。”

原来这个世界的父亲是个傲娇。

不怎么联系他疑似是因为拉不下脸。

程聿迟笑了一下，手指摩挲着手机壳边缘，思索着和这种辈分的人的聊天话题。

在脑子里搜索一圈无果后，只好放弃，中规中矩地回了几句话，但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快递是直接送到程聿迟现在这个房子门口的。

说是礼物，其实并不特别，是一盒阿胶，不过看牌子挺贵的，看得出来是下了血本的。

好一个朴实无华的礼物……

程聿迟很不好意思告诉程父，其实他给他送的所有补品他都没怎么吃。

进了家门，程聿迟随手将带回来的检查报告塞到了床头柜的书本下。

裴沿星仿佛踩好了点似的，在此刻敲响了他的家门。

他带来的还真是山药板栗鸡汤。

此人也算是开门见山，“鉴于你的‘前科’实在太多，所以我决定监督你的日常饮食。”

程聿迟还没开口，裴沿星已经往下继续了，生怕他拒绝似的，“作为邻居？前男友？什么都行。”

“你也不想比赛没状态吧？”

十几天没见面，似乎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或者是说服了自己，总之裴沿星的脸皮厚度上升了一个level。

板栗经过烹煮之后香甜程度大大上升，程聿迟似乎并不是很喜欢，倒是对炖得软糯的山药情有独钟。

裴沿星居然头一次十分守规矩，全程只是静静地等着程聿迟吃东西，一看到他放下筷子就屁颠屁颠地跑到跟前，把东西和桌子都给收拾了。

这样反常的行为，惹得程聿迟也没忍住多看他几眼。

裴沿星也不是在干等，他最近在补程聿迟上场的所有比赛。

刷着刷着推荐的视频就往别的方向去了。

大部分战队都有自己运营的日常官号，在这些视频里，程聿迟大部分时间都没怎么出镜。

镜头扫过的，有他脸的地方，基本都是他枕着各种东西在睡觉，就连赛前也在浅睡。

正是因为如此，甚至有很多人在平台制作了关于程聿迟睡觉的视频合集，合集题目堪称五花八门。

比如“从百草园睡到三味书屋”“Rain超绝睡颜”“镜头所至之处皆是Rain躺平之地”“浅睡亿下rain”。

还有好几条视频呈现出“爆”的状态。

只是最后一个合集名字太过占便宜，裴沿星滑动屏幕，正在思索要不要点下举报键。

最后他还是动动手指，将所有视频放进了一个今天新添加的收藏夹。

人长得好看，睡颜也显得美好。

只是裴沿星发现，程聿迟睡得似乎并不安稳，甚至有些罕见地露出疲惫与怠惰。

只是不太明显，不了解他的人只当他睡得舒舒服服的。

也难怪不了解Rain的人都觉得他孤僻，他本来就不愿意主动和别人社交。

他似乎和谁都只是泛泛之交，或者说，只是把谁都当成泛泛之交。

唯一联系密切一些的，大概也就是自己了吧。

回忆才不管合不合时宜，总是潜伏着，等待和寻找能插入的时机。

当下似乎就是那条最好的缝隙。

“Rain，你是怎么预判到对面的策略的，你反应真迅速。”

“当然是靠猜的，什么表情？我当然也会有运气成分啊。”裴沿星的疑惑表情取悦到了程聿迟。

“Rain，我们现在也算是小有默契了，对不对？”

“当然。我的最佳拍档。”程聿迟答应得迅速且认真。

“Rain，我比任何人都要相信你。”

“嗯，谢谢。我也相信你。”裴沿星随口一言，程聿迟的回复却很坚定。

“Rain，你是有一柜子的大衣吗？”

记忆中的程聿迟似乎笑了一下，“大衣不好么？很方便也很暖和。”

“Rain，我陪你拿个冠军吧。”

“好，我们一起，拿冠军。”程聿迟的手覆盖上裴沿星的手，那时候两个人都觉得没有什么能把对方分开。

记忆中曾有过无数次的呼唤，而回应他的，是rain无数次耐心的转身。

那时裴沿星也没想过，自己和rain的羁绊深刻至此。

不再是单纯的领路人、同行者，他对他还有更深层次的**——他希望能够拥有他，占有他。

更何况……

裴沿星想起程聿迟的经历，忍不住叹了口气。

比起这种成为“例外”的侥幸，更多的是对程聿迟的心疼。

裴沿星懂得循序渐进以及缓而攻之的道理，等到程聿迟吃完饭，就自觉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摸了摸鼻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就像只是为了来给他送一顿饭而已。

……

“好巧。”

第二天，裴沿星在门口“偶遇”程聿迟的时候，笑着打了声招呼。

程聿迟：“……”

还真是巧。

要不是一出门就看见这人靠在门边一副在等人的样子，程聿迟还真就信了他的鬼话。

裴沿星眼里闪过以往常有的狡黠：“现在已经是明天了，收下我的礼物吧。”

裴沿星之所以这样，其实是因为昨晚上两人的聊天。

或者说裴沿星单方面的聊天。

昨晚，等程聿迟看了几场以往赛事，再洗了个澡出来时，时针正好指向12点整点。

手机里收到了几条卡点发的祝福消息和红包，毋庸置疑，都是战队里的人。

最后是裴沿星的消息。

Y：生日快乐。

Y：明天可以收下送你的生日礼物吗？

大约是程聿迟太久没有回复，那边又弹出两条消息。

Y：千万别不回我。

Y：狗也是有尊严的。

后面跟着个可怜的黄豆表情包。

聿：？

Y：^_^

裴沿星在他面前乖顺久了，他差点都要忘了，对面本质也是个不要脸的。

这种认知，在眼睁睁看着裴沿星的昵称跳动一下，从大写的字母“y”变成“rain's puppy”之后，变得更加清晰了。

程聿迟：“……”

有时候槽点太多也就无力吐槽了。

于是此刻，程聿迟收到了裴沿星所说的礼物。

他递过来的礼盒里装着一只银色的打火机。

看不出是什么牌子，应该是定制款式，而且做工看上去十分精美，拿在手上是有明显的重量感的。

除了刻有“Rain”这个单词，还有微微凸起的玫瑰花纹，只有花瓣处稀疏点缀几点深红色。

程聿迟接过的时候，下意识摩挲着上面刻的字母。

总感觉这个打火机似乎更像是适合放在手里把玩的物品，而非用来点火。

“生日快乐。迟……”

“Rain。”后面的那个英文单词裴沿星叫得很轻，带着缱绻的意味。

裴沿星所说的礼物还包括一束花。

是一束以黄白玫瑰为主的花，花枝高低错落，周围搭配着稀稀疏疏的绿铃草和小手球等，以及一束弗朗，却不觉得冗杂。

很简单又很特别的一束花。

卡片上的字迹很熟悉：

“I can't guarantee that it will be sunny tomorrow,but I hope you won't get wet in the rain”

我无法保证明天是晴天，但希望你不要被雨淋湿。

大概是中文太过尴尬，只能借英语写下——程聿迟是这样理解的。

英文说实话写得不错，看得出来写的人很想展示，连每一个字母之间的空隔都严格把控。

若不是那被裴沿星刻意抹开的一小块墨渍，只会让人怀疑是印刷花体。

像只尽力开屏的花孔雀。

程聿迟手指夹着卡片，罕见地有些出神。

“接过就是你的了！等花枯了我再送你新的！”就这么迟疑的两秒，裴沿星已经生怕他不收似的，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和你住对门。”222幽幽开口，带着幸灾乐祸。

程聿迟没有回应他，只是捏着那张卡片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似的，“也许吧。”

随后，裴沿星在手机上尝试向程聿迟邀约，毫无意外地被拒绝了。

他并不气馁，要是这么容易恢复关系，那才是真的不对劲。

还是温水煮青蛙这种方式更能带给程聿迟安全感。

裴沿星看着程聿迟的聊天界面，叹了口气。才分开没多久，他就有些想念起程聿迟来了。

他由衷地佩服那几年毅然决然离开的自己。

很快便品味出一丝不对劲来。

离开的那几年变得有些模糊，不像是自己。

……

夜晚，带着丝丝凉意。

程聿迟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暗的灯光打在他脸上，模糊了原有的清晰轮廓。

“晚上好。”受灯光影响，程聿迟眼底映着淡淡的光彩。

选手大部分信息都是公开的，程聿迟的生日自然也在其中，粉丝大部分也都在蹲他平台号的消息。

得知训练迎来短暂休息的粉丝们，原本只是小小地期待一下他会发个照片动态什么的，没想到他直接开了直播，于是自然是涌进了一大堆人。

一进来就是各种各样的祝福，还有带着善意的、表达喜爱的梗。

感觉像是敲着锣打着鼓来的，那些蛋糕特效和生日特效出现在屏幕上还挺壮观的。

虽然下一秒程聿迟就关掉了直播的打赏功能。

此刻的他没有打游戏时全神贯注的紧绷感，看上去温暖而柔和。

“怎么感觉rain你瘦了很多，太久没看见的原因么？”

训练这件事情，勉强来说，也可以和上学归为一种类别的实践活动。

所以清瘦倒也不奇怪。

有人在弹幕里直抒胸臆：“……嗯，感觉还能再为rain刷一辈子火箭（其实并没有钱刷版）”

“每次直播看到rain的脸都要感慨一句：rain真是长得牛牪犇！”

抛开技术不谈，Rain这张脸确实为他吸引了很多粉丝，有单纯的颜粉，更多的是因为颜值入坑而后被他的比赛吸引的。

弹幕刷得飞快，程聿迟挑了几个能看清的回答，“等会没有蛋糕的，我没买。”

“rain今天莫名地乖巧？好诡异的形容词。”

“感觉今天的rain很日常。”

“居然有新粉问他平常是咋样的，我的评价是活人微死。”

“珍惜吧，少有的直播。”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程聿迟只好起身去开门，

只见屏幕外伸出一只手，推过来一个盒子。

里面装着一个蛋糕。

程聿迟反应很快，提起蛋糕，在手机屏幕前示意，“现在有了。”

是回应刚才说的没有蛋糕一事。

“你……”眼尖地看见了程聿迟的动作，裴沿星脑子转得飞快，后面的话变成了唇语，“在直播？”

程聿迟点点头。

要是裴沿星把这句话说完整了，不用想也知道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好在弹幕注意力并不在这，也没人发现这道戛然而止的短音，只当是外卖员。

弹幕的注意力都跑到了程聿迟的手上面。

“rain这个手，咳咳……原谅我有点那啥了。”

蛋糕不大，程聿迟抓着蛋糕盒子的手于是就露出了大部分。

丝绒红的丝带被抓在手心，手部最显眼的地方就是一些凸起处。比如手背微微鼓起的静脉血管，细长有力的手指指节，以及那截清瘦的腕骨。

“打游戏的人手都这么长？”

“？那可不一定。”

“321我舔。。。”

“……”刚拿出手机的裴沿星沉默了。

准备偷偷在直播间打赏把舔手评论刷下去，发现程聿迟关闭了送礼功能的裴沿星：“……”

再次沉默。

沉默了良久的裴沿星气得咬紧了后槽牙，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获得了程聿迟侧目一眼，“怎么了？”

裴沿星表情十分狰狞，但还是谨记着不能让直播间的人知道自己在，用口型咬牙切齿道：“没事。”

一边心里又十分忐忑。

程聿迟貌似没有隐瞒他在的意思，可他要是真暴露了自己在，想都不想一定是一场腥风血雨。

他只好十分乖巧地努力装作自己不存在。

“Rain旁边是不是有人，是谁哇？”

“刚刚进门就听到了！好熟悉的声音。”

好在，外卖的声音很快从外面传来，掩盖了欲起的节奏。

裴沿星也不敢动，只是坐在旁边，等程聿迟自己拿好外卖进来。

刚刚他走的时候就提过好像是外卖，于是直播间弹幕里纷纷问是什么。

其实是一个草莓蛋糕。

这时消息弹出，来自WD的队员，都是清一色的祝福。

外卖的主人显而易见。

他给弹幕看了一眼，把草莓蛋糕塞进了冰箱，还好冰箱里空荡荡得还能再塞两个蛋糕。

“rain冰箱里啥都没有吗？”

“啊？又一个蛋糕？”

“rain还没吃饭吗？”

“哈哈哈哈哈，看来是Rain的朋友们没商量好。”

“哇，两个蛋糕，要吃哪个呢？”

回到屋内，窗外却开始放烟花，从声音便可听出规模之盛大，看来是个大手笔。

“放烟花了。”程聿迟本不想凑热闹，架不住弹幕的询问，便拿着手机到了窗前。

程聿迟这套房子严格来讲不在城区，但是地理位置很好，从房子里一眼望去基本没有阻挡视线的地方。

果然是一场很盛大的烟花，绚烂的烟花占据了大半边天空。

只是没想到还和自己有关。

烟花蕴含着一定的规律，在众人以为要结束时，又听见几声响，赫然组成了一句话

——迟迟生日快乐！

后面还有一个灿烂的笑脸。

弹幕无一不在惊叹，同时也在疯狂刷祝程聿迟生日快乐。

大概是这种氛围感染了他。

程聿迟的大拇指一下下地刮着食指边缘，突然一下子有些晃神。

“宿主生日快乐诶！”222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蹦出来，欣喜的声音在程聿迟脑海响起，“哇，有烟花！”

没想到程聿迟听了之后，神色完全冷了下来，“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