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第5章

迢迢摇摇头,乖巧道:“没有,母后有母后的考量。”

皇后接过茶,饮了一口道:“那就好,大梁与呼兰联姻是件好事,去年北漠塔丹族来犯,多亏有呼兰国与我大梁合谋,才能这么快地平息战事。若呼兰能与大梁结为连理,日后边境也安稳些。”

皇后无奈地看着迢迢道:“虽然你并非本宫亲生,可养你这么多年,也有情分了,陛下同我商讨选哪位公主和亲时,本宫也是思虑许久,你们都是宇文家的明珠,无论谁要嫁去北漠那寒苦之地,本宫都于心不忍。”

迢迢垂眸不语,听着皇后在这里猫哭耗子,心中竟升起一丝悲凉,自己和屠夫养大的牛羊没什么区别,落刀前主人家摸着羊头牛头不舍地落几滴泪,等煮熟后照样吃得香甜。

迢迢认命般地说道:“若和亲能给两国百姓带来安定日子,迢迢心甘情愿。”

“还是你懂事,怪不得陛下同本宫称赞你识大局,懂进退。”

“大梁的百姓好不容易过上安生日子,不能再受战乱之苦了。你是受过苦的人,应该懂联姻的重要。本宫也听你讲过,江南水灾,你爹娘为了给你们姐弟俩省粮食,硬是把自己饿死了。”

迢迢垂下头,点头道:“是。”

皇后叹道:“那一年江南发大水,淹死了那么多人,北边又打仗,国库是真的拿不出来钱,一边是军中粮草武器,一边是难民们的救济粮,两头都要管,陛下日日睡不着觉,只盼着前方将士们能打赢这场胜仗。”

“如今呼兰国国主有意与我们交好,北漠那几个藩国忌惮呼兰和大梁的势力,必不敢来犯,大梁的百姓也能安然生息。”

“你能明白吧。”

迢迢点头道:“我明白。”

皇后松了口气,她与迢迢已有好几年没有说过话,不知这个养女的脾性到底如何,若是因为和亲之事,忽然想不开,要死要活的,那她可没办法给皇帝交代。

她不得宠多年,如今膝下这个养女和呼兰世子定亲,成了大梁的功臣,她和母家也能一起跟着沾沾光。

“那就好,赫连世子在我大梁数十年,身上并未沾染北蛮人的陋习,想必你和他相处起来不会多难。过几日,陛下要去红玉山狩猎,你不爱凑热闹,往年都没去过。”

“今年可一定要去,赫连世子届时也在。你和他提早相处,日后嫁到呼兰,不至于和自己的夫君过于生疏。”

皇后紧紧握住迢迢的手,白皙的手背上起了红印,迢迢皱眉点头。

“母后给迢迢选的夫君一定是极好的,迢迢会跟赫连世子好好相与。”

皇后满意道:“好,你向来懂事,等到了行宫,你就与赫连世子一同住在朝晖宫,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

“你们也要好好照顾公主的起居,不可懈怠,本宫看这屋子里空落落的,司务局的人也该勤快些,多往公主这里跑几趟,把该添置的物件都添上。”

掌事上前道:“是,奴婢谨遵娘娘吩咐。”

“母后就先回去了,这些珠钗首饰,衣裳都试一试,有什么想要的,直接跟司务局的人开口要,等来日你嫁到呼兰,陪嫁的嫁妆要比十里红妆还要更甚。”

“多谢母后。”

迢迢送走皇后,长长地舒了口气,想起方才皇后说的那些话,顿时心中沉重起来。

拂柳跟春雨一起整理这些衣服首饰,本来空荡荡的屋子一下子多了不少东西,忙得手都停不下来。

迢迢皱着眉头拿起妆奁里的珠钗,珠翠华贵,她对着镜子扯着嘴角,撑起笑来。

秋琴上前问道:“公主,梨汤已经炖好了,殿下还要去看望三皇子殿下吗?”

“去,趁着我还在宫里,多跟皇兄说会话吧。”

秋琴看向迢迢黯然的眼睛,心里也不好受起来。

“咻——”

建宁宫内,一支羽箭在空中飞速划过,直冲向不远处的靶心,谁料不知哪来的风,羽箭歪了一下,偏了靶心。

院子里种了很多的松柏,前几日的雪此刻正一滴滴地沿着松叶滑下来,落在石板上,砰地一声溅落,羽箭泡在雪水里,更加混乱不堪。

迢迢进门,瞧见散落一地的羽箭,走上前道:“皇兄怎么又出来了,咳症还没好。”

宇文徊微眯着眼睛,瞄准靶心,再次拉起弓箭,说话间,又一支箭飞了出去,“再过几日,父皇就要去红玉山狩猎,我许久未握箭,还是提前练一练,不至于让父皇失了颜面。”

“咻——”

羽箭这回还没射中靶子,就落了下去,许是射箭之人的力气小,羽箭没有了后劲。

宇文徊似乎有些丧气,他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了几声,迢迢抬手轻轻抚着他的背,心疼道:“快坐下来歇一歇,我让秋琴炖了梨汤,你喝点润一润嗓子。”

宇文徊坐在椅子上咳得止不住,声音断断续续:“好,咳咳——咳”

迢迢一脸担忧,“不是已经喝过药了,怎么还咳得这样厉害。”

宇文徊喝了两口茶,才缓过劲来,抬眼看着迢迢道:“老毛病,你也知道,每年冬日,咳嗽就没断过,自小留下来的病根,估摸着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迢迢听宫人们说过,那年娴妃失宠,孟家入狱,娴妃长跪在乾安宫外,乞求圣上重新查案,那几日,大雪纷飞,三皇子不忍母妃受罪,也跪在地上求娴妃回宫。

后来三皇子冻得发起高烧,娴妃才肯起身,此后三皇子殿下就冻坏了身子,受不了一点寒。

迢迢想着是不是前日出宫穿得少,冻着了,她不放心地把薄被往他身上盖了盖,怪道:“那还在外头练什么箭。”

“父皇不是要去红玉山狩猎吗,这次所有的皇子都要去,我想着红玉山上的春光养人,多去走一走,兴许病会好得快些。”

秋琴把梨汤递给迢迢,梨汤有些烫,迢迢用勺子舀了一口吹了吹,送到宇文徊嘴边,躺椅上的人咳得脸色涨红,眼眸里带着泪光,颇有些病美人的姿态。

他低头将勺中的梨汤抿进嘴里,梨汤甘甜清润,喉咙里好受不少,他面带笑意地看迢迢为他吹着梨汤,温声道:“幸好有阿迢,不然谁还会来看望我这个落魄的皇子。每回来又是喂药又是送羹汤,身为皇兄,却总是受妹妹照顾。”

迢迢柔声道:“皇兄怎么跟我客气起来了,我们俩人相处这些年,早就如亲兄妹一般。生病之人本就虚弱,若有亲人相伴再侧,病气会走得更快。”

她面色平静回忆起从前,“小时候我弟弟喝药,我也是这样喂他,用不了几日就好利索了。”

听到她这样说,宇文徊脸上浮现出笑意,“原来是这样,幸得妹妹厚爱,我这病兴许很快就好了。”

“一定会好的。”迢迢又递过去一勺梨汤。

“皇兄多喝点吧,往后等我嫁到呼兰,就没办法再来看望皇兄了。”

迢迢翩然一笑:“日后就该由皇嫂照顾你。”

宇文徊起身接过来迢迢手里的汤碗,摇头道:“皇子妃和妹妹是不一样的。”

他看着迢迢问道:“前天阿迢还在跟我讲,想要回江南,怎么又提起和亲的事了。”

迢迢叹口气道:“江南我已经回不去了,皇兄,纵然心中再不愿,可和亲一事已成定局,改是改不掉的。”

“再者,若两国联姻真的能给两国百姓带来和平,我愿意做这个牺牲。”

“皇兄,九年前,因为江南水灾,我变成了孤儿,在逃难的路上,我见到了无数个像我一样无家可归的孩子,或被爹娘卖掉换粮食,或是没了亲人,无家可归,沦为乞丐,我不想再发生那样的惨剧了。”

“从宫女变成公主,过了这么多年荣华富贵的日子,如今大梁的百姓们需要我,我愿意做这个牺牲。再则,我也厌倦在宫里寄人篱下的日子了,这样小心翼翼地活着,还不如出宫看看外面的天地。”

宇文徊手中的汤碗渐渐凉了,他盯着迢迢,不由得皱起眉头。

“北漠也好,江南也罢,我都不在乎了,只要能尽快离开这深宫就行。”

迢迢讲完这些,松了口气,“倘若没有这场联姻,我可能会出宫带发修行,也可能听从母后的安排,随便嫁给一位郎君,可这两样我都不想要,现在正好有个能离开大梁宫廷的机遇,我倒是觉着不一定是坏事。”

都不是你想要的,可是嫁去北漠,就是你心中所愿吗?被人拿去做和亲的棋子,就是你所愿了,你这小脑袋瓜里到底再想些什么,宇文徊放下汤碗,心中气得不行,站起来看着迢迢。

他脸色苍白,眼眸里带着微微的怒意,“我有些倦了,阿迢要不先回吧,我去睡一会。”

迢迢看他脸色不对,不放心道:“没什么事吧,皇兄。”

“没事,你先回吧,等去红玉山行宫,咱们再一起去赏春游玩。”

迢迢有些困惑地看向他闪躲的眼神,“那行吧,皇兄你好好歇息。”

宇文徊望着迢迢离开的背影,直到人走后,才端起桌上的梨汤。

侍女红月上前问道:“殿下,汤凉了,奴婢帮您热一热吧。”

“不必了,心头正热,喝点凉汤去去火。”宇文徊仰头将冷掉的梨汤一饮而尽。

红月接过汤碗,忽然提道:“皇后娘娘今早上来看望公主了,还带着司务局的姑姑一起来的,给公主带了许多首饰衣服,还跟公主说了一会话才走,”

宇文徊气消了点,冷静下来:“我说怎么好端端地谈起和亲了。”

“过几日去行宫,你好好盯着公主,有什么动静都向我来汇报,要事无巨细。”

“是,殿下。”

红月刚走,青松急匆匆地回来,站在宇文徊身旁禀道:“殿下,宫外的探子说近来城中来了许多北漠人,聚在酒肆茶馆里,形迹可疑。”

宇文徊捡起地上的羽箭,重新拉起弓,箭羽于空中发出一声响,正中靶心。

“呼兰国世子在我大梁这么多年,如今将要回去继承国主之位,他那几个兄弟开始着急起来了。”

“不用管,不过忽然来这么多异族人,城防军一定会起疑,必要时可以帮他们一把。”

“我让你去查探徐国公府,怎么样了。”

“徐国公府近日大门紧闭,向来爱出来玩的郡主也不见身影,徐国公府家的小厮的嘴十分严实,问不出来什么。”

宇文徊举起手中的弓箭,微眯着眼睛盯着靶心,“徐敏郡主向来爱出来玩,憋在家里这么多日,能耐得住寂寞吗,找个人去徐国公府家闹一闹,徐敏郡主身手那么好,跑出来应该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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