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有味道的。

当黎想再次潜入海底，周遭沉闷腥臭的海水挤压着肺部时，她终于清晰地意识到这片海洋正在死去。

潜水服紧贴着她纤细的身躯，海面下昏暗的光线在她脸上蒙上一层阴影。冰冷的海水仿佛穿透了潜水服，她的体温正在逐渐下降，却依然固执地向前游去。

潜水装置的警报声不断响起，鲜红的污染指数正在不断攀升——

2046

2357

……

2673。

如今的数值已经接近高污染区了。

黎想恍如未闻，只紧紧盯着视野中那只散发着荧光的水母，它微微颤抖着，就像一颗星星即将陨落。

“第七只。”她心中默念，用网兜将其收进特制的容器中后，开始找寻下一个目标。

她接了海洋保护协会的任务，只要收集十只野生水母就能获得200积分，有了这些积分她就可以兑换一支B级基因净化剂，起码能让身体的恶化速度暂缓一段时间。

蓝星的海域高度污染，野生的海兽踪迹已经越来越难寻到，好在她对这里足够熟悉，所以才敢独自下水。

只是今天的海域却透着莫名的压抑。

容器中的水母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柔弱的触须疯狂摆动，那些微弱的荧光逐渐散去，黎想皱眉，这只水母的生命正在消逝。

无声的叹息散在水中，这么弱小的生命能在这高污染的水中存活至今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忽然，底下的石缝中隐约闪过幽蓝色的光芒。

黎想一顿：“那是什么？”

她俯身下潜，那东西通体透明，像极了破碎的晶珠，内部仿佛有液体流动，微弱的亮光从里面透出。

她的指尖刚一触碰到那块不规则的物体，一股寒意瞬间透过潜水装置钻进身体中。

“嘶！”她猛地一甩手，腹部忽然传来一股吸力将那晶珠死死黏在她的掌中，随后更是眼睁睁看着那东西融进了她的丹田中！

砰！

砰砰！

心跳声震耳欲聋，黎想的瞳孔瞬间放大，层层保护下的皮肤隐约亮起了裂纹，耳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未知低语，嗡鸣中血液都几乎凝滞。她的眼前一黑，仿佛有无数破碎的画面炸开！冰封、追逐、厮杀和燃烧的鲜血，以及一双决绝的蓝色眼眸交替闪过。

意识抽离，黎想狠狠咬破舌尖，刺痛唤醒神志，她本能向后躲避，无数条荆棘刺向原来的位置，恶臭后知后觉钻进她的鼻腔。

周身的海水变得粘稠，乌泱泱的淤泥荡开，漆黑的深处似乎有东西在逼近，她整个背后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黎想谨慎地后撤，下意识抚上腕部却又顿住，这一瞬的犹疑露出了些许破绽，手臂被无声掠过的尖刺擦破，潜水服瞬间被剌开了一道口子。

黑血在海水中晕开，可□□的疼痛终究比不上心痛，这可是她花了1000积分定制的潜水服！为了攒够积分她足足花了两个月！

“倒霉透了……”黎想忍着痛狼狈地逃窜，几乎被那些荆棘逼到了死角，“算了，先逃出去再说。”

她一把解开左手手腕上的手环，凝滞的灵力立马活跃了起来，同时，骨髓深处的撕裂感也随着灵力流通蔓延开来。

黎想深吸口气，反手抽出一张卡牌，微弱的白色卡阵在身后闪烁一瞬，随后凌厉的水箭狠狠刺向那张逼近的狰狞鬼脸。

轰！

水波炸开，劈到对方身上却连道划痕都没留下，只是这攻击如同挑衅，对方被激怒后竟是带着更汹涌的气势朝她冲来，就在这时，一道蓝色炫光从侧面切入，径直将那鬼脸荆棘劈成了两半。

污染物七零八落的脑壳中露出了冒着蓝光的晶核，下一秒，这团浊物就像泥弹一样瞬间炸开！

黎想倒吸一口凉气，这竟然是蓝阶的污染物，怪不得她的攻击根本不起作用。她拧眉避让，这些□□带着高腐蚀性，一旦沾染，别说潜水服了，就连她自己也得扒层皮。

身后有水流声涌动着靠近，黎想无声叹息，转头就看到穿着同款潜水服的少女向她游了过来。

绿色卡阵在水波中散去，潜水头盔里露出的那双眼里写满了不赞同。

通讯器里响起对方带上些许责备的声音：“不是说好了不许单独行动吗？”

黎想顺手捞起一块残骸，这些污染物的肢体也是难得的材料，也能换上几个积分，同时有些无奈：“这已经是最轻松的任务了，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要是普通环境就算了，可这毕竟是海域，没人知道海里到底有什么。”昭宁真想狠狠摇晃她，不知道是不是下水次数太多脑子进了水，怎么就对海域这么亲近呢。

黎想的手微微一颤，昭宁快速游近，扒拉了一下她背上的生态容器：“任务目标还差多少？”

黎想掰了掰手指：“四只，有一只没撑住。”

昭宁扫了眼那只已经漂浮起来的小水母，忽然好奇道：“这水母死了会怎么样？变成海蜇皮吗？”

黎想隐约听到了“嘶溜”一声，嘴角抽搐：“停止幻想，在这种污染海域长大的生物，你也不怕毒死。”

“那倒也是……”昭宁隔着潜水头盔挠了挠头，“我帮你一起找吧。”说完一道光扩散，瞬间将周围照亮，这下找起来可方便多了。

这光来自昭宁的天赋卡牌技能，黎想摸了摸自己的丹田，正常的孩子在10岁左右就可以觉醒天命卡牌书，但她今年已经16岁了，灵力才堪堪9级，距离觉醒的10级还是差了一截。

接连又捕捉了三只水母后，昭宁的潜水装置上开始频繁闪起了红灯，氧气储备量不够了。她看了眼四周，提议道：“要不我们上去吧，就差一只也不打紧，反正你已经凑齐了数量，只是过程中出了点意外而已。”

蓝星海域是高污染区，她不放心让好友一个人待在这。

然而黎想摇了摇头：“说好十只就十只，人要有信用。你先上去吧，我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昭宁眉头紧皱：“那你别乱行动，我补充了氧气马上就回来接你。”

黎想乖乖点头，等到好友的身影消失在海水中，她悄悄关掉了潜水装置上的监控器：“你想要带我去哪里？”

视线中，那只死去的水母漂浮着，忽然一个透明的灵体脱离了躯壳，颤颤地挥动触须遥遥指向海域更深处。

黎想踌躇片刻，还是向那边游去，几分钟后终于抵达。

那是一个枯黄海草编织而成的草窝，她轻轻扒开，只见一窝更小的水母正幽幽地飘在其中，数量足足有十来只。

水母亡灵的本体逐渐融化在了水里，半透明的虚影漂浮着，似乎是知道这片区域已经不适合同类生存了，不如给它们换个环境，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黎想小心翼翼地将全部水母收进了容器里，水母亡灵绕着转了一圈，似乎是在和同伴告别。

眼见这灵体的光亮快要消失，黎想忍不住出声：“你想不想出去看看？我可以带你上去。”

或许外面也算不上是什么仙境，但比起高污染的海域总是更好些。

亡灵顿了顿，溃散的趋势竟是停滞了下来，下一秒主动钻进了黎想的潜水头盔里。

……

黎想回程时正好迎上折返的昭宁，便放心地卸了力，由她带着浮上水面。

将任务交接后，因为目标数量翻倍，黎想额外又获得了两支B级净化剂，愉悦涌上来，任务超额完成，接下来她又能在家里多待一段时间了。

嘀——啪。

金属门被推开，扑面而来的是密不透风的沉闷味道。这本来是普通初级学院的学生宿舍，只是在生源不断向内陆转移后，学校也跟着搬了，黎想才能以非常低廉的价格租下这套公寓。

她将能源卡插进卡槽内，室内的灯光连同换气系统一同运作起来。

如今是卡牌时代，随处可见卡牌的踪影，给生活增添了不少便利。

昭宁简单去浴室冲洗了一下，出来时金色的发丝还在滴水，她抖了抖围裙问道：“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黎想不动声色地将水母亡灵引进窗边的水杯，正好让它先看看窗外的风景，闻言一顿，还来不及阻止就见昭宁打开了冰箱门。

顿时，一股奇异的味道飘了出来。

“黎、想。”昭宁咬着牙转过头，“你能告诉我这些烂掉的东西是什么吗？”

黎想探头，只见里面的蔬菜已经蔫成了菜干，水果仿佛被吸食了精气般干巴巴，至于那些已经化成黑水的东西，她也不记得是什么了，不禁缩了缩脖子。

在禁灵屏障下，冰箱所使用能源卡里的灵力明显也受到了阻碍，保险的功能大打折扣。

昭宁认命般长叹口气：“不喜欢下厨就算了，给水果削个皮都不行吗？你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黎想弱弱地辩解道：“这些我吃营养剂也能补充……”

昭宁呲牙：“你怎么不干脆连营养剂都省掉呢？饿死你得了。”说着“啪”地合上冰箱门，指尖快速点开终端开始重新下单。

黎想挪了几步：“对了，你什么时候开学啊？”

“你转移话题还能再生硬一点吗？”昭宁翻了个白眼，“离开学还有大半个月，不过几天后我得去趟秘境，我给你把食材都准备，必须按时吃完！”

“知道了知道了！”黎想失笑，举手投降。

她和昭宁从小形影不离，分开最长的时间大概就是对方上学的这段时间了。

昭宁无奈地瞪了她一眼，目光扫过黎想左手手腕时笑意顿时收敛，“你怎么又戴上这东西了。”

黎想摸了摸这副禁灵镣铐，左手因为基因病的影响已经有些萎缩，带上这东西还能舒服点。她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我想控制一下使用灵力的频率，下个月就不续这个禁灵屏障了，贵死了……”

昭宁的眉头逐渐缩紧，黎想赶紧上前拍了拍对方：“我先去洗澡了，别担心，我能应付。”

黎想闪进浴室，浴缸中早就放好了热水，她刚把两管净化剂放下，连忙捂住嘴，强忍的鲜血还是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扯开潜水服，隐藏在布料下的皮肤上青筋虬结，青紫的血管正剧烈地跳动着。这是基因崩溃的前兆，但凡她再晚上几秒，昭宁就能看到她血洒当场。

她虚脱地杵着墙，奇怪，这次的基因病怎么提前发作了……

她缓了缓，快速把净化剂倒在浴缸里并快速浸泡进去。高浓度的净化剂把水染成了晶蓝色，那些能量化作一丝一缕钻进了她的体内。

禁灵屏障在昭宁打开厨房时就已解除，灵力顺着通风管道钻了进来。她将食材简单处理完放进锅里熬煮后，转身在客厅里翻找起来。

当在抽屉里翻出一份病例和几张资料后，她整个人都被定住了。那是几分招聘广告，都是属于普通人的岗位，完全不需要用到灵力。而放在最上面的，是一份来自东域医疗部关于基因病患者的志愿者招募。

昭宁蹲下身，仔细地翻看招募上的信息，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小心地将东西放回原位，走回厨房时还是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其实这样也好，东域是蓝星上医疗资源最先进的区域，说不定真能找到治病的方法呢。

黎想躺在浴缸里，可能是累极，耳边仿佛听到了潮汐般的幻声，没过多久便闭上眼沉沉睡去。

水雾朦胧，丹田处有奇异纹路划过，如同海浪交织，竟是在腹部形成一些小型旋涡，吸收灵力的频率越来越快。

窗边容器中的液体忽然微微荡漾开，空气中咸咸的潮气越来越重，昭宁的手忽的颤了一下，顿时警觉起来，第一时间发现屋内的灵气正密集地向一个方向涌去……

她倏地回头，那动静竟是从浴室里传来的！

重写2.0[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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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水下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