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年垂着头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牛奶，沉默着抿了一下唇。陆衍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完全看不明白啊，一切的始末都是谜团，但是……无论如何，现在也不会比以前更差了。

毕竟他身为司家的私生子，父亲不重视，那个没有血缘的母亲则每天想着怎么把自己赶出去，在那个“家”里，哈……比拍谍战剧还复杂。

司年端起牛奶，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他放下杯子，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莫名笑了一下。

也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还有……这位陆总，明明证也扯了，还和自己睡一个房间最后居然什么也没做，虽然说了点奇怪的话，但也是事出有因；还大清早爬起来就为了给自己准备洗漱用品……至少这证明了以后的合作人先生人品不算太差。

啧啧，感觉努努力和陆衍一起扳倒司家也不算做梦。

陆衍没叫司机，自己坐进驾驶座，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唇，莫名轻笑起来。

上辈子他死的时候，司年好像哭了……他好像只记得这个。他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好像感受到了那股从心脏里传来的，酸涩的感觉。

疯子也会感到心痛吗？真是……哈。

他垂下眼睛，慢慢地弯起嘴唇。

[宿主，不开车吗？]047看着他坐到车里又开始沉默，赶紧冒泡，[对了宿主，好感度35了哟。]

[嗯哼。你打开导航，搜搜附近的药店。]陆衍摸出手机翻了一会儿记录，[今天下午司年没课，我想……可以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047战术沉默了一会儿：[……？让他来你办公室和药店有什么关系？]

[……笨。你看着吧。]

047带着一脑子问号给他导航了公司附近的药店。

看着陆衍专挑止疼和胃药，又非常细心的备齐了胃病患者常用的药，047欲言又止了一会儿，突然悟了。

有点佩服，不愧是神经病队友，这就提前想好怎么卖惨了。

陆衍开车去了公司后没急着上楼，反而坐在车里非常耐心的开始……撕药瓶上的标签。

他还挑了一板胃药和一瓶没撕标签的止疼，分别倒了一半到袋子里，然后把药塞进副驾驶前的收纳袋，又把撕了标签的几个瓶子倒空，耐心地一颗一颗把锡纸板也抠空，最后拎着一袋子药和标签残骸顺手丢在了公司门口的垃圾箱里。

[……我好像懂了，宿主你好细心。不]047心服口服。

陆衍很给面子的翘起嘴唇，一边把一堆空瓶和剩的不多的药塞进西装口袋一边答：[还得多谢你给的手册。我记得上面有写，总裁类型的要卖惨，就得在不经意中展现出隐忍和虚弱。……对了，这些药瓶你能先存着吗？我感觉塞口袋里带上去不太美观。]

[……给我吧。宿主你加油，我感觉我都不用做什么，我就乖乖的当个吉祥物吧。不过宿主，为什么要撕标签？]

[日期不对。]

回到办公室，陆衍也没闲着。他把文件撂在一边，又清空了办公桌的抽屉，拿出准备好的药瓶按类分好，把撕了标签的空瓶丢在了最上层，又放了一板空了一半的胃药和倒到所剩无几的止疼。

下层他整齐地摆了点零零碎碎的其他药品，甚至还细心地放了退烧药等常用的药以及……把原本存放在这里的药也塞了进去。

[这是什么药？]047看着下层里以前就塞着的撕了标签的小药瓶，疑惑提问。

[治精神病的，还有安眠药。]陆衍随口答道。

[？我靠，真的假的！]

[你猜。]

算了，宿主是个精神病这事好像也挺合理的……047思考了一会儿，默默闭上嘴。

剩下的时间陆衍就照常工作处理文件和开会。等到下午快到饭点的时候，他估摸着司年应该已经到家有一会儿该开始吃晚饭了才拨了个电话过去。

“喂？……有什么事吗？”

陆衍在打电话前就开了个轻度胃病好让自己嗓子哑一点，因此开口就是有些勾人的哑：“抱歉……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个文件落在书房了，待会儿开会要用，方便……帮我送过来吗？”

“着急吗？我现在在吃饭，而且我开车过来也要点时间。”

“不急，你吃完再过来就好。”

对话到此结束，却没人挂电话。司年垂眸盯着通话界面看了一会儿，才率先挂掉电话接着吃饭。

虽然陆衍说不急，但他还是快速解决了晚饭，起身去楼上的书房帮陆衍找文件。上楼司年才想起陆衍没跟他说是哪份文件，但书桌上挺干净没摆文件，只有座椅上放了个文件包，他纠结了几秒，打开包瞅了一眼。

确实是文件。但实在担心带错，司年还是决定打个电话过去。

“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

看来又去忙了。他面无表情的挂了电话，狠狠地“啧”了一声，拎着包下楼叫司机——毕竟他……不知道陆衍公司的位置。

等他带着陆衍的文件到了前台时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了。

前台小姐带着抱歉的笑说：“抱歉司先生，陆总在开会，您要不先去他的办公室坐会儿？应该很快就结束了。”

“行，你带我上去吧。”

司年在陆衍办公室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两圈，把包轻轻放在桌上，最后坐到沙发上默默玩手机。

没想到等了快十分钟还没有人来。他想了想，让司机先回去——都到这个点了，陆衍应该也差不多要下班了，待会儿一起回去就是了。

又等了一会儿，司年一把游戏都打完了，才听到门推开的声音。

“你终于来了——”

他的声音在抬头那一刹那生生顿住。

会议其实已经结束快十分钟了，但陆衍却没立即回去，仍然坐在原地，悠哉的开了个胃病-轻度。

等了一会儿确定自己脸色变差了，他才抿了抿自己干裂苍白的嘴唇，捂着腹部慢慢地站了起来。

[宿主，这里又没有人看，有必要做戏做的这么全吗……]

[这是演员的基本素养。而且万一他刚好路过呢？]

[我可以很确定他人就在你办公室，不会路过这里。]

陆衍惋惜地叹了口气，直起腰快步往办公室走去。

几分钟后，他停在办公室门口，一手搭在胃部，微微弯了腰，准备开门前还戳了下047：[能弄点冷汗出来吗？]

[不太能。]

[……好吧。建议你出个盗汗的病症，我觉得应该挺好用。]

[有点道理，我去问问总部。]

陆衍切断聊天，轻轻吐了口气，开启胃痉挛直接拉到最高，一瞬间就感觉整个腹腔都绞在了一起。他闭眼微喘，险险咽下到了喉间的痛吟，搭在胃上的手瞬间褪去温度，染了汗湿冷的手下意识篡成拳抵在那个抽搐的器官上，剧烈的疼让他几乎站不住，冷汗一瞬就挂了满额。

他就着这个姿势开了门，在有点模糊的视线里看见司年的神态从不耐烦到了惊恐，愉快地在心底笑起来。

耳边的声音在疼痛的影响下都有点模糊，只能隐约听到司年惊慌失措的语气，冷汗滑进了眼眶让他有点看不清，恍惚片刻就感觉有人扶住了自己。

“——陆衍，你没事吧？！”

陆衍轻浅地喘顺了气，把胃痉挛开低了一点，才哑着嗓子道：“呃…没事，麻烦你了，能扶我…进去吗？”

他的声音简直是挤出来的，哑的心惊，还带着微不可查的痛吟。司年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带了些许心疼，慌乱地扶着人坐在沙发上：“你…不舒服吗，需要药吗？”

陆衍垂着头，修长的手指完全陷进了胃里，白日里挺直的脊背克制不住地弯下。冷汗顺着发尖滴下，正落在司年凑过去的手背上，让人下意识一抖。

“我靠，你怎么了……我，”司年看着陆衍惨白的唇色，抖着手扯了张纸给他擦了擦冷汗，“胃疼啊？有药吗…我给你拿？”

“有，…桌子的…第一层抽屉里。”

司年连忙去翻，打开抽屉看见满满的药，愣了一瞬才问：“是哪个？”

他伸手翻了一下才意识到根本不用问，因为一抽屉药几乎全是空的。大部分标签撕了大半，他拣了半天才发现一瓶还剩一点的药。

“这个吗？”

陆衍勉强点了下头，伸出一只手准备接药，半途却又忍不住手回了手压进胃里，唇边溢出痛哼：“呃……抱歉，我…缓一下。”

司年蹲在沙发边，突然又发现没有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先去拿水来还是看顾陆衍。陆衍压着腹部深深浅浅地喘，低声道：“司年……能帮我，拧开么？”

司年下意识照做了，然后就看到陆衍就着自己的手倒了一把药就往嘴里送。他连忙捉住陆衍冰凉的手以防对方神志不清毒害自己：“我靠，你要毒死自己吗？你等等，我去给你倒水。”

“……嗯。”

该死的，居然还有点乖。司年捧着温水回来，看见陆衍弓着腰缩在沙发一角，心里莫名一抽。

“水给你，赶紧吃药。”

“谢谢……”

司年看着他吃了药，稍稍松了口气。说实话，他刚看到这人脸色惨白的样子还真有点紧张，明明打电话的时候人还好好的，等他来这里怎么就……

等等，他不会打电话的时候就不舒服了吧？！

还有那一抽屉的药瓶和陆衍那种粗暴的吃药方式，无一不诉说着这家伙对自己的随意。

司年感觉自己该死的有点心痛。

他面色几经变化，但顾及两个人不尴不尬的关系，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看着陆衍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才想起文件的事情，尴尬的搓了搓衣角：“那个……文件，放你桌上了。”

说着又想起前台小姐的话，犹豫地问：“我是不是来迟了？刚刚看你已经在开会了。”

陆衍懵了一下，哑然失笑：“没有迟，那个文件是待会儿要用。”

……他脸色怎么还这么差。司年走神了几秒，又敏锐的抓住重点：“……你待会儿还要开会？”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声音有点寒：“快七点了，陆总，你不吃饭吗？”

“……”

陆衍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对前世的剧透，陆总上辈子车祸死的。

前世的记忆陆衍几乎没有任何印象。

怎么死的？不记得。什么时候死的？也不记得。

只记得死前那几滴落在脸颊上的泪。

记忆的最后是一片剧痛。

-

好痛。说不上来哪里痛。大概是全身都在痛吧。

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耳畔的声音也仿佛从很远的方向传来，听不真切。

“陆……”

“陆衍……”

“——陆衍，别睡，陆衍！！”

有人在喊。

脸上有点湿濡，也许是血。

谁在喊？

模糊之间，他看到一个人影。

好熟悉……

啊，是我老婆。他迷糊着想，以后司年就要当寡妇了。好可惜。有点对不起呢。

“陆衍，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你不是答应我要搞垮司家，还没结束呢，在一切结束前，你不准抛下我……”

“你这么厉害，怎么能轻轻松松就被他们……搞垮……”

“听到声音了吗？医生就快来了，撑住，好不好……”

“你真是个傻逼……这种时候光记得护着我……我又没要你保护，我就想你好好的……”

嘴里貌似咸咸的。

哦，原来不是血，是眼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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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世界一（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