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
正当金秋九月,京郊的桂花林盛开,风吹过,带着香味传入京城,整个京城都沐浴在桂花的香味下,清爽宜人,芬芳馥郁,沁人心脾。
侯府这几日也隐约能闻见桂花香味。
秋兰端着汤药进来,她边走边道:“这空气中有了桂花香,倒是掩盖了不少药味。”
阮时卿听见她的话抬眸看去。
秋兰把药放下:“小姐,该喝药了。”
阮时卿放下手里的游记,她端过汤药,仔细闻了闻。
“药味儿确实淡了不少。”她自言自语道。
不是药的味道淡了,而是有了别的味道掩盖。
“小姐,奴婢听说京城郊外,有好几百亩的桂花林,此时正是盛开的时候,香气悠远,怪不得整个京城都是桂花香。”说到这儿,秋兰的神色里充满憧憬:“小姐,你说得有多少桂花树,才能让整个京城都是桂花香啊。”
秋兰十分好奇,她还从未见过那么多的挂花树。
阮时卿的记忆里也没有见过那么多的桂花树,她只记得在南陵城外有一颗桂花树,每每入了秋季,总是香飘十里。
“可惜了,见不到。”阮时卿看着手里黑乎乎的汤药,神色有几分落寞。
听见小姐语气里的失落,秋兰便察觉到她说错了话。
她有些懊悔,刚想补救,就在这时,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人。
“为什么见不到?”
来人是阮誉文。
显然他是听见了阮时卿方才的话。
阮时卿抬眸看去,她笑着喊道:“哥哥。”
她的嗓子软,声音也好听,这一声哥哥从她嘴里说出来,总和旁人有所不同。
阮誉文爱怜地揉了揉阮时卿的头,他蹲下身来,直视着阮时卿,温柔问:“卿卿是不是想去城外的桂花林?”
阮时卿乖乖地看着他。
她知道她自己的身子,总怕让身边的人为难,所以从不提要求,此刻更是,面对阮誉文的问话,她抿着唇不说去,也不说不去。
阮誉文看出她的心思,径直道:“明日我正好有一个同窗聚会,地点就在城外桂花林,卿卿若是想去,我带你去。”
闻言,阮时卿的神色瞬间惊喜起来:“真的吗?”
她显然是想去的。
但话一出,她又有些犹豫:“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阮誉文知道她在犹豫什么,拍了拍胸脯保证:“妹妹别怕,娘那里我去说,有我保护你,不会有意外的。”
闻言,阮时卿笑了起来,她重重点头:“嗯。”
阮誉文出了平乐苑就想去找姜母。
他走得快,步子大,所以身后的人喊了他几声才听见。
阮誉文停下脚步,回眸看去。
阮时烟追了上来:“哥哥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烟儿唤了你好几声都没有听见。”
阮时烟佯装生气。
闻言,阮誉文哄道:“怪我怪我,心里想着要去找母亲,所以才没有听见你唤我的声音。”
有了解释,阮时烟脸上愠怒的神色消失不见,她假装不经意问起:“哥哥找母亲是有什么事吗?”
阮誉文也没隐瞒:“我明日有同窗聚会,到时候想带着卿卿一起去,所以特意去求娘恩准。”
阮时烟并不意外阮誉文这句话。
事实上,她今日等在这里,也正是为了这件事。
但是她面上没有丝毫显露,甚至还在想了想后才问:“那姜姐姐她们会去吗?”
“当然,还有词轩也都会去。”阮誉文毫无心机地袒露。
闻言,阮时烟的眼底闪过一丝期待,但面上她却是一副不好意思地道:“哥哥,烟儿也想去,你可不可以带着烟儿一起去?”
对于这个问题,阮誉文自然是欣然同意。
见状,阮时烟笑了起来:“谢谢哥哥,那烟儿先回去准备了。”
阮誉文:“去吧。”
阮时烟离开,阮誉文去了姜母的流芳苑。
姜母正在翻阅医书。
他把明日想带阮时卿去城外桂花林的事情告诉了姜母。
姜母听见后有些犹豫。
但阮誉文道:“娘,卿卿已经在府里闷了一个月了,也该出去走走,总不能一直把卿卿关在府里,更何况有儿子在,还怕保护不好卿卿吗?”
姜母放下医书,叹息一声:“我就是不放心你。”
她这个儿子她还不了解吗?
看着稳重,但实际上玩心重,到时候看见那些同窗聊起话来,就会忘了卿卿,这让姜母如何放心。
这话说的!
阮誉文尴尬地笑了笑,他知道姜母不放心他,于是道:“就算娘不放心我,总该放心词轩和玉歆吧,明日他们也要一起去。”
而听见这两个名字后,姜母倒是有些出神。
其实阮时卿生下来就定了一门婚约。
便是和姜芳仪的外甥姜词轩。
她的卿卿嫁给谁她都不放心,唯独嫁给自己人她才放心。
而姜名仕疼爱妹妹姜芳仪,也乐意看见两家结亲,亲上加亲,所以这桩婚事就这么简单说定。
只是卿卿丢失十二年,这期间姜家人不愿意提及姜母的伤心事,婚约一事便一直没有再提。
甚至,他们都以为阮时卿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找回侯府,而姜词轩也快及冠,姜家也有意为姜词轩另寻一门婚事。
姜母此时犹豫便是在想这事。
虽说卿卿和词轩从未见过,当年的婚约也只是口头婚约,并未下婚书,但卿卿若真的和词轩看上眼了,那卿卿的终身也有依靠了,姜母更是可以护她一辈子。
于是姜母松了口:“那你可得好好看着卿卿,别贪玩。”
见姜母同意,阮誉文笑着回道:“娘,你就放心吧,儿子这就去姜府,明儿让玉歆和词轩一起过来接卿卿。”
见阮誉文上道,姜母也心情颇好地笑了起来。
————
翌日一早,姜家的马车便到了侯府。
阮誉文带着收拾妥当的阮时卿和阮时烟出了侯府。
姜母想着都是年轻人,她出现会扫兴,而且万一词轩也过来了,见着她反而拘束,所以并没有出现,只在府中满怀期待地希望卿卿和词轩可以互相看上眼。
而事实上,姜家的马车里只有姜玉歆一人,姜词轩一早就被叫走了,连早膳都没用。
原本阮誉文是想着两家各坐各的马车,可如今姜家只有姜玉歆一人,也只好他骑马,三姐妹同坐在一个马车里。
挤一挤,总好让一个人单着。
三人都没有意见。
阮时卿和阮时烟上了姜府的马车,阮誉文骑马走在前面,马车往城外驶去。
马车里,阮时烟和姜玉歆明显很熟。
两人一上马车便从衣裳首饰聊到胭脂水粉,一个乐于吹捧,一个享受吹捧。
阮时卿的朋友很少,在江南也只有一个湘灵作伴,没有多少和人相处的经验,而她对衣裳首饰和胭脂水粉也不怎么了解,所以此时她插不进去话,只能安静地坐在一旁。
姜玉歆一直若有若无地打量她。
“表妹这是第一次去桂花林吗?”
今日起得早,又服了药,马车里晃晃悠悠的,再加上长时间听阮时烟和姜玉歆说一些阮时卿听不懂的名贵首饰衣衫,阮时卿便有些昏昏欲睡了,因此没有留意到姜玉歆这话是对着她说的。
而阮时烟也没有出声提醒她。
马车里的氛围一下安静下来。
半晌,阮时烟带着歉意道:“姜姐姐,卿卿妹妹一向话少,你别介意。”
她是在替阮时卿的无礼道歉,可阮时卿根本没有听见姜玉歆的话,并非是故意不搭理的。
不过阮时烟这一句卿卿妹妹阮时卿倒是听见了。
她茫然地抬眸看去,明显还有些迷糊:“姐姐是在叫我吗?”
见状,阮时烟尴尬一笑:“是姜姐姐和你说话呢。”
“啊?”阮时卿有些羞赫地看向姜玉歆:“姜姐姐说什么?我方才有些走神,没有听见。”
“也没什么。”姜玉歆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不过是些闲话罢了。”
说罢,她便也闭上了眼。
阮时卿不知发生了什么,她下意识看向一个她稍微熟悉的人,但阮时烟却突然别开了眼,像是假装没有看见一样,并未给阮时卿回答。
不过此时马车已经出了京城。
阮誉文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卿卿,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显然,他是在担心阮时卿坐马车会不舒服。
阮时卿掀开车帘笑盈盈地对着阮誉文道:“哥哥,我好着呢。”
“如此就好,咱们快到了。”阮誉文放下心。
阮时卿掀开车帘时便察觉快到了,因为空气中的桂花香越来越重。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马车便渐渐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个小河边,开阔的草地上已经搭了不少棚子,还放置了桌椅,桌椅上甚至还有茶水点心。
而小河的另一头,就是一眼看不到头的桂花林。
不得不说他们真会找地方,在此地搭建棚子聚会,小河流淌,有花香作伴,蓝天白云,偶有微风阵阵,不冷不热的,是一个非常好的圣地。
阮时卿她们到的时候,也有几辆马车到了。
阮时卿三人下了马车。
而她们一下马车,不远处一年轻男子瞧见便跑了过来。
“姐姐。”
他看着比阮誉文小些,不过模样倒是同样俊俏,阮誉文的长相偏硬朗,而他瞧着,唇红齿白的,模样偏柔美些。
阮誉文瞧见他,笑着伸手搭上他的肩膀:“词轩,你小子怎么又长高了。”
看着都和他差不多高了。
姜词轩喊道:“誉文哥。”
姜玉歆也走近问:“这里都准备好了吗?”
原来他一大早过来是为了此事。
姜词轩很是自豪地道:“当然。”
他虽然只是动动嘴皮子,但也是出了力的,今日这聚会本就是他们同窗之间组的局,是以,几个年龄相仿又玩的好的,一大早便来到此地把场子搭建好,不远处还能看见几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儿正费力地指挥着。
阮时烟和阮时卿也慢慢走近。
阮时烟满怀期待地开口:“表哥。”
姜词轩对着阮时烟一笑,更显朝气:“表妹。”
姜词轩是认识阮时烟的,所以他的态度也算熟稔,可当他的视线移到阮时烟身旁的人身上时,只一眼,少年的脸就罕见的红了起来。
他不知所措地别过眼去。
阮誉文走近阮时卿,他向姜词轩介绍:“词轩,这是我妹妹卿卿。”
阮誉文没有过多介绍,因为阮时卿的情况整个京城都已经传遍了,不会有人不知。
说罢,他又看向阮时卿:“卿卿,这是你词轩表哥,也是玉歆的弟弟。”
阮时卿点了点头,乖乖地喊道:“表哥。”
姜词轩依旧不敢正眼看阮时卿,他胡乱地点了点头:“嗯。”
话音落下,他便急匆匆道:“你们先四处逛逛,那里还有些忙的。”
一溜烟就跑了。
见状,阮誉文有些犹豫,他略带担忧地看向阮时卿:“卿卿,你就在此地待着,我先过去看看。”
阮时卿点了点头:“哥哥去吧,我没事的。”
阮誉文还是不放心,但他一个大老爷们不过去帮忙,在这里跟女人待在一块也不像话,于是他又对着阮时烟交代几句:“烟儿,照顾好卿卿。”
他以为有时烟照顾,玉歆也在一块儿,而他就在不远处,不会出什么事。
但事实上,一开始阮时卿还和姜玉歆和阮时烟待在一块。
但在后面,来的人越来越多,姑娘们聚在一块,谈天说地,阮时卿不认识她们,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而姜玉歆因为马车上的事,也不太待见阮时卿,自然不会和阮时卿待在一处。
等姜玉歆离开后,阮时烟便主动提议带着阮时卿四处转转,阮时卿想了想后应允,只是刚开始还好好的,但走着走着,阮时烟就突然消失不见,等阮时卿察觉时,身后已空无一人。
“姐姐?”阮时卿喊了声。
但回答她的只有河水流动的声音。
阮时卿不知道阮时烟去了哪儿,她只能在附近找了找,但都没找人,慢慢的,直到身边彻底安静下来之后,阮时卿才察觉到她走的有些远了。
她往回走。
但现实就是,她明明记得她来的时候就是这一条路,可回去的时候方向怎么也不对。
不过阮时卿也不着急,她顺着小河走,总没错。
但她忘了,小河也有上游和下游。
她们游玩之地在下游。
而她的方向,是往上游走。
她走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人,阮时卿才意识到她似乎走错路了,但她的病不允许她有一丝一毫慌乱,否则,她不仅找不到人,还会晕倒。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看见一宅子。
阮时卿的眼底升起一丝希望。
她想去问问路。
于是她敲响了门。
听见敲门声,流渊还以为他听错了。
直到敲门声持续响起,流渊才确定不是幻觉。他觉得奇了怪了,王爷好不容易来这城外的宅子里休息休息,怎么就有人来敲门,这也未免太巧合了。
流渊去开了门。
阮时卿看见了流渊。
她有些胆怯地开口:“我是永平侯府的。”
一来就自报家门,表明她没有恶意。
见流渊没有开口,阮时卿鼓足勇气又道:“今日这里有一个聚会,你知道在哪里吗?我找不到地方了。”
最后一句话阮时卿说的小声。
流渊听了会儿,他虽察觉到眼前之人没有恶意,但还是狠心道:“你找错人了,我并不知道什么聚会,还请姑娘速速离开。”
流渊的本性就是对任何人都保持警惕,哪怕是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美貌女子。
闻言,阮时卿的眉眼有些失落,她点了点头,还是礼貌道:“那……打扰了。”
话音落下,她便转身。
也就在那时,从流渊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
“等等。”
阮时卿停下脚步,她回眸看去。
流渊挡在大门处,所以她只能偏头才能看见他身后的情况。
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阮时卿只想了一会儿就想起来他是谁:“王爷?”
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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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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