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玉目光沉沉，眼神巡了一圈之后，缓缓开口道：“好，既然众人都在这里了，我就说一下我的提议。前不久玄风凌盟主遇难，乾坤道宗退出正道联盟，九位盟主……就算加上师姐，现在也只剩下了五位。所以我觉得，既然在座的都是正道联盟的一员，我觉得大家也都有权利参与到正道联盟的决策之中。”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不如我们今日就选出来正道联盟的决议堂，共同商定决策正道联盟接下来的决定。”

温如玉笑了笑：“当然，这一下子进来决议堂的人太多，就不能再按照以往九大盟主座次相等的规矩了，否则肯定会乱成一锅粥，由我之见，还是要选出一位总盟主来主持场面。”

狐狸尾巴总算是露出来了，温如玉大张旗鼓，费了这么大劲把人汇聚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个总盟主的位置。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互相看了看，却没人站出来说话。都是代表宗门来的，宗门实力都比不过溯华剑派，出头得罪温如玉岂不是找死。

良久的沉默之后，终于有人笑着说道：“当然好，孟无涯被封印之后，正道联盟就比之前松散许多，所以面对乔染我们才那么吃力。温前辈的提议很好。”

他话锋一转，看向了常辞柠：“常前辈是正道联盟的功臣，如果说要评选总盟主之位，我们还是要听听常前辈的意思。”

常辞柠狠狠皱了皱眉头，压住眼前的一阵阵眩晕，清清浅浅的眸子上纤长的睫羽抬起来，语气淡淡的：“我只想在净水崖隐居，不想掺和是是非非，总盟主之位自然是能者居之。”

“能者居之？现在正道联盟竟然成了溯华剑派的一言堂了。”始终沉默的季成终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宗主尸骨未寒，温如玉你从来没有想过给正道联盟的盟主报仇，满脑子都是总盟主之位，还有常辞柠，你现在不过是个废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

铮然的剑气直指常辞柠的喉头，季成手握着剑柄，手指缓缓收紧：“乔染是你的弟子，是你的道侣，今日我就杀了你给宗主报仇雪恨。”

常辞柠坐在原地没有动，身形甚至连本能的闪躲都没有，只是抬起眸子，清浅的目光和季成四目相对，透着微冷的寒气，静静地看着季成。

没来由的，季成的手一抖，这一剑没有刺出去。

一瞬的良机已经失去，江满星已经反应了过来，站起身的瞬间，抬脚踢到了季成的手腕上，繁花似锦的衣料翻飞，她已经站在了常辞柠的面前：“季成，我说过，今日我护着常前辈。”

那把剑哐当一声坠落在地面之上，季成往后连连退了两步，愤恨冷哼一声，指尖一动，剑柄重新回到他的掌心之中，而他转身离开了清风堂。

自始至终，常辞柠坐在椅子上的姿势都没有变，只是鬓边的发丝被剑气荡得飞起，然后又轻轻飘落下来，神情稳重淡然。

人人都知道，溯华剑派之内实力最强的并不是宗主，而是执剑长老常辞柠，银色的剑光之中，神色永远从容淡定，清冷似寒冰，却让人不敢直视。

就在这一刻，清风堂的众人有种错觉——那个当年震慑八方的常辞柠又回来了。

“别人还有什么看法吗？”常辞柠缓缓道，指尖轻轻压上眉心，“若是没有，接下来就按照温盟主的意思办吧。”

珑玉感觉到常辞柠的身子往她身边倾了倾，她连忙不动声色的用手扶住，近距离之下，那白皙的脖颈上的一片细密的汗珠让人心惊。

常辞柠哪里是面对季成八风不动的镇静，分明是心疾发作，连坐都坐不稳了。

江满星很明显不想要插手正道联盟选总盟主的事情，季成又被江满星怒声呵斥走了，常辞柠威望最高，却主动把话语权交给了温如玉。

记下来的一切就毫无悬念了，完全按照温如玉的计划进行下去，每个一流宗门都能派出一位代表进入决议堂，而他也得偿所愿成为了正道联盟的总盟主。

温如玉不想让常辞柠听到他接下来对于正道联盟的安排，常辞柠也没有兴趣听，主动提出离席休息。

擦肩而过的瞬间，温如玉压低了声音道：“多谢师姐今日相助，来日我亲自把师尊的遗骨送到净水崖。”

常辞柠虽然没说几句话，但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让江满星逼退了季成，而且还用威望压住了那些心有不满的小宗门的宗主。

常辞柠下意识蹙了蹙眉：“不必了，你不配动师尊的坟冢，我会亲自去春景殿带师尊走。”

常辞柠心里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师尊她一辈子都奉献给了溯华剑派，肯定是更想要看着溯华剑派弟子如云，在溯华剑派里长眠。

不过现在，溯华剑派也留不住了。净水崖偏僻，但胜在安静，至少免了那么多难堪。

“也好。”温如玉颔首，眸子里闪过淡淡的暗色。

松云山上，除了清风堂，也建造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院落，是当年对抗孟无涯的时候，三大宗门弟子的驻扎之地。

乾坤道宗的弟子们手脚很快，把原来属于乾坤道宗的院子收拾了出来，多年失修，就算是收拾干净，也透着一股简陋。

江满星抬手拽下来破旧的床幔，然后从纳戒里拿出床褥铺好。

锦缎的被面柔软，绣着一丛一丛繁花，床幔是月隐纱，流光波动，随风轻摇，无论多刺目的光透过之后都如月光皎洁。

认认真真地把床幔挂在金钩上，江满星又拿出来一尊缠枝镂空香炉，在里面燃上了一支安神香，沁人心脾，分明是用了昂贵精细的香料。

常辞柠走进来的时候，都忍不住顿了顿脚步：“不过是休息一日，何必要这么讲究。”

“若不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怎么配得上常前辈？”江满星抿了抿唇看向常辞柠，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攥紧，沉沉呼了一口气，然后语气温和地缓缓说道吗，“常前辈一路上也累了，先休息吧，温盟主那边还需要一段时间，就算是要回溯华剑派，也好好休息，明日再启程。”

常辞柠睡得不沉，胸口始终有隐隐约约的疼，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是上次乔染勉强帮她接住的心脉，一路颠簸，心思郁结，逐渐开始变得摇摇欲坠。

隐隐约约的光线之中，常辞柠挣扎着睁开了眸子，沉沉地喘了几口气，转头却看到守在床边的身影，江满星就坐在床边，目光灼灼落在她的脸颊上。

常辞柠轻轻咳了两声，压住嗓子里的喑哑：“江宗主，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常前辈，我爱慕你……”江满星瞬间攥住了常辞柠的手腕，眸子缓缓变暗，“你跟我走，我们一起回乾坤道宗，我们结为道侣，好不好？”

“江宗主，你放尊重一些。”常辞柠挣扎着想要把手收回来，手腕被攥紧的疼却引得她忍不住皱紧了眉。

挣扎不脱，只能抬眸和江满星四目相对：“江宗主，你们之前不都畏惧乔染吗？怎么？现在不怕了？”

“我会在这里留下一具烧焦了的尸体，把这一切都栽赃到温如玉身上，只要我把你藏在乾坤道宗，乔染也找不到你，她会觉得你死了，不会找到我的头上的。”

江满星站起来，俯下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常辞柠：“常前辈，没有人会知道的，我们会很幸福，你说好不好？”

“江宗主，你放尊重一些。”常辞柠卖力想要推开身上的江满星，却觉得胸口的刺痛更甚，痛得她忍不住紧紧咬住了唇，呼吸一片凝重。

“砰——”的一声，她被江满星攥着的手腕顿时一松，而原本在床边的江满星整个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墙壁上。

黑色的魔气狰狞地露出獠牙，盘踞在常辞柠的床榻，满是冷意和杀意。

“乔染……”江满星瞳孔之中一片惊骇，顾不上胳膊上的擦伤，站起身来的同时，已经纵身从窗口越了出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染？”常辞柠眼前一片片暗色，看不清来人，却听清楚了江满星的那声惊呼。

乔染现在应该还在魔窟之中没有出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常姐姐——”珑玉着急地凑过来，急声道，“江满星居然真的被吓跑了，你没事吧？”

从清风堂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常辞柠就感受到了江满星的不对劲，因此偷偷叮嘱了珑玉。

珑玉这一路上跟在常辞柠的身边，但都用一只面具遮住面容，也挡住了脸上的魔纹，所以并没有被人发现魔修的身份。

刚才江满星见到是魔气，和乔染交过手的她已经是惊弓之鸟，甚至完全来不及验证，就吓得落荒而逃，其实不过是珑玉的魔气而已。

“没事。”常辞柠缓缓坐起身来，手指轻轻揉了揉手腕上被江满星攥出来的淤痕，眉宇之间轻轻皱起，轻声道：“我有些想她了……”

明明就是她叮嘱珑玉小心江满星，可是就在刚才江满星喊出“乔染”的时候，她竟然心头一动。内心一瞬间希冀——乔染真的来了。

这次出门，见了太多的人，畏惧她，敬佩她，爱慕她……但最后要么是利用她，要么是丧心病狂想要把她据为己有，和这些人相处总是觉得很累。

和乔染在一起，仿佛从来都不会这么累，可以笑着轻松打趣，也可以放下心中的戒备。

之前，常辞柠从来没觉得有现在这一刻这么思念乔染，明明才分开了不到两个月而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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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