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回道:“小姐,莲升楼是当朝长公主两年前新修的酒楼,餐膳精美,奢华豪贵,乃是非比寻常之地。”
秋竹附和道:“正是,莲升楼向来只接待豪门贵府之人,又或是皇亲国戚,普通百姓鲜少进入。”
温澜生柳眉微蹙,“这样的地方,门前有人斗殴,竟没人出手阻拦么?”
秋竹细细回想后道:“我听闻,那莲升楼掌柜早早便报了官,但那军巡铺的人迟迟未到,斗殴的人愈打愈烈,波及周围一片。”
“但……好似谢管家被误伤后没多久,那军巡铺的人便赶来了……”
温澜生的指尖在袖炉铜壁上轻敲。
这未免太过巧合。
报了官,军巡铺的人迟迟未到,可谢如春被杀后,便赶来了?
巧合得像是在刻意等待谢如春被杀一般。
谢如春又为什么偏偏死在莲升楼前?要杀谢如春灭口的难不成是长公主殿下?
可温澜生与长公主殿下并无瓜葛,那身份高贵的人又怎会牵扯进这投毒一事?
疑点重重,偏偏痕迹被抹除得一干二净。
夏荷又福了一福道,“小姐,我今日还彻查了一遍府内,每个人的底细我都仔细摸了一遍。”
“小姐放心,府内的人俱是身世清白,对相府忠心耿耿,料是无人会再害小姐了。”
“是么?”温澜生回想起谢管家佝偻的身躯,不由得轻问出声。
“是。”
【是。】
两道女声重叠,竟让她产生了一种虚幻现实交叠的错觉。
温澜生神色一滞,片刻便又恢复如常。
【信我,没人再害你了。】
温澜生垂眸,将发丝别在耳后,“好,我信你。”
“小姐,我后面和秋竹会再去彻查此事,定给您和老爷一个满意答复。”夏荷道。
温澜生牵唇一笑,“我知晓了,也不要太累。”她顿了顿,“今日你们都辛苦了,早点去歇息罢。”
三人齐齐应了,便退出卧房。
黄花梨木几上火烛摇曳,柔黄的光攀上温澜生的眉梢,烘得人软玉温香。
雅秀卧房归于安静。
“阿绥……你可有办法知晓谢管家背后之人?”
祝绥望向角落里的两百分,无奈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刚刚查了,探明谢如春背后之人要两千分。
哪怕把整个位面都修复好,一共也就两千分。
不过换一种思路来看,这是不是证明,谢如春背后之人便是最核心、最重要的角色?
只要查明这个人,就有机会避免温澜生的死亡?就能避免相府被灭门?
“你觉得……会是长公主想杀我么?我明明与她并无瓜葛。”温澜生眼底浮起几分迷惘。
迷雾重重,可目前存在的最后线索指向了当朝长公主。
毕竟人是在莲升楼前死的,不管是不是巧合,她都脱不了干系。
祝绥亦是颇觉奇怪,便开始仔细回想起原作剧情。
原作里,她将长公主塑造成了一个极具野心、表里不一的疯美人。
万朝疆土,四海之内,谁人不知长公主无心夺权。
即便圣上有心赋其权力,令其参与朝政,长公主亦婉拒不从,不为所动。
众臣子皆叹,长公主高洁似玉,若傲雪寒梅、空谷幽兰,既不屑于参与党争、结党营私,更是对那龙椅之位无半分觊觎之意。
可没人晓得,这才是长公主要的,清清白白的皇权。
那狼子野心的罪名,自然是尽数推给洵亲王这个蠢货。
她隐于洵亲王身后,看似与之同气连枝,实则暗自谋算、运筹帷幄,野心如吞天沃日,却被巧妙地掩于那清高淡泊、淡雅似菊的表象之下。
洵亲王不过是她的傀儡棋子。
她欲借洵亲王之手,除去崔秀,谋杀皇帝。
待崔秀倒台,皇帝已死,她就会为洵亲王赋上弑兄杀侄的大逆罪名,而后将其与党羽一并打入牢狱。
皇室纷乱,自相残害,正统陨落,后继无人。
所余皇子太过年幼,母族羸弱,难成气候,皇位自然而然只能让她这个品性高洁的当朝长公主来坐。
祝绥仍想不明白。
按理说,长公主确为敌对阵营之人。
可彼时,温澜生尚未入幕,尚是寂寂无名之辈。而洵亲王与皇太女之纷争,亦未达如火如荼之境。
在这般局势下,长公主怎会亲自动手,还只是为了毒杀丞相之女?
可如果不是她,谢如春怎就死在了莲升楼前?
谢如春死在这关口,又这般蹊跷。但凡明眼人都看得出,分明是毒害失败,杀人灭口。
祝绥满心困惑,却断了再用积分助力的念头。
一来,夜宴将至,前路未卜,她需留存些许积分,以备不时之需。
二来,温澜生此刻处境凶险万分,她自当留些积分护其周全。
三来……她那区区两百分,就算用完,也换不来一丝线索,犹如杯水车薪,又何必枉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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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宫内,香风缱绻。
寝殿深处的美人榻以檀木雕就,其上铺着的是雪狐绒毡毯。锦缎绣着五彩花卉,色泽柔和,将满园春色凝于榻上。
长公主伏在榻上,那锦袍衣袂上,绣的是金线凤凰,展翅欲飞。三千青丝如瀑般垂落,仅用一支羊脂玉簪轻挽,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添得慵懒妩媚。
面容隽秀的女子恭顺跪于榻边,手里捧着青花瓷碟,那碟中盛着饱满圆润的甜杏仁。
林弦轻轻拈起一颗甜杏仁,递到长公主唇边道:“殿下……洵亲王禁了足也不安分,这两日暗里煽动朝堂风向,陛下已有耳闻……”
长公主朱唇轻启,将杏仁含入口中。
杏仁咽净了,她微微眯起凤眸道:“陛下有何旨意?”
林弦轻轻摇头,“并无。”
崔岚颔首:“那便由他。”
林弦抿唇,冷淡的面容似是有几分不解:“殿下……洵亲王如此鲁莽,您何必还……”
崔岚轻笑,目光如同鸿羽,轻飘飘地落在了林弦脸上:“阿弦……此刻陛下正盼他蠢,崔秀也盼他蠢,连本宫,也盼他蠢……”
“他越蠢,对我们三方都越有利,可知了?”
细白的指尖在瓷碟边缘摩挲,“阿弦知了。”
她复又轻声道:“殿下……您为何不择太女殿下?择了洵亲王,却徒费了许多周章。”
崔岚想起太女那张玉面风流的脸,慢声道:“崔秀……”
她唇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似笑非笑:“太女殿下可是正统继位,民心所向。若将她扶到继位之时,欲再悬崖勒马,可比现下扶植崔玄难得多。”
“崔玄虽鲁莽愚蠢,却确有其用处。”
林弦颔首,挑了颗饱满的杏仁,递往长公主娇艳欲滴的唇边:“殿下远见卓识,阿弦愚笨。”
谁知长公主却用食指将那杏仁拨开,凤眸微眯,面上仍端着笑道:“阿弦,我听闻……今日莲升楼前死了人?”
林弦手指一顿,将杏仁搁回了瓷碟。
“是。不过是小贩与买主间生了龃龉,斗殴时无辜波及了旁人。我已处理好了。”
长公主眸光婉转流转,望向林弦那双古井无波的双眼:“是么?我怎听闻,死的那人是相府管家?”
林弦不卑不亢与之对视,从容道:“未曾留心。”
崔岚一错不错地盯紧她的眸子,试图从中寻出一丝破绽。
然而那双黑眸如深潭静谧,毫无波澜起伏。
她轻笑一声,“也罢。”
“你那妹妹……可还在相府?”
林弦一贯冷淡的面容此刻似乎泛起涟漪,可不过片刻,便恢复如常:“并未。毒害丞相未遂,被相府千金驱逐出府了。”
崔岚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故作镇定的神色,似要从中看出端倪:“当真?”
林弦闭目,“当真。”
“罢了。也未指望她能成功。她现在在何处?”
“我给了她些许银两,令她回乡了……”林弦的声音清冷依旧,端起瓷碟的手指却开始微微颤抖。
崔岚猛然凑近。
林弦心中一紧,手中瓷碟险些没拿稳。
却见那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只是凑上前,为她理了理有些乱了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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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一刻,林弦出了宫门。
青石板宽铺的大道十分冷清,冷风卷刃,夜色浓重。
她脚步一转,进了间茶庄。
雅阔的庭院里,玉石桌面上有两盏茶,热气升腾,氤氲如雾,似是刚斟满。
桌上是一副玉釉裱锦棋盘,残局错落其上。
林弦坐了下来,将那玉刻青釉茶盏端起,却并未入口:“她没死,你当如何?”
对面的女子极轻地笑了下:“罢了。你信么,我竟也希望她活下来。”
林弦蹙眉,“你用莲升楼作掩,杀了谢如春灭口,殿下已经知晓此事了。”
“那又如何。殿下舍不得杀你。”女子呷了口茶,目光漠然,“不是么?”
林弦攥紧茶盏,咬牙道:“你为何非要杀温澜生?”
女子未应声,而是将那残局细细打量一番,纤指伸出,轻轻挪了一子。
霎时,白子被逼入绝境,黑子杀局立成。
似乎满意了,她才道:“她必须死。”
“她只是温从珂的女儿,并未妨碍你我之计划。何必这番涉及无辜……”
“不。”女子抬眸,眼底冷若冰霜,“待她入了太女麾下,局势于你于我,都十分不利。”
林弦将茶盏搁下,凝眉道:“不过是一深居闺阁的大府千金,她怎会入太女麾下?你如今的想法我愈加看不透了。”
女子似乎耐心告罄,冷声道:“看不透……”
她站起身来,“便服从。”
林弦似乎被捏住命门。她攥紧五指,“那接下来该当如何?我们没有更好的机会了。”
女子沉思许久,忽然轻笑出声,“先收手罢。我有些想她了,我要在夜宴上见到她。”
“如此周密的计划……居然活下来了。”女子捻了捻指尖。
她似乎有些神经质,轻声喃喃道:“会不会是有什么人……在帮你呢。”
灯笼被风吹得晃荡不已,光影匆忙,悄然从女子身侧逃离。
这下大家应该能够猜到这个人是谁了叭嘿嘿 看大家都猜是长公主 但是窝不能剧透[托腮] 后面也会把她的故事线补充完整 让大家知道为什么她要杀澜澜[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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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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