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素不在乎外人怎么传，传的多难听，但要奶奶低声下气，她宁愿看到奶奶冲她发火。
察觉到他们来，阮奶奶还试着调走她，“小素，你去把药草挑出来吧。”
阮素可不乐意，“我都弄好了。”
她们一家都是勤快的人，但是张婆婆张素兰不一样，她家里以往只有她儿媳妇下地挣公分，每年的粮食紧巴巴省给孙子，没几年就衣服挂在身上瘦的不成人形。
现在靠着那张嘴当上媒婆过上好日子，以前的就都浑忘了。
阮素都还记着呢，那年张素兰孙子发高烧，她爷爷和她轮流看了四十八个小时，张素兰擦着眼泪，瘫在地上的原话是‘你们的大恩大德我就是卖了棺材本也得报答你们，你们也甭跟我客气，这村头村尾的，我还和你奶奶有亲，以后咱们两家互相帮衬着过。’
这些年，阮家帮衬她家不少，但张素兰家呢，真当阮素心里一点数没有。
阮素牵着她家活蹦乱跳的小孙子，“治好了，五十块。”
“五十块？！你怎么不去抢啊？！！”
五十块都够农村一家五口两个月的开销了，张素兰当然不乐意，阮素不介意跟她一笔一笔对账，“过年你儿子的烫伤，你的咳嗽磕伤、脱臼摔跤，孙子孙女的发烧着凉，用的草药怎么不值这个数。”
她看过春日大药堂的账本，农村不比城里，小伤她也没计较，满打满算五十都得算少了的。
张素兰先是对着阮奶奶，“行啊，不给你帮忙你就想着跟我对账了是吧。”她又威胁似的看向阮素，“你还当以前呢，现在村里可不止你一家大夫能治病。”
“那你为什么不去那？不就是嫌那里的药贵。”
张素兰就是典型地得了便宜还卖乖，原先这里的动静早就吸引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披着外套的大娘站在院子里附和，“对啊，素兰啊，你这是日子过好得意起来了，都忘记阮家当年是怎么帮你的了。”
张素兰一首叉着腰，一手指着周围，“我看你们都是一伙的，就合起伙欺负我们一家老小呗。”
她们是一家老小，阮家也是，阮奶奶还拦着阮素让她不要生气发火，总体阮家还是弱势，阮素本就占理，更没什么好怕的了，“我那都记着账呢，也不怕跟你掰扯，倒是你，之后要是算的更多别又在那赖账。”
“记什么账？感情这么多年你们全都防着我呢。”
“这难道不应该。”
不受她影响，阮素自顾自的继续说，“你要是不给，我可不怕去大队那让大队长评评理。”
“那么点小事，闹那么大是要干什么。”
此刻张素兰红着脸，有点慌了，“我怎么可能赖账，不就是五十块钱嘛，瞧你那计较抠搜的样子。”
张素兰从裤兜里掏出布数着票子，拿了几张最大的，这是明天打算去买新种子的，净便宜这病秧子了。
她就活该今晚来这破地方，受这破气。
临走时她专门对着阮奶奶说，“都这份上了，也别拜托我了，你们自己忙活去吧，看你最后能找个什么样的。”
阮素才不怕，不如说她根本巴不得。
从抠搜的张素兰那要了点钱，她心里的那点郁气也消散了些。
周围人见事情圆满解决，纷纷地也都散了，有的还拉着阮素的手说有好的一定先介绍给她之类的弄的阮素哭笑不得，似乎有点理解了字幕中所说的‘通网’的含义。
这才短短两天，是怎么人尽皆知的。
“这世上的媒婆又不止张素兰一个，还得有其他好的。”
阮素继续编排张素兰，“要真让她给我找对象，谁知道她在背后怎么说我的，能给我找到才奇了怪了呢。”
阮奶奶没在生气，她甚至有点欣慰，吵架的时候有理有据还情绪稳定，这样在外面才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是有点心疼张素兰的这个媒婆路子，但阮素一盘算阮奶奶觉得是这个道理。
想起阮素刚才的吵架和胸有成竹，阮奶奶有点好奇，“你刚刚说的账本是真的嘛？”
阮素眉角扬起，“当然是真的，我都有在记，因为爷爷不怎么问事嘛。”
阮奶奶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随即皱着眉，表情满是无可奈何。
“没用的臭老头……”
空气似乎寂静了一瞬，两人回到院子并落了锁，夜里还是有点凉的，本以为在外面待不久的阮素搓了搓胳膊。
“奶奶，我和冯文培是彻底掰了，但没谈过，也算不上什么分手被甩什么的。”
掰了什么的还是她主动提的，整个过程还比较平和。
“为什么，因为那个华大女生？”
“也不全是，主要是那个冯家小姨夫。”阮素把去早市那一天全都说了一遍，“人家都这样瞧不上我了？我还上赶着算是个怎么回事啊。”
冯小姨夫的态度变相就说明冯母的态度，瞧不上阮素嫁过去那就是纯纯的受罪，偏偏冯文培又是个撑不住的，总是迷信的相信两人会为了他妥协商量处理好当前的局面。
据字幕说这是优柔寡断渣男男主的通病。
冯奶奶是真有点意外，“真没想到小冯是个这样的人。”
她原先瞧着挺利落一小伙，竟是个担不起的，她活了那么久，这点花花肠子一眼就能瞧明白了。
“还有李桂英。”
李桂英就是冯母，想当年还是他们家先求着的，那时候的她憨厚淳朴，有点小聪明但不势利，现在只能说世态炎凉，阮奶奶真想一棍子打到冯家，他们是真当阮家没人了吗，欺负人都欺负到人头上去了。
只能说这高枝谁爱攀谁攀吧，她家是不赶这趟了。
“其实我也听你张叔提过，嫁进县城里的没几个享福的，我们在村子里不知道，张叔倒听说过冯家的事，就这几天，老冯看个病把国外的专家都请来了。”
那排场怕是几辈子住在县城的也没几个抵得过的，各种条件堆在一起对新入门的媳妇该有多苛刻，阮奶奶都不敢想。
此刻她突然松了一口气，“小素长大了，能自己做主了。”
阮素知道奶奶这是松口了，拉着奶奶就是一阵卖乖，“就知道奶奶你能想得明白的，你们能活得久一点，给我撑腰就够了。”
还有就是，“所以我觉得对象这种事慢慢想，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手头上的工作要把握住，有钱有工作了，还怕找不到好对象。”
“找对象的事你还是着急点，到底是大姑娘了。”
阮奶奶开始思量着，“这五十块钱留给你，和同事处关系什么的都用得上。”
阮素明白了在奶奶的设想下她不结婚是不行的，原本还想接着说‘不结婚为国家效力’这样的话呢。
阮素悻悻地闭上了嘴，等回到房间收拾了下，顺带把孙姐借给她的医术放在桌子上，又把一些吃的摆了下去，这借来的最怕弄脏了。
确实有了这五十块，她租房的事，道谢的事也就都有了门路。
不用担心爷奶救济委屈自己，也不用说话做事磕磕绊绊，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阮奶奶突然敲开了门。
“小素，你那记账本能给我瞧瞧嘛？”
除了张素兰，还有几家厚脸皮的不给钱，原先阮奶奶不计较，但现在她家都不好过了，也不介意费点劲去讨回来。
这些人说着家里穷，但拐子李家刚给二儿子娶了媳妇，村头张家孙女也总是穿新衣服。
大家都这样，现在又不是饥荒年，说着穷其实也不是真穷到山穷水尽。
“留给我吧，这几天我带着老头子到处跑跑。”
阮奶奶拿着账本走了，阮素在炕上晃荡着腿，隐约听见奶奶那屋的怒火和交谈声，只觉得有点高兴。
‘剧本’里的爷奶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难过到几乎晕厥，没过几个月两人也双双离世，现在两人还能吵还能笑，生活还有寄托有精神气。
真是说不出的好。
解决一件心头大事的阮素感到肚子有点饿，于是拿了块桃酥，又觉得空口吃真的有点干。
她开始看起了从孙姐那借的医书，她家原先的那些得有十几年没再更新过了。
——
第二天，阮素今天照常来上班，意外的是，今天也没见到那个她要跟着的女医生，大板报有人照片，是个眉眼温柔的三四十岁女性。
据说在外出差几天不回来不是什么稀奇事。
“那我今天做什么？”
章大伯：“听小孙说你都记住药的位置了，那就去帮忙抓药吧。”
在药房里，阮素干了半天，冷不丁的听见孙姐问她，“遇到什么好事了，总感觉你很开心。”
阮素不自觉的摸上嘴角，她是笑了嘛？没有啊。
“从哪看出来的啊？”
孙姐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因为从来没人做抓药这么枯燥乏味的活的时候还能那么兴奋的。”
阮素：“？”
其实她觉得抓药还好啊，至于孙姐问的，“就是最近觉得困扰的事被解决了。”
等到下班，阮素意识到今天过的比昨天还要轻松，不敢想象她这样就算拿到了五毛钱工资，她想趁着天还没黑，手上又带着钱，先去孙姐介绍的地方去看看。
然后她就在路口转角遇上了推着自行车的陆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