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

才华横溢.仕途不顺.温润.实则冷漠.高门贵女.病弱妻主x

武艺高强.晕书.活泼.年少妻夫.军户出身.将军夫郎

“站住!给我回来!…”

宝珠朝身后的气冲冲的父亲做了个鬼脸,拿着风筝便呼朋唤友地跑出来门。

“这孩子真不知道随了谁…还过几年就及笄了,还没有个男孩子的样子…”

父亲唉声叹气的看着远处没心没肺的,还有着一团天真孩子气的身影。随后便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揽过。

“孩他爹,现在还早,再让他多快活几年,到时候从军队里面挑出一个合适的青年才俊许下一段佳缘也不错…”

妻夫两个人,贴着面私语。这一转眼,就从牙牙学语的孩童变成了如今豆蔻枝头的模样,一转眼,青丝也生了白发,岁月真是不饶人

“对了,今天下午我的一个好姐妹将带着女儿来拜访…现在也大概差不多到了…”

宝珠举着鲜艳的风筝穿行在院子中,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衣摆被风吹得像翩飞的蝴蝶,纸鸢长长的尾巴也在空中飘旋,遮住了他的眼,等再睁眼时,门口便出现了一位推门而入的女君。

对方穿着淡青色的学子服,面如白玉,身姿修长挺拔,眉眼如画,面容姣好,垂下的眼睫带着江南温润的烟雨气息。

宝珠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和他在军营里面见到的那些高大,面容漆黑的姐姐们截然不同。

在他眼前凝视着对方的同时,对方同时也睁开了眼,看向了他。

北疆的风沙很大,阳光猛烈,气候干燥,让从小到大一直待在金陵的景明尤为不适。今日的阳光太过于耀眼,晃得她几乎要睁不开眼睛,一个晃神之间面前,便闯入了一位穿着长裤短袍的少年郎。

边疆的人,为了行动更加的方便,他们的衣着会为了简便,对方身上穿着的窄袖与长靴,与景明在金陵看到的那些华丽的衣裙便显得界限分明。

他身上不着丝毫累赘的配饰,只是利落的拿一根编织的红绳,绑了一个漆黑的马尾,还带着婴儿肥的脸,是阳光轻抚过的健康小麦色。黑白分明的圆润眼瞳,像是草原上奔跑的小兽。

树上开的灿烂的木棉花被风吹起,艳红的花瓣自空中飘落,划过了他的眉眼,看看可以再稚嫩的脸颊中看出日后的绝色。

金陵身为皇都,各式各样的美人应有尽有,景明见过无数美丽的皮囊,但也许是无聊的舟车劳顿后一身疲惫后,乍然见到美丽事物的惊喜,也许是春天正好是情绪浮动的季节,她的心间突然微微的一颤。

她发现她也不过是俗人。

年少慕艾。

她便抬手作揖,狭长的眼睫弯起的时候,便将她身上清冷的气息吹散了。宝珠突然想起了那块母亲曾经给他,让他爱不释手的暖玉。

“宝珠!”

伙伴在远处呼唤着他,他便来不及多想,红色的身影,便如同永远炽热的木棉花一般飘远了。

而她则在心里反复默念了他的名字

【宝珠】

多年前,宝珠的母亲在劫匪的手下救了景明的母亲,没想到那,冒冒失失的少女竟然是亲王,便也留下了不解之缘。

将军是普通军户出身,即使现在在边疆有一定的小权利,但是亲王这样的家庭也是高攀不起的,所以她从未想过要将自己的儿子许配给好姐妹的嫡女

但现在局势变得更加的危险,蛮人在边疆已然蠢蠢欲动,天灾四起,皇帝沉迷丹道,奢靡无度,暴虐成性,政治腐朽不堪,整个国家就像一个被勉强拉着前进的破烂马车,不知道哪一刻便会大厦将倾,坠入深渊。

而皇女们个个也不是善茬,比起清理外敌,显然是近在身边的前后权势更为重要。

夺嫡斗争也已经进入白热化的阶段,这也是为什么亲王带着嫡女以见朋友的借口来到北疆,想要躲开这些派系之争

“青云…我有个不亲之请…姐姐知道这很厚颜无耻…我想要将宝珠托付给你们…边关…要乱了”

将军黑红的脸泛着羞愧,半跪着,弯下了一生挺直要强的脊梁。

“!快快请起!你这是做什么?你我过命的交情…曾经不是说过要结娃娃亲吗?景和的人品,我这个做母亲的敢打保证,放心,我们绝不会亏待宝珠的…”

两个人的命运便在此次的交谈中紧开始紧紧地交缠在了一起。

此刻的少女少男只是悠然的骑着马在草原上奔跑。

景明的身体大小便不好,虽然学习君子六艺,在学院中排名也算优秀,但并不是从小就在这样的边关长大,因此,还是被宝珠的那匹骏马远远地落在了身后。但前方肆意的笑声从风中传来,又让她苍白的脸上难得地漫出了丝丝的红晕,嘴唇也有了难得的血色。

前方的人看到后面的人好像越来越远,便又纵马跑回来,慢慢的跟在她的身旁,身旁的人明明身高比他还要高上一截,但是却又因为苍白的脸显出几丝文弱。

“景明姐姐,多吃肉,不挑食,身体才会更加强壮健健康康,像我一样,胃口好,母父说我再吃下去家里就要破产了”

说着说着,还有些洋洋得意起来。浑然过滤了母父那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他还学着母父对他的那套说辞,一边劝阻着,小大人的模样,让她有些莞尔。

“宝珠…弟弟,那便借你吉言了…”

他的名字被温柔声音的呼唤着,让他的耳尖有些不自然的泛红,不知道为什么,跟她在一起时脸总是会忍不住烧得火辣辣的。

而他直白的反应显然让她看在了眼里,她伸手将他发间的花瓣撵去,只惹得他有些不知缘由的恼怒,不知所措的猛地又跑远了。

母亲已然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告诉她。

于初次见面的怦然心动之后,此后,他更是成为了他的未婚夫,当然,这还暂时没有让他知道。

他未曾及笄,脸上还带着稚气,最喜爱与那些小童们一同放纸鸢,懵懵懂懂的,并未完全开窍,而她也并不想用身份与年龄去控制,压制他的天性。

直到宝珠被告知自己多了一个未婚妻的时候

也依旧没有太多的感觉,生活依旧是一成不变。每日和母亲一起练武,一杆银枪在他的手中,如同长龙一般,带着锐不可挡的气势,军中少有人是他的敌手。母亲曾无数次感慨,他当生为女儿。

牵着猎犬去山上捕猎,去追逐去打闹,猎到的猎物便用制好的调料腌制好,随意的搭起火烤,滋滋的冒油,香气扑鼻,鲜得人恨不得将舌头都吞掉。

或者是在军营内的武斗台,畅快淋漓的与军人们过招,她们都暗地里偷偷地喊他小将军,并不因为他的身份是男子,而对他有所轻视。

现在每日的日常中多了一个观他舞枪的身影,多了一个与他在山林中尽情奔跑的身影,以及在他胜利之后在台下为他献上鲜花的身影

“鲜花配美人”

汗水浸透了他的发丝,脖颈处的衣领微微的湿润,他下台平复了急促的呼吸,那绚烂的花,映照着少年笑靥,人比花娇

虽然边关的风气开放,但也并不是每家的儿郎都如同他这一般,有不少的人暗暗的笑话,他没有一点男朗的模样。母亲的下属都是他的手下败将,不会对他有任何的想法,而母父看他长大在她们心中他始终是一个孩童

这是他第一次被当成异性一般对待。

对方长身玉立,才华横溢,对他细心呵护,很难不会令情窦初开的儿郎越陷越深。

他还不太明白,为什么母父要将他早早地送往金陵,为什么他们的眼中盛满了悲伤,一向坚强的父亲甚至要哭晕在母亲的身侧。

那双修长柔软的手,只在关节留着执笔的薄茧,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看着自己多年练枪而变得粗糙的手掌,被太阳晒成小麦色的皮肤,第一次,竟感觉有些自惭形愧。想要将手伸出来时,钟鸣鼎食之家养出来的洁白双手,却反而紧紧地握住了他,没能让他再抽出。

他的脸颊上飞起了红云,有些雀跃,湿露露的望抬眼,望着身前的人,不由得扬起了灿烂的笑。

他以为这只是一次短途的旅行,于是便雀跃了,带着些许恋恋的不舍,以及对新生活的期待,与母父告别。

*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王君,养育出她妻主这般如同狡洁明月的人物。

岁月没有令他的美有丝毫的折损,清冷的如同寒潭里的明月,他曾经听话本子里说过那些恶公公都会喜欢折磨自己的媳夫,还有些害怕,但是他的态度虽然不热,但也算不上冷,礼仪做得都恰到好处。

王君冷眼在高台上看着下方的身影,他还穿着边关的服饰,脸上的朝气与此格格不入。

他似乎有些叹息的垂眼,预料到一颗不规则的陨石,又将被打磨成光洁玉石的命运。

就令他冷寂的内心少有的带来了些许触动。

“过来,孩子…让我好好看看你”

*

高门大院一举一动都是规矩,而宝珠为了适应这些规矩,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吃了不少的苦头,他被教养公公打了手后,有在偷偷的和景明抱怨,后来经过交谈,也才知道景明也并不是一开始便能将这些繁杂的举止做得如此浑然天成。

景明有时候劝他并不必如此的辛苦,但是这样反而让宝珠更加的愧疚,他并不想因为自己而让景明出糗。

他不想让别人都说她的夫郎是一个举止粗野的乡下人…从前宝珠并没有这样的概念,但自从到金陵来了之后,逐渐地他意识到了从前从未意识过的巨大的差别

金陵的房子密密麻麻,人口密集,气候潮湿,食物口感…所有的一切都让宝珠难以适应,只有景明的身边是他唯一还可以喘息的地方。

金陵的儿郎里便更加不流行踢马球之类的运动,而是整日的足不出户呆在家中,不是绣花便是在绣花,因为性格不合,到现在他也没有什么可以来往的手帕交,憋的他也只能闷在屋里,苦哈哈的跟着景明学起了诗。

景明倒是兴致勃勃,但是对于宝珠来说,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就像小蝌蚪一样游来游去,不一会儿困意就涌上心头,而景明温柔的解释也是最好的催眠曲。

等待景明尽兴地讲解完了之后,便看到了下方垫着之乎者也的书,早已呼呼大睡,脸上甚至都已经被压出了一个红印的人。

她摇摇头,为他披上了外袍,春日的暖阳打在他纤长的眼睫上,像是偏迁的蝴蝶,气色红润的脸颊,像是粉白的桃。

她手里拿着拿着诗集,很久未曾翻动一页。

*

“听说你们都有字,我也想要有字”

“字的话一般是成年之后,由亲近的长辈取的,当然也有时候自己会为自己取字,怎么突然想要有一个字了?”

宝珠有些闷闷不乐,没说话。但是也不想说出,因为是听见有人偷偷的笑他的名字

庸俗这种理由。他从前觉得挺好的,因为宝珠,是很富贵的东西,一听就知道他是母父掌上明珠,而他也喜欢这些亮闪闪的东西,但是金陵的这些儿郎们追寻的那些“雅”,他不懂。

“…我现在母父不在身边,你又是我将来的妻主,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你帮我取嘛…”

他晃着景明的手,像和自己的母父撒娇一般,确实,如他所说的,景明是他在这里最亲近的人了,所以他便不自觉的用对待家人的态度对待她

取字当然不会如此的草率,但是景明最后还是满足了宝珠的心愿。

“…那便叫春和,如何?”

“春和与景明…我喜欢!”

宝珠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让景明松了一口气。

她喜欢他身上这股源源不断的生机,让她现在愈发脆弱的身体好像又注入了活力一般。

打从小出生起来,景明的身体便不好,但是这也并不妨碍在学堂拥有优异的成绩。她幻想着在朝堂能实现的抱负,想向先贤看齐,辅佐圣明的君主开创一个盛世,青史留名

年轻时候的皇帝杀了几乎所有的姐妹,登上皇位,但是中年便越发的原形毕露在权势中昏庸,皇帝多疑,总疑心反叛,如果不是她的身体是众所周知的差,可能,也会不知不觉的消失。

她无法在朝堂身居要职,赐予了一个名头好看,但却毫无实权的头衔,所有的苦闷无处诉起,酿成比药汁更苦的酒。

*

宝珠和景明的婚礼,将军一家是缺席的,因为边关的的蛮人暴乱。

宝珠只知道是父亲身体不好,所以母亲得照顾父亲不便舟车劳顿,只能有些遗憾地等着入夏了再回门再见一见母父。

她们一定会为他现在的模样所震惊,他现在的举止言行学的有模有样,让他在一众的精灵儿郎之中行走,也挑不出他的错出来,仿佛就是打小从那儿出生长大的。

让父亲再也不敢嘲笑他是一个野小子,让母亲也看看,他除了舞枪弄棒,绣花男红也是一把好手。

景明虚长他几岁,心中对自己的可以说在金陵孤苦无依小夫郎便带着更多的怜惜。

她极尽温柔,亲吻他的嘴唇,亲吻他冒着汗的鼻尖,洁白的雪地上落下了些许的红梅。

新婚之夜,红烛垂泪,直到天明

无形的硝烟正迅速地蔓延,景明与母亲,要在众多的皇女手中,多疑的老皇帝手中周旋,自己这一家老小的性命全然系在她们的身上,而她作为亲王唯一的女儿,收到的关注只会更多。

而不幸的消息只会先一步到来。

景明苍白的脸上现在几乎透露着些许的青灰,手中几行字看了数遍,几乎要看出重影来一般,但是那些字便如此的冰冷地写着一个既定的事实。

“蛮人入关,将军奋勇杀敌,卒于城门脚下;将军夫郎携带剩余的将士顽强抵抗,疏散平民,全军覆没,无人生还,现已收敛好尸骨,葬于将军南山的祖陵中,其余牺牲将士的抚恤已在一一发送…”

汗水将黑色的字浸湿,喉咙间止不住的咳嗽让景明的身体颤抖,但她的脑中依旧冷静的思索。

这一天终归还是到了。那场婚姻并不只是单纯的婚姻,将军想要为自己的儿子谋一个出路。那场联姻纵然是义,是情,也是利益的交换。

将军将自己的边关多年经营的兵权缓慢的过渡到亲王的府中,她就像最坚硬的一堵墙,镇守在边关之中,这把最坚硬的定海神针,终究还是碎了。

将军妻夫都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命运,但也义无反顾,只是这意外来得太快,快到们,竟然连孩子的婚礼都无法再看上一眼。

这张纸条,最后,在烛火中静静地燃烧,化成灰烬。

*

宝珠觉得最近王君变得奇怪起来,竟然破天荒的对他进行了生硬的嘘寒问暖。他擅长店铺管理擅长打理事物,但是对于这些直白的关心,便是在妻主以及女儿的面前也很少做出。

这令宝珠乐不可支,最后被王军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他浑身颤抖笑起来。

他知道王君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他也很感谢他这些这几年来对他悉心的教导,他见识到了另外一种父亲的模样。

景明非常忙,他并不想令自己的琐事打扰她,在诺大的府邸当中,后宅更多事情无法与妻主诉说,王君便是他的第二个父亲。

王军几乎是有些怜惜的看着这个孩子,每当那一对仿佛璧人一般的眷侣携手远走时,每当他看着宝珠眼中闪闪发亮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的眼神时,仿佛又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他也并非一开始是这般死寂的模样,只是这一片方宅,可以吃人。

那一对母女是一脉相承,眼中仿佛什么都可以装下,实际什么都装不下

他了解自己的枕边人,也了解自己女儿温润皮囊下的凉薄。

“…宝珠…答应我…不要陷得太深…世间的女子皆薄情…朗之耽兮,不可说也”

“…景明姐姐…她很好”

最后,王君只是不忍的抚摸着他的头,拥抱着她,不忍地禁闭了双唇。

*

宝珠逐渐的在这些儿郎的圈子里,有了一些固定的,可以说得上话的朋友,但是也并没有办法完全的融入,于是在遇见了儿时的玩伴时,可想而知有多惊喜。

他们小时候其实玩的并不好,也是童年嘲笑宝珠的罪魁祸首之一。后来听说他早早的就嫁人了,现在跟随自己的妻主调动来到了京城。

他懂得最新的时尚,懂得如何搭配妆容,讲的话题也能衔接的上,比宝珠这个半路出家的人干的好多了,宝珠羡慕不已。

就是总是有着若有若现的愁苦气息,原来他已经和妻主成婚接近七年了,而曾经说过的海誓山盟,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誓言,也经不过好颜色的诱惑。

最近府上又来了新人,他们甚至肆无忌惮的在亭子里寻欢作乐,将它这个正夫的脸面往地上踩。当时的飞上枝头变成金凤凰的佳话,现在也变成了他最大的枷锁。

他家族的势力远不如妻主,并且这么多年只生下了一个儿子,没有生下一个女儿,公公早就对他非常不满了,因此,纳侍郎这种话题,他也无法拒绝。他没有来路了,也没有退路。

他只能打碎牙齿往里吞,做一个大度的主夫,容忍那些莺莺燕燕分享妻主,还要将别人的孩子接过来,当做自己的孩子抚养。

这些话题一般的夫朗也不会在自己的妻主面前提起,但终究还是在宝珠的心里面留下了一个碎石,如梗在喉。

他们的情形是如此的相似,他突然无法想象到日后他和景明也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你若负我,我便和离,回我的北疆老家,再也不回来了”

他孩子气的用黑白分明的眼睛朝着景明倔强的重申着。

但他不知道,他已经没有家了。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在敌人的铁蹄之下,在一场大火中揉成灰烬。

景明只是笑着用温柔的手掌抚摸了他的发顶,让他的手掌触碰她平缓的心跳。

“…我会保护你的…一辈子…直到我的心跳停止的那一刻”

*

那些消息终究没有瞒太久,最终,还是传到了宝珠的耳中。

他六神无主的拉住王君,但是在王君不忍的垂眼沉默中,默默的流着泪,崩溃的时候,大底连呼喊都无法发出。

他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看到的是景明关切的脸,脸上似乎带着不曾睡好的倦容。

她只是用自己愈发削瘦的身体拥抱着他。他嚎啕大哭,他哭着昏睡过去,醒来便又想起噩耗,继而又忍不住流下眼泪,几乎要将眼睛哭瞎,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眼睛都迷蒙的,看不清东西。

少年的身姿,见风便长,他的脸上褪去了婴儿肥,露出了明艳的眉眼,身形拉长,如同花杆在奋力生长着,迷人花苞,堪堪绽放,到完全绽放。

他开始学着王君一般礼佛,他一日不停地抄着那些经文,念着那些往生。

他很久不曾抬眼见过自己,某一天猛然看见镜中的自己时,陌生的有些无法辨认出来了。他变得如同初见的王君那般,着素衣,身上的色彩是苍白的,冷寂的,无表情的,没有生机的

那些短袍,红衣,那些缀着羽毛的头绳,甚至是陈旧的纸鸢,出行前给的家书,伙伴给的礼物,乃至军营里看着他长大的人,为了逗他玩过做的小木马…

都被装在这一小小的木盒子里,那些人,那些事,被岁月无情的碾压而过,变成了一片苍白。

他没再打开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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