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海之中如同深渊般的黑夜里，房间里只有蝴蝶散发出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光。
杜临意侧躺在床上，从后面抱住林沅的腰，林沅背对着他看着翩翩飞舞的蝴蝶。
视频很长，里面的蝴蝶不停变换颜色和种类，统共一万七千种，从凤蝶科到粉蝶科，再到斑蝶科，林沅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有。
播放一晚上都不一定放完，林沅睁着疲惫的眼，看得昏昏欲睡，背景音乐从欢快变得轻而缓，越听越像梦中的摇篮曲。
“好困。”林沅打了个哈切，“是不是怕我第一个晚上睡不着，你才特意找的这些音乐啊……”
杜临意勾着唇，“可以这么理解吧！”
他靠近了林沅，闭目，“睡吧，沅沅。”
一夜无梦，第二天两人收到了服务员送来的舞会邀请函，晚上九点会有一场大型蒙面舞会。
参加舞会最重要的，是要挑选一套合适的西服和面具。
游轮四层是一个大型商场，里面礼服便服样样都有，甚至怕有人在游轮举行婚礼，还有婚纱店和摄影店，
那些常用的首饰面具店就更不用说了。
杜临意身材条件好，随便挑一件就帅出天际，第一件换出来就让林沅移不开眼，因此他很快一锤定音选择了第一件。
至于林沅，同样什么都合适，每一件都给他不同的感觉。
杜临意最终替他选了一声白色戗驳领的西服，上身效果矜贵又经典。
商店里的服务生想上去服务，看两人亲密氛围也只好捂嘴在一边笑着。
“好合适，沅沅。”
林沅看了看自己的，在看了看杜临意，问道:“和你相配吗？”
杜临意忍不住笑着逗他，“又不是结婚，你看着好看就行，和我相配不相配有那么重要吗？”
“……”
林沅一开始还在认真挑领带，听见杜临意说的话后生气了，他哼了一声，将领带放回去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杜临意跟上去。
他喜欢看林沅这些吃醋或者不高兴的小表情，但他不能太过分，看一眼就够了，太贪心不好哄，林沅会躲着他，一天都不跟他说话。
“沅……”
“杜临意，我知道你想逗我，”林沅表情委屈，语气却很倔强，“原来你和我们高中同学都差不多，都喜欢逗我，看我生气难堪的样子，你觉得可怜……”
“不是的沅沅。”
杜临意急了，他认为林沅理解错了，“我真的……”
“你可以逗我，谁叫我喜欢你！”林沅固执地瞪着他，身体却微微发着抖，“但你也要有度，我说什么你就得哄着我，就算……”
“就算什么？”
“就算你觉得不配，你也必须告诉我很配！！！”
“……”
杜临意突然词穷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林沅的反差让他意外，即使他很喜欢他，也猜不准他下一秒能说出什么话。
性子很直很可爱，这是林沅讨他喜欢的优点之一。
他以为林沅会将他的玩笑话当真，然后背着他独自伤心，胡思乱想。
但是林沅没有，他几乎脆弱而又固执地用一种命令的方式来教他改口，叫他“昧着良心”说很配。
杜临意心软了半截，怎么会不配呢？一直都很配。
他牵着林沅重新回到领带区，拿起刚被林沅丢下的领带，酒红色，鲜活又骚气。
杜临意觉得很适合自己。
“就买这条，麻烦打包。”
“好的先生。”
服务员拿着领带去包装，林沅从口袋里摸出一枚胸针，杜临意定睛一看，那是他不久前送他的那枚蝴蝶胸针。
林沅红着眼默默别到他领口。
过了须臾，他缓缓质问，“杜临意，你看，这样配不配了。”
杜临意握着他的手，放到口中轻吻，“配，很配。”
“……”
“一直都很配。”
见林沅终于满意了才忍不住问:“但这不是我送给你的，你怎么又给我戴上了。”
“只是给你借戴一晚，舞会结束后你还是要还给我的，况且这是你送给我的东西，给了我就是我的了，我想给我喜欢的人戴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
杜临意的心快被林沅撩化了却也拿他没辙。
游轮舞会在八层宴会厅，那是专门供船上的人办仪式和舞会用的，宴会厅是复式结构，一层是富丽堂皇的舞厅兼酒桌，内堂的灯光皆由钻石镶嵌，仿佛步入王室的加冕现场。
二层是露天花园，被蔚蓝的大海拥抱，在舞会上相爱的情侣们可以上这层吹风赏花，制造浪漫夜晚。
这地方肯定是少不了两家父母，不过幸好，这是场蒙面舞会。
舞会刚开场就进入欢快模式，绅士牵着淑女的手在悠扬的舞步中移到舞池，她们勾肩搭背，跳舞的姿势亲密如同在耳鬓厮磨。
他们也许是深情热恋的情侣，也许是举案齐眉的夫妻，也许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但杜临意认为，他和林沅是特殊的。
他们经历了竹马到情敌，再到情人的蜕变。
“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杜临意看向林沅，忍不住朝他伸出一只手。
林沅回头，看向这个戴着黑色面具的男生，黑色面具和他的西装是那样般配，他站在舞会亮堂的灯光底下，看起来是那么神秘而又儒雅。
两人的眼神隔着两层面具相撞，这是杜临意第一次看林沅穿西装的样子，他戴着自己亲自为他挑选的狐狸面具，狐狸面粘着两只翩翩起舞的紫色透明蝴蝶，让他仙气纯白的外表下增添了一种蛊惑力，这种蛊惑力是暧昧性的，致命的。让人忍不住靠近，想摘下假面看看他原本的样子。
杜临意越看越心动，还未等林沅做出回应，他便等不及了，他猛地握紧林沅的手，将人拽着撞进怀里。
两个狂跳的心脏错位相拥。
杜临意咬着他的耳尖，轻声问:“可以吗？我的小大人。”
林沅将脸埋进杜临意的颈窝:“可以。”
随着明快的西洋音乐，两人步入舞池，他们是舞池里一道异样的风景，引来其他嘉宾的频频观望，别人都是西装配礼裙，他们是西服配西服。
四周有厌弃的嫌恶的，有觉得新奇的，也有部分人投送爱慕和羡艳的眼光。
比起其他组合蹁跹起舞的步伐，他们更类似于放松和随性，舞步随着歌曲随意变换，杜临意站在那儿高举手臂，林沅不停在他臂弯底下转着圈。
他看着面前活泼快乐的林沅，总觉得他就像只小蝴蝶，在他长耳宽阔的臂弯低下飞来飞去。
“杜临意，你偷懒，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让我不停转圈……”林沅气喘吁吁地说:“我都头晕了。”
杜临意张开双臂，将人搂抱进怀里。
他一下子将林沅打横抱起，抱到角落的休息区。
“那就不跳了，去喝果汁。”
这是属于大人的宴会，角落全都是酒水区，杜临意喝了口醇厚酸甜的葡萄酒，在心里评价一句好酒，揉了揉林沅的脑袋。
“我去看看有没有果汁，等我回来，这里的酒你一口也别沾。”
林沅摘下面具，乖乖点头。
杜临意看了一大圈，才找到一个鲜榨果汁，那还是乘客私自带的榨汁机，杜临意觉得新鲜，就耐心排了队，等他拎着两杯果汁回来时，林沅已寻不见踪影。
心跳漏了一拍，杜临意四处张望，看不见人，才发现后背沁了一层汗。
“沅沅！！！”
他挤入舞池，看到一抹挣扎的白色身影，几个身强力壮的黑人将林沅围在中间，看样子是要把他拉去一起跳舞。
其中一个手里还端着一杯威士忌，正准备捏着林沅的下巴喂下去。
杜临意眼睛瞬间被气红了，他喊了林沅名字没听到，只能往那边挤，“对不起，麻烦借过一下。”
“林沅！沅沅！！！”
四周跳舞的人太多，他不好快速挤过去。远远就看到黑人抬手挑衅地摸了林沅的脸颊，而林沅这次出乎他意外的，几乎在下一秒就狠狠给了黑人一巴掌。
黑人被扇的身体一歪，杜临意倒抽一口凉气，不好的预感涌上心脏，他嘶喊林沅的名字，话音未落，林沅身后的黑人同党就狠狠往他后腰踢了一把。
“沅沅！！！”
这一下不得了，酒瓶破碎的声音刺耳，杜临意也不在乎会不会撞到人了，林沅被踢地撞到地上，额头撞到桌脚，鲜血当即就喷涌出来。
“啊——”
四周是惶恐的尖叫声。
众人让开一条道，保安很快听到动静奔过来，杜临意第一次这么讨厌人多的地方，人越多久越没安全感。就像现在，林沅明明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他着急目睹这一切也没法及时奔到他身边保护他。
杜临意跌跌撞撞地奔过去，颤抖着手将脆弱的人捞进怀里。
他差点都忘了，林沅身体脆弱的像易碎的陶瓷娃娃，稍微重的磕碰一下都要命。
“沅沅！”
杜临意哽咽着嗓音，看到林沅惨白的脸色之后他的脸也跟着发白，林沅的嘴角渗了血，有可能是被踢到肺部了。
“咳咳咳……”
他一阵喘息，又咳出点血。
杜临意疯了。
他极速抱起林沅，站起来只来得及瞪那几个黑人一眼，便歇斯底里地喊:“让开！都让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