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杜临意打架被关闭的事传到两对家长耳朵，杜海文和秦蔓去看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此人是他们从小养到大的儿子。

杜临意鼻青脸肿，脸上也全是刮伤，风度翩翩的脸沾了太多血，这些伤也让他沾染了不少痞性，看起来像酷帅的不良少年。

“沅沅怎么样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林沅。

“你要是真担心沅沅就不该惹事儿，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现在这是徒增麻烦。”杜海文道。

“那不然？让那几个**逍遥法外？”

“你给我住口！”杜海文板着脸，他第一次这么严肃，“你马上就十九岁了，从小到大我怎么教你的？这些粗话别说，今天就当意外。”

“……”

杜临意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

“沅沅已经醒了，现在正在挂水，看起来没什么大事。”

杜临意心里一惊，紧张地趴到铁栏杆上，“那他情绪怎么样？身上是不是很疼？有没有其他不舒服？”

杜海文觉得他的反应有种说不上来的怪，扶了扶眼镜，“他醒来第一件事也是问你，至于其他不舒服……也没听他提过。”

“……”杜临意悬起的心放下来，他抬手看了看手表，“爸，妈，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

“休息我们都知道的。”

秦蔓蹙着黛眉，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没事的，还好这件事闹得不大，我看那边也没怎么计较，听船长的意思是要一直把你们关到下船，所以这段时间……哎……”

“你叹什么气？”杜海文义正言辞道:“这小子自己惹的祸，他必须自己承担，关个禁闭算什么？”

“话是这样说，但……”

“我没事，妈，您和爸回去休息吧，要是沅沅有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现在……手机也被没收了。”

“好。”

秦蔓和杜海文又说了几句，只好离开。

半夜，杜临意透过铁窗看到高挂在黑蓝色天空的月亮，船平稳地驶在深海之中，咸涩的海风清爽地吹过来，他席地而坐，舒服地眯着眼睛。

这里的安静与船上的各种纸醉金迷形成强烈对比，比起宴会厅人声鼎沸的热闹，这种安静反倒透着一种灰暗，一种诡谲，胆小的人会汗毛倒竖。

杜临意毫无睡意，他脑子里全是林沅的影子，距离靠岸还有四天，他这四天都不能见到林沅。

正想着，外面传来动静，杜临意回头，一颗纸团抛到他的脸上，像是被什么人调皮砸过来的。

纸团是那种温柔的淡蓝色，他看向对面，林沅趴在栏杆上看他，身形单薄。

杜临意赶紧起身，小跑到他的身边。

“你在干什么啊？”

杜临意忍不住勾起嘴角，“在想你啊！”

林沅信了。

“杜临意，你看看纸条上写了什么。”

杜临意捏紧纸团，塞进口袋里，“你还在我面前呢！等你走了我再看！”

“……好吧。”

林沅说着低头，从口袋里拿出几颗巧克力，伸进铁栏杆里。

这里的铁栏杆间隙设计得非常窄，只能伸一只手进去。

杜临意接过巧克力，笑容就在脸上荡漾开来，他实在觉得林沅的每个动作都做到了他的心巴上，不管干什么模样都很可爱，讨人喜欢。

“怎么想起来给我吃巧克力。”

“这是手工的，听说特别好吃，只有这艘船上有。”

杜临意撕开一颗，喂给林沅，他知道这家伙肯定也没吃。

“好甜。”林沅感慨道。

杜临意笑得更开心了。

林沅望了他一会儿，这才忍不住问:“杜临意，你伤口疼不疼？”

杜临意摇摇头，他伸出一只手，“过来。”

“……”林沅乖巧地走近，将脸贴近栏杆。

杜临意揉弄他红肿的脸颊，心疼说:“脸居然都肿了，那些欺负你的坏蛋我都教训了。”

“傻不傻啊你，坏人应该让该惩罚他们的人惩罚。”

林沅握住他的手腕，歪着脑袋贴近他的掌心，杜临意明显感觉掌心发着烫。

两人见这一面，说了什么也没说什么，明明才一天没到的时间，两人却感觉分开了一个世纪，他们静静看着彼此，想说的话都流露在炙热眼神里了。

时间不早了，杜临意催着林沅离开，等他走后他才把纸条拆开，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随意的大字。

杜临意是傻逼。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沅几乎不会爆什么出口，他好像永远单纯，永远学不来什么骂人的话，他会写出来，但绝对不会说出来。

杜临意勾着唇，他发现林沅好像一种瘾，越想越停不下来，越想越招他喜欢。

-

四天后，船靠岸，六人下船。

林沅这次的肺挫裂伤依旧和上次一样，止了血依然可以活蹦乱跳，看着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杜临意下船的第一件事就是带林沅去医院检查，连行李都等不及放下。

肺部CT报告出来得一个小时，林沅带着杜临意在四周逛了下，只不过杜临意兴致缺缺。

“我没关系的杜临意，上次也是这样，就是身子骨差了点，要好好调理。”

“……嗯。”

杜临意坐在医院的靠椅上，心慌心悸，闷闷不乐。

林沅握着他的手，靠在他肩膀，时而抬头看看杜临意的表情，顺便做个连环鬼脸逗他，他看起来心情惬意，没心没肺。

CT出来后，杜临意第一时间看诊断结果，他现在还远远达不到能看片子的程度，只是无比后悔为什么读书不能更刻苦一点，应该自觉钻研医书。

好在诊断结果显示，没什么大问题。

“肺部来看除了裂伤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也没发现什么结节，就是可能你的肺部会一直脆弱下去，平时一定要十分注意。这次血止住了是万幸，下次可不能再受创伤了，特别是严重的创伤，那样会达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林沅乖巧点头:“好的医生。”

出了医院后，杜临意拉着林沅的手，去他的家。林秋北和白樱准备了晚餐。

“太好了。”

“怎么了？”杜临意问。

林沅呼出一口气，语气轻松，“我在这个城市住了十年，也想了你十年，这次终于把你带过来了。”

林沅家住在墨尔本的一个小乡镇，镇上风景宜人，空气清新。乡民们都住在一个小别墅里，别墅里面有院子，可以根据需求在院子里种花和蔬菜。

林沅的卧室住在一楼，一楼窗外种了一棵降香，降香遮挡了半个光影，起风时树影随风摆动，将房间的光线吹得忽明忽暗。

林沅的写字台就靠着窗户，他坐在上面学习的时候，会经常飘进来几片落叶。

饭后，两家父母在院子里乘凉，林沅带杜临意来到自己的房间，门反锁后，把自己丢在绵软的床上。

“你去洗澡吧杜临意！”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我等着你。”

杜临意勾唇拿衣服，他知道今晚是逃不掉了。

他很快洗好出来，林沅很快拿着衣服挤进去。

他透过林沅身后，看到桌上摆着一根笔记本。

“林沅。”

“怎么了？”

杜临意攥着门，“你房间的东西，我都可以看吗？”

“可以，”林沅笑道:“你看着打发时间吧。”

杜临意倒真不会觉得走近林沅过去十年的生活是在打发时间，他坐到写字台前，爱惜地打开笔记本，笔记本的中间夹着一个漂亮的蝴蝶标本，那是一个普通的白色蝴蝶，是国内最常见的一类。

也是那个暑假两人追得最多的一种。

笔记本已经写得很厚了，字迹由幼稚变得青涩，再由青涩变得俊秀，杜临意认真地看着，他仿佛窥探到了林沅这十多年的成长。

［离开肚肚哥哥了，在墨尔本的第一天，不高兴。］

［不高兴。］

［一点都不高兴。］

［来墨尔本的第二个月，我还是不高兴，这里没有像肚肚哥哥这样的人，同学们都不太喜欢我。］

［……］

［五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肚肚哥哥长成了什么样，肯定会变得越来越帅吧！］

［妈妈说我可以回国参加高考，他们同意我去报考京大，我要回宏市，要去珊瑚公园，我想和肚肚哥哥重逢。］

［快十年了，我早就忘记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他应该会在青春期遇见个自己心动的女孩子吧……］

……

杜临意伸出指尖，一点一点摩擦纸上的字迹，他通过那些字迹，仿佛看到林沅这十年如一日地坐在这里，静静地写下自己的心事。

他知道，林沅那十年应该过得不快乐。

写字台最底下的柜子里，放着那年暑假林沅背的书包，还有杜临意写的一些鼓励他的话，而他们在一起做得蝴蝶标本都被小心地收藏在一个精致的收纳盒里。

从前的记忆席卷他的脑海，杜临意看着这些宝贵的收藏，才恍然意识到，林沅有多么爱护他们在一起时的记忆，有多么感恩他们短暂的相处与相逢。

很快，林沅洗完澡出来了，杜临意只是怔愣地站在那儿，他心底又暖又涩，还带着对林沅的心疼与怜爱。

身体被人从后拥住，林沅抱住他，语气温柔，“你在看什么？”

“……”杜临意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林沅的眼神扫过桌面，看到堆积一桌的有关他们的回忆，可当这些**裸地呈现在他们的眼前时，他难免觉得羞耻，感觉头皮发麻。

“啊……”他无奈道:“你居然把我十多年的心事都翻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