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迟没听到梁没忧说完那句话也没有追问,只道:“公主是喜欢出门游历吗?”
梁没忧道:“是,我想看看这世上的高山名川,想领略不通地方春季的鲜花,夏季的蝉,秋季的枫叶,冬季的雪。”
上一辈子她只能被困于宫室,受制于寺庙,那些不曾看过的风景,谢砚迟书中描写的画面,她都想亲眼看一遍。
这一点经常被皇帝唠叨,说外面危险,最好不要出梁都,但凤羲很支持她。
凤羲认为人就是要多出去走走,所以鼓励他们兄妹玩遍全天下。
谢砚迟看见这样的梁没忧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可他又想不起来有谁有这样的气魄与想法。
想着想着,他不自觉咳嗽了两声,谢予鹤连忙递帕子给他。
“哥哥,我们先回去吧,夜里风大,容易着凉。”
谢砚迟轻轻点头,他正想向梁没忧告辞,却听到梁没忧关切的声音。
“世子这是受寒了,府上可有大夫。”
“哥哥是身体不好,府上有大夫的。”谢予鹤代替谢砚迟回答道。
他本来不太喜欢这些皇家人,感觉皇帝对谢砚迟的态度一般,但梁没忧与其他人不同,她好像很好,哥哥也很喜欢她,谢予鹤便觉得自己与她说几句话也无妨。
梁没忧又道:“怎么身体不好,是来梁都所致还是一直身体不佳?”
谢予鹤还想回答,谢砚迟却拉住他,道:“身体本就一般,让公主见笑了,我们也该回府了。”
梁没忧沉默一会,看见几人即将远离,快速道:“谢世子,我是排行第六的公主梁没忧,还请你记住我,下回有时间我带你游梁都。”
这句话本来想等合适的机会再讲,以免太突兀,但谢砚迟着急离开,她就不得不提早说出来。
谢砚迟回头看着梁没忧道了声好,眼神灼灼的模样看上去对此很开心。
梁没忧则是有些心痛,谢砚迟看上去确实太消瘦了。
今日在藏书阁就发现了这一点,但当时以为是清瘦,没什么大碍,现在就着风这么一看,大片衣袍都是空的,他搭在谢予鹤身上的手修长的皮包骨头。
难怪父皇说谢砚迟是病秧子,看来不是没有缘由的,不知他的身体为何不好,以后还能不能慢慢调养回来。
谷雨却有些不解地道:“公主为何要对翎州世子说这些,皇后娘娘不想公主与世子多接触。”
“你不觉得这位世子很好吗,其实父皇与赤泽王的矛盾是一个误会,以后说不定能解开呢。”梁没忧道。
得知谢砚迟的身份后,她查了许多事情,其中包括上一代的矛盾,不过现在还只是听说是一个误会,具体情况还要查查。
谷雨闷闷地道:“公主不会是被翎州世子的皮相迷住了吧,早知道就不跟公主说那些有的没的了。”
“没有,行了,今夜也走了许久,先回宫吧。”梁没忧捏着谷雨的脸道。
这一夜梁没忧罕见的失眠了,她躺在床上左右翻动,脑中时时出现谢砚迟的画面。
以往谢砚迟只会在梦中,梦中的一切看似很真实,但今日见过真正的谢砚迟后,才发觉那不过是镜花水月。
今日的初遇依旧惊艳,谢砚迟给人的感觉永远如此美好,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便动人心弦。
这一日梁没忧不知等了多久,谢砚迟的存在,对于她来说意义非凡。
过去的那些记忆在她脑中更加清晰,她甚至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谢砚迟的感觉。
只可惜她也忆起了谢砚迟死的时候,没有被云雾遮住脸的他,死时更加凄凉。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好不容易睡着后,梁没忧还是只能看见谢砚迟。
谢砚迟如今身体瘦弱,站在空地上弱不禁风,梁没忧差点又要做噩梦了,看着谢砚迟脸上的笑意,她才平静下来。
另一边回到府中的谢砚迟也没有睡,他喝完药之后又用草药泡脚,大夫说他身上寒气重,需要好好发发热。
谢予鹤在一边陪着他,两人闲聊。
“大哥,我看那个六公主是一个和善之人,她还说要带我们逛梁都哎,也没有什么架子。”谢予鹤眼中冒出星光。
谢砚迟道:“嗯,不过还是不要麻烦她好,小鹤如果想去街上逛逛,就让蒲鱼陪你去。”
蒲鱼作为谢予鹤的侍卫立马上前,他点头表示肯定会保护好三公子。
“哦。”谢予鹤有点失落,“因为她是公主,所以现在不适合带我们逛吗?”
“嗯,她是皇上最喜爱的公主,皇上肯定不愿意她与我们走得近。”谢砚迟轻声回答,他也不想让自家弟弟伤心,但有些东西还是要告诉他。
谢予鹤道:“那好吧,哎,太复杂了,大哥,不如我们今早回翎州吧,梁都实在太复杂了,我都怕他们笑里藏刀。”
“你竟然也知道笑里藏刀这个词了。”谢砚迟道。
谢予鹤不好意思地道:“来之前二哥教我的,他说梁都没有好人,他们都笑里藏刀,让我不要轻信他人,只管跟着大哥就好。”
“对也不对,这个世上黑中有白,白中有黑,一个领域内没有绝对的黑白,梁都也有好人,就比如方才与我们散步的六公主。”谢砚迟教育道。
赤泽王一共三子,谢砚迟居长,谢予鹤则是最小的儿子,从小众人便宠爱谢予鹤,一切血腥手段也从不让他见,导致他单纯无害。
谢予鹤似懂非懂地点头。
两人安静下来,谢砚迟莫名想起了梁没忧。
梁没忧给他的感觉有点像故人重逢,可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故人重逢,结合今日梁没忧做的事情,还真让人有些费解。
第二日一早,梁没忧是笑着醒的,她洗漱完准备换衣。
谷雨在一边道:“公主,不久前皇后娘娘那边传来消息,说今夜会举办家宴,皇上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什么重要的事情,竟然要举办家宴。”梁没忧自言自语道。
她本想让宫女给她拿套清简的衣裳,她好出宫,但现在看来不太好出了。
家宴是凤羲创下的,她说一大家子人每次聚在一起用膳不是有几个大臣就是有一群大臣,便定下每年至少一次家宴,只有皇帝、太后加上宫妃和皇子女可参加,这样也便于联络感情。
谷雨又道:“公主今夜可要穿得好看些,听说前阵子七公主找民间一位颇有名气的绣娘做了一件新衣,依照七公主喜欢和您攀比的心理,今夜一定会穿进宫。”
“行,那你给我准备。”梁没忧笑道,清秀的脸明媚非常。
上辈子她不做高调的事,也不喜欢与人攀比,但这辈子有太多人给她撑腰,她有时也忍不了和别人比一比,当做生活的调味剂。
用完早膳后,梁没忧去了藏书阁,到了下午她又回来换衣去房宿宫,准备到时候与凤羲一起去家宴。
凤羲是一位美人,她的美很大气,一双丹凤眼娇艳夺目,梁没忧到时她正在画眉。
“母后,这么好看了还添妆,这是要美死谁啊。”梁没忧站在凤羲身后攀着她的肩道。
凤羲停下眉笔挑眉道:“追求更高的美不行吗?”
“行,我的母后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梁没忧笑眯眯地道。
上一世她的母亲死得太早,根本没有体会过什么是母爱,只是见宋羽涟有杨贵妃护着很羡慕,这一世她有疼爱她的母妃,什么好的凤羲都想着她,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凤羲画完眉拉着梁没忧去一边坐下道:“听说昨夜你散步又遇上了翎州世子,还和他一起散步了?”
“嗯。”怕凤羲有所怀疑,梁没忧又道:“我就是想知道翎州的风土人情,所以就与那位世子多聊了两句。”
“哦,知道了些什么,虽然世子病弱,但他确实有大智慧。”凤羲道。
“知道了那边的荔枝很有名,从树上刚摘下的最好吃。”梁没忧随意说了一句从书中看到的话,接着又道,“母后,有机会我想去岭南看看。”
岭南在梁国南部,翎州就处在岭南之地。赤泽王的封地早已经不止翎州那么宽,现在几乎整个岭南都归他管辖,所以他才有那么大的权利与皇帝叫板。
所以这些年梁没忧去了很多地方,但从未去过岭南。
听到这话凤羲立马不赞同地道:“不行,你父皇与赤泽王的关系这么焦灼,你去岭南不被宰才怪。”
“可现在谢世子不是来梁都了吗?”梁没忧发问。
凤羲轻抿茶水,道:“你可知他来了你父皇并不高兴,如果不是想着天下不能乱,你父皇都不想让这个世子来。”
梁没忧很疑惑,“他来了这个天下就能不乱了?“
“他是来联姻的,你说他娶了公主这几年天下会不会安稳些。”凤羲平淡地道。
联姻!梁没忧眼睛都瞪大了,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
谢砚迟竟然是来联姻的,这梁没忧着实没有想到,她还以为只是简单地来访。
不过古往今来,确实有两方不对付靠联姻来维持平衡的。
凤羲又道:“本来这件事情要晚宴时你父皇来说,但我提前与你透露些也无妨。几个月前翎州有一封密信进了梁都,赤泽王想让世子娶一位公主,说是给世子冲喜,看能不能让他强健些,你父皇当时就大发雷霆,但迫于各种原因不得不答应,所以便让世子进了都,今夜就是商议你们几个姐妹谁嫁给他。”
梁没忧觉得有些可笑,赤泽王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冲喜怎么可能解决身体问题,他又将谢砚迟至于何地。
谢砚迟或许身体真的不好,但他怎么可能容忍娶别人来冲喜,就算他妥协了,梁没忧也觉得这是对他的侮辱。
“赤泽王怎么可以这样,父皇竟然也答应了这件事情,他们两这是让谁丢脸呢。”梁没忧口不择言地道。
凤羲盯着梁没忧,手放在嘴上,劝她谨言慎行。
“不管怎么说这事已经定下了,不久你父皇便会发下诏书。”
梁没忧满脸不悦,她还是觉得这事太儿戏,不过当务之急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皇帝想让谁嫁给谢砚迟。
“母后,父皇属意谁嫁过去?”
凤羲道:“他谁都不想嫁,哪有父亲愿意让女儿入狼窝的,这也是没办法了,晚膳时你听你父皇怎么说。”
“哦。”梁没忧应下,心中却魂不守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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