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隆帝生辰将至,尚衣局几个月前就忙着筹备具体事宜,宴会前一天,礼部命人去各宫送了用蜀锦所制的衣袍,蜀锦色彩华丽精美,是皇室专供,也是王公贵族所追求的奢侈品。
太子殿下身着绛紫色凤纹锦袍,长身玉立、尊贵华丽,在锦聿给他披上外袍后,一副王者睥睨天下之势。
“今晚乾清殿会冷些。”萧折渊忽然道了一声。
锦聿抬眸不明所以。
“你………”萧折渊欲言又止,“随便你。”
锦聿:‘………’
这时尘钦进来,“殿下,一切准备就绪。”
萧折渊一笑,他垂眸看着锦聿,“今晚乾清殿,应当不会太冷。”
锦聿不言。
元隆帝生辰也叫万寿节,戌时,宫中一片火红映天的景象,到处张灯结彩,乾清殿布置得华丽奢侈,百官身着蟒袍,陆续由宫女引着进入乾清殿中入座。
将军府的马车停在殿外,司徒悠走下来,在司徒老将军去世后,他成了将军府的一家之主,气质一夜之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往日那张扬跋扈的性子如今沉稳了许多。
他朝着萧折渊走过来,道:“我明日便请缨去北境。”
萧折渊淡淡看了他一眼,他无话可说,但司徒悠再怎么说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友人,吵架常伴,但没有隔阂,他深吸一口气,“谨慎些。”
司徒悠沧桑一笑,“放心,我肯定活着回来,我还有放不下的人呢。”
萧折渊自然知道他所说的是谁,只是没想到那从前扬言要杀敌、恣肆随意的少年,如今开始瞻前顾后,有了喜欢的人,也开始惜命起来。
“太子殿下到———”门口小太监一声长喝。
乾清殿中的官员、王公贵族纷纷起身拜见,只见殿中走进来一位身着绛紫色衣袍的男子,他身量高大,步履沉稳,气宇轩昂,那张秾丽深邃的五官柔和下来,带着温和的笑意。
“各位不必多礼,今日父皇寿辰,各位吃好喝好。”萧折渊仰视着众人,说完,他走到主座左边的第一个位置落座。
锦聿和尘钦分别在他左右跪坐下。
“听闻皇兄近日好男风,专宠一个小侍,整个宫里都闹得沸沸扬扬的。”萧折瑾坐在他对面,那一张脸写满了小人得志,令人生厌,他道:“皇兄若是喜欢,皇弟这里有几个模样可人的,晚些送到东宫去。”
整个朝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太子殿下与二皇子不和,那是明面上就开撕的关系,于是听了二皇子的挑衅,个个都竖着耳朵听,看热闹不嫌事大。
“皇弟宫里的人,孤可不敢要。”萧折渊端起酒杯,觉得萧折瑾这蠢东西上赶着找削,他眉梢轻挑,毫不留情道:“听闻皇弟近日跑南风馆跑得勤,还是少去招惹,染了病就不好了。”
萧折瑾气得面色铁青,但碍于母后的叮嘱,让他少惹事,尤其今日是父皇寿辰,几大家族和百官都在,丢人现眼得很。
“是嘛,哼。”萧折瑾冷笑一声,“多谢皇兄提醒了,不过皇兄喜欢小侍,那等低贱之人哪里配得上皇兄了,皇兄贪图新鲜也该另择身世好些的。”
“低不低贱都由皇弟来说了,那这小倌攀龙附凤生的孩子,岂不是更加低贱?”萧折渊语气漫不经心的,可狠毒程度堪比往萧折瑾心上扎了一刀。
一语如石子投入湖中,表面上毫无波澜,可里面却波涛汹涌………
在座的各位或许隐约知道点君后的出身,即便陛下让人抹去了这段痕迹,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如惊弓之鸟,不敢高声语。
角落里的司徒悠嘴角挂着讥讽的笑,他抬着酒杯遮掩,心里暗道:萧折瑾这蠢货,想不开要找骂,谁能骂得过太子殿下那张嘴啊。
这大雍关于太子殿下的传闻各式各样,有说他为人温和谦逊有礼,有说他荒/淫无度,常常出入那烟花巷柳之地,又有说他性情难测,实际上手段毒辣、阴险狡诈,可如今看来,太子殿下是只深藏不露的笑面虎。
骂人专挑痛处。
被人指着鼻子骂贱种,萧折瑾后槽牙都咬碎了,他手中的酒杯都快捏碎了,正想着起身怒骂时,这时有人道了一声。
“陛下驾到、君后到———”
萧立恒搀扶着柳君彦的手从主座右面出来,走上去后,他抬手,“众爱卿不必拘礼,今日难得放松,各位敞开喝敞开玩。”
“多谢陛下。”
众人落座。
萧折渊正准备落座,余光瞥到锦聿的目光冷冰冰地看着萧立恒,那眼底的杀意仇恨快要将他淹没。
萧折渊悄悄抬手朝尘钦示意,尘钦连忙将锦聿拉坐下。
锦聿回过神来,也意识到现在不是个好时机,不能鲁莽行事,他坐下来,感受到萧折渊的眼神,他抬眸看了一眼便垂首不语。
“淮之身边何时多了一个侍卫?不是一直都是尘钦么?”柳君彦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锦聿,道了一句。
萧立恒也看过来,这人带着面具,看不清长相,可总觉得有点熟悉。
“怕不是皇兄专宠的小侍吧?”萧折瑾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他挑衅一般看着萧折渊。
“这大雍南风开放,好男好女再正常不过了。”三皇子萧折钰面如冠玉,温文尔雅,他笑道:“不过我看这位公子未覆面的半张脸甚是俊美儒雅,可否摘下面具一观?”
萧折渊面色沉着,眉眼却暗暗隐藏着一股阴狠杀伐之气,舌头狠狠顶了一下后槽牙,他回过头朝锦聿招手,语气温和,“到孤的跟前来。”
锦聿慢慢起身上前去,他跪坐在萧折渊的身旁,萧折渊握住他的手,锦聿一顿,想抽回来,结果这人暗自使劲,紧紧地将他攥住。
“小七不会说话,人也腼腆羞涩。”萧折渊笑着,然而看向萧折钰的眼神却更像是狂风暴雨前的宁静,“不知三皇弟想看什么?莫非也好南风?”
萧折钰的母妃只是一名宫女,无权无势,是几个皇子中势力最弱的,所以在宫中的处境一直是被打压的状态,他没想到一句话引来萧折渊的不悦,连忙解释,“皇兄莫要误会,只是瞧着这公子生得好看,想必皇兄喜欢的人定是不俗的。”
萧折渊心中冷笑,不再多言。
“这人是从哪儿来的?”萧立恒的目光一直盯着锦聿,“朕觉着………倒是有几分熟悉。”
察觉到锦聿捏紧的拳头,萧折渊的大手裹住他,道:“他就是东宫的一个小侍,父皇觉得哪里熟悉?”
萧立恒也觉得自己看走了眼,“没什么。”
这一小插曲很快便过去,萧折瑾见萧折渊轻而易举就混过去了,十分不甘心,但眼下又好的法子让他出丑,他绞尽脑汁,两眼珠子一转,随即接收到他母后的眼神警告,瞬间收敛了。
百官献上祝词后,纷纷争先送上贡品,不多时,宫女们鱼贯而入,各自手中捧着色彩鲜艳的珠宝,献到皇帝面前,在场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看。
这可是太子殿下呈献的。
“大雍的稀罕物父皇早已看腻,听说大秦国盛产珠宝,所以儿臣早些时日便让人渡海远洋,寻得这些鲜艳珠宝,献给父皇。”萧折渊笑道。
“太子有心了。”萧立恒道:“这大秦国的珠宝和大雍的相比,确实要更加精湛美丽,色彩更加浓艳。”
这场面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话,父慈子孝。
“太子殿下真是孝顺,这大秦国相隔万里,先不说翻山越岭,那渡船过海都得好些时日。”有官员称赞道。
萧折渊笑而不语。
殿中美人乐舞,场面盛大宏伟,美人足尖轻点、摇曳生姿,薄纱下的身躯纤细柔软,戴着面纱下的脸庞透着若隐若现的美丽,一双眼睛似乎会说话,一颦一蹙透着似有若无的引诱,百官们都看得如痴如醉,好一副酒池肉林的景象。
然而另一边的第三个位置上,贾御史坐立不安,手心不停冒着虚汗,他悄悄抬眼看向太子殿下的方向。
萧折渊饮着酒,只轻飘飘瞥了他一眼,他转过头看着锦聿冷白的侧脸,“抬头,看好戏。”
锦聿抬头,一双眸子清冷凛冽,只见贾御史忽然跟疯了一样跑出来,他摔在地上,吓得舞姬们尖叫跑开。
“陛下救命!陛下饶命啊!”贾御史一脸惶恐地爬上前去,重重磕头,嘴里胡言乱语,一会儿救命一会儿饶命的。
“贾御史,你这是做什么?”元隆帝已然不悦,今日他的寿辰,有何事不能能过了今晚再说。
“陛下………老臣、老臣做错了事………”贾御史痛哭流涕,他悔恨道:“老臣这几日夜夜入梦魇,梦见那些女子………向老臣索命………老臣不该强迫民女,让她们被贩卖到青楼为妓………老臣知错啊陛下………”
一石激起千层浪,乾清殿中惊呼一片,都不可置信地窃窃私语起来。
“够了!”萧立恒怒吼一声,指着贾御史,“你从实招来!究竟做了何事?!”
“老臣一时鬼迷心窍,为财蒙蔽了双眼,竟、竟………”贾御史抬头,浑身抖如筛糠,看向此时也一脸紧张的司马太尉,他一咬牙,通通说出来,“老臣受司马太尉指使,派人到长安城附近村庄、掳走年轻女子贩卖到青楼,以此来从中谋利………陛下、老臣知罪!老臣是被逼无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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