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折渊话音落下之后,地牢里一片死寂,他瞥向那跪在前头的女子,念珠跪伏着,她神色慌张,抬头触碰到萧折渊的眼神,哆嗦了一下,这时,她余光看到其中一个侍卫拿起案桌上铁钳,那上面还有残留的血迹。
只见那人将铁钳放在火盆里烧红,然后朝着她走去。
所有人都慌乱地缩着往后退,念珠连连摇头,惊恐地看着那侍卫朝她走去,她胡乱比划着手势。
萧折渊看不懂,看向尘钦,尘钦道:“殿下,她好像说的是将军府………”
念珠连连点头,又比划了几下。
尘钦一怔,“司徒小将军?”
“子卿?”萧折渊缓缓道出声,尘钦点头,又问道:“执行这个任务的是你们当中的谁?”
念珠以及其他人纷纷看向锦聿,她指着锦聿,‘是他!这是阁主亲自下达的指令!和我们没有关系!’
玄鹰阁被屠,若是能出去,他们就是自由身了,念珠眼神坚定,一五一十地吐出来,‘将军府戒卫森严,只有他才能完成这个任务!就在明晚!跟我们没有关系,求殿下放过我们!’
‘求太子殿下放过我们吧!’
萧折渊静静听着,看向锦聿,“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刺杀朝廷命官,还能逃过官兵的追捕?啧。”
见那人不为所动,萧折渊的手指敲打着扶手,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哼’笑一声,“二皇子与玄鹰阁勾结,屡次谋害朝廷众多官员,罪不可赦,这样吧,念在各位都是替罪羊的份上,你们也选一个来替死,如何?”
那缩在一起报团取暖的一众杀手一听,面面相觑,随即不约而同地指着锦聿,锦聿侧眸,冷光乍现。
萧折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他轻叹一口气,故作遗憾道:“可惜了,孤只说过让你们选一个替死,可没说留你们活着。”
众人心里一惊,纷纷瞪大眼睛,这时萧折渊起身,居高临下命令道:“除了他,其余的………都杀了。”
话毕,萧折渊走出刑室,身后刀光剑影,鲜血横飞,那划破粗布衣料以及皮肉的动静让人听得头皮发麻,他脸上不为所动,对跟在身后的尘钦道:“你让尘冥去告知子卿,让他近日小心些,二皇子若是将谢承云藏起来,很可能会对他再次出手。”
“是。”尘钦欲言又止,“那锦七………”
萧折渊忽然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拧眉,“他这个姓氏可不多见………你去查一查他的身世,是否与多年前的瑞王有关。”
“是。”尘钦得令后又道:“殿下,锦七的武功了得,若是让他加入影卫,对您来说如虎添翼,对二皇子和三皇子来说也是一大威胁。”
“你觉得他这种性子会甘愿臣服于孤?”萧折渊冷声道。
“人为利己,若殿下愿意此人能为您所用,雄鹰折翅、猛虎拔利齿,任他也扑腾不起来。”尘钦道。
萧折渊闻言,转过身,他打趣一般看着尘钦,“尘钦啊,尘冥说你心善至纯,可如今看来,想必是那小子情人眼里出西施,看你哪般模样都可爱。”
尘钦神情一滞,脸上漫过一丝窘迫,他垂着头,“属下只是觉得,锦七这般人才,若是放虎归山,将来必是隐患,若是处死实在可惜,不如留下,二皇子拉拢了朝中不少贤士,殿下也正是用人之际。”
萧折渊哼笑一声,“那就驯为己有,为孤所用。”
锦聿是在囚车的颠簸中醒来的,他被押送到一片宽敞的场地,四周是高耸的围墙,像是囚笼一般,而围墙下的每个出口都缓缓走出一辆囚车,锦聿定睛一看,那囚车上的人都是玄鹰阁外派出去的杀手。
锦聿抬头,高台之上,萧折渊与友人同坐一处,那人睥睨着他,眼神冷漠无情,瞥了他一眼之后就同身旁的人交谈去了。
“虽说这玄鹰阁的杀手早已是死囚,但这让他们同门相残,未必也太残忍了吧。”司徒悠悠然道,他看向萧折渊,笑道:“这帮人虽然无法作证与二皇子有关,但若是能策反,你也能建立第二个玄鹰阁不是?”
萧折渊不以为然,“弱者强食,连孤的影卫都打不过,留他们有何用?倒是那个锦七,你知道他是谁么?”
“谁啊?”司徒悠好奇。
“多年前那个被一夜灭门的瑞王独子,陛下让人彻查此案,却在几个月后成了无头公案,那案子至今还搁在大理寺生灰。”萧折渊不紧不慢道,他抿了一口茶,“谢承云是二皇子的人,至于他………”
“你的意思是,那个灭门案是陛下……”司徒悠从中听出蹊跷,瑞王府被灭门一事震惊朝野,然而大理寺却在几个月后草草结案了,“不是吧……乐陵瑞王跟随陛下多年,当年又辅佐陛下登基,陛下还赐封号赏食邑千户,怎么可能………”
萧折渊冷笑,不言。
元德十五年,先帝遭奸人所害,龙驭归天,太子萧立恒继位,改年号为元隆,元隆一年八月,封锦凤年为瑞王,封地乐陵,成为大雍王朝唯一的异姓王,元隆五年,镇国公府被满门抄斩,皇后杨氏自缢于坤宁宫,同年三月,瑞王府一夜之间离奇被灭门,瑞王家眷无一幸免,从此消声灭迹。
这个案子搁在大理寺不久,朝廷就对外宣布乐陵瑞王府一案是遭遇强盗洗劫,这蹩脚的理由一出,无人不质疑,却无人敢异议,新帝颁布严刑峻法,在五刑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项凿颠极刑,谁也不想去触这个霉头当领头羊,只不过这桩案子也让人不由地想到或许与前不久的镇国公府满门抄斩有关。
杨氏杨宛君,也是当今太子萧折渊的生母,杨宛君的爷爷是跟随萧太祖屡次出征的扈从将军,是大雍王朝开国元勋之一,萧太祖亲封的镇国公,手握兵符重权,无人不忌惮,后来袭爵到杨宛君的父亲,而杨宛君与萧立恒是青梅竹马,萧立恒以年少情深为由,请求先帝立杨宛君为太子妃,由此借着镇国公的势力,顺利获得几大家族的支持继承皇位。
本以为是年少夫妻的伉俪情深,却没曾想整个镇国公府都是萧立恒争夺储君之位的垫脚石,在杨氏诞下皇子不久后,萧立恒以皇后精神失常为由,将杨氏禁足坤宁宫,并无端赐死她身边的婢女奴才,几年之后,镇国公府被冠以‘叛贼逆党’‘谋权篡位’的罪名,被陛下下令满门抄斩,而杨氏也因此失心疯被打入冷宫,隔日便自缢了。
这其中的种种因果,都有萧立恒还是太子时,身边的那位幕僚,也就是瑞王锦凤年的手笔,两人狼狈为奸,谋权篡位、杀妻灭门。
只是没想到,萧立恒连瑞王都不再信任,竟痛下杀手灭人满门,毁尸灭迹………
“陛下疑心太重,瑞王又不在他眼皮子底下,多活一天他都怕事情败露。”司徒悠感慨,他看着下面的锦聿,“不过,这小世子居然逃出来了,还成了玄鹰阁的杀手。”
司徒悠笑道:“你可要小心点,别哪一天就被他抹了脖子,他若是有心,定会为瑞王府复仇。”
萧折渊捏着茶杯,眼眸深邃,沉默不语。
锦聿手中握着一把剑,炎热的温度也无法驱散他身上的寒意,此刻他面对的这几个杀手和死在地牢的那一批魅鬼杀手不是一个等级,这里面其中一个是排行末尾的玄鬼,其余的都是魑鬼。
所有人都冲着他来,锦聿的身手是当今玄鹰阁里最好的,率先联手除掉他似乎是最好的办法。
锦聿的眼神从高台之上收回来,他冷漠地看着众人,刀刃散发着凌人的光芒。
锦聿儿时被称为练武奇才,他的武功是他父亲所授,后来父母遇害,他跟着阿姊和小酒侥幸逃出,随后被玄鹰阁找到,玄鹰阁的训练方式残忍冷酷,但也让锦聿变得更强大。
他的招式相比魑鬼来说,更快更狠,玄鹰阁的杀手没有手下留情惺惺相惜的念头,都是在经过残酷的磨砺厮杀活下来的,只有强者为王,败者刀下魂的道理。
魑鬼们看向他的眼神如同一块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带着浓浓杀意,锦聿也视这些人如死物,刀下毫不留情,他的每一剑都铆足劲,厮杀到最后,只剩下他和其中一个玄鬼。
方才还明媚的天气忽地一下暗沉,浓云翻滚,锦聿身上带了伤,手臂上的血染红了泛旧的囚衣,头发散乱,遮住了脸上的疤痕,那露出的肤色白得晃眼、瘆人。
刀刃碰撞,发出‘刺啦’刺耳的声响,两个人的速度招式相差无几,但锦聿要敏捷一些,他步步紧逼的攻势让玄鬼连连后退,竭力抵挡。
“难怪要安排他来刺杀我。”司徒悠背后一股寒意袭上来,他看向萧折渊,心有余悸道:“还好你先一步端了玄鹰阁,不然你今天见到的就是我的尸体了!”
萧折渊笑笑不说话,盯着下面看。
‘噗呲’一声,剑刃刺入皮肉,玄鬼口吐鲜血,惊恐地看着他。
锦聿面无表情地抽回剑刃,冷漠地看着玄鬼倒下,全场只剩下锦聿一个人,他独自站在场上,四周都是躺下的尸体,显得他的背影荒凉寂静。
锦聿转过头,他抬头望向萧折渊,正好与那人对视上,两个人的眼底都暗藏着浓郁的杀意,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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