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在医院刚开始上班时黎沐就带着黎晞到了。

拿出挂号的页面扫了码以后，坐在休息区等待护士叫号。

医院里人来人往，很多小孩咳嗽着、哭闹着经过，黎沐不放心，又将幼崽的口罩往上戴了下。

可口罩对幼崽来说有点太大了，一不小心就扯过头遮住了眼睛。

幼崽没有生气，而是配合着黎沐调整口罩的位置。

很快，广播里播报着他们的名字。

来到办公室，除了门诊医生外，角落的位置还坐着两个实习生。手里抱着电脑，手指不知道在敲打着些什么。

这个架势把父子俩都吓了一跳，站在门边迟迟不敢进去。

康医生抬头，看到了熟悉的病人，开口招呼道：“别站着了，快进来坐下吧。”

黎沐抱黎晞坐在成人坐的凳子里面，然后才忐忑地坐在了一边。

见他们神情紧张，康医生开玩笑似的说道：“不用太担心，我们现在的医疗技术是越来越好了，你看，这些都是新鲜血液。”

信息素方面的疾病不算罕见，可像幼崽这样严重影响到生活的信息素过敏症却是很少。

康医生是国内在这方面的专家，可也不能上手术台去给幼崽做手术，只能评估幼崽的身体状况。

黎沐将最近幼崽的变化一股脑说了出来，幼崽听得眼睛越来越大。

在爸爸的话里，原来的自己真的是熊孩子！

而且最近的变化爸爸也都看在眼里。

幼崽知道自己装得不好，可没想到一眼就被看穿了，心里一阵惊慌。

听着听着，很快得到了另外的信息——爸爸好像还是认为自己是他的孩子。

黎晞庆幸着，虽然从爸爸和医生叔叔的对话里知道自己生了病，而且很严重，但这些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

只要能陪在爸爸身边，不用再回以前那个黑乎乎的房子里就可以了。

这样想着，面前的机器就出了几张纸，然后黎晞就被黎沐抱在了怀里。

康医生说道：“现在先看一下小朋友的身体各项指标有没有什么变化，至于手术的话也差不多时间了，你们做完检查就过来。”

幼崽自出生以来做的大大小小的检查不少，因此黎沐对于各个项目所在的位置已经轻车熟路了。

一通操作下来，下午的时候检查结果全都出来了，黎沐又再次回了门诊处。幼崽蔫巴巴的，黎沐抱着他倒是气喘吁吁。

只是再次进去时，门诊室内的气氛突然不对了起来。

“后面没有号了，你们俩先在外面照顾一下小朋友。”康医生对两位实习生说道，显然是有话要单独对黎沐说。

见这架势，黎沐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康医生斟酌了一会儿，拿过幼崽的检查资料翻了又翻，最后说结论道：“身体情况很好，按理来说现在就可以进行手术的准备了。”

黎沐心里松了口气，算了算日子，等节目录制结束通告费到账，到时候时间卡得刚刚好。

可还没高兴几分钟，康医生再度开口道：“但是现在有个情况。”

“什么情况？”黎沐不明所以，但直觉并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能做这个手术的Samuel医生上个月去世了。”

康医生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黎沐却如坠冰窟。

见黎沐面如死灰，康医生连忙安慰道：“虽然说这类手术只有Samuel做成功了，但他的团队研究多年，想来是有一定进展的。”

黎沐在L国待过一段时间，回国后关于这方面的新闻也是每天都在查看，因此知道这句话安慰的成分有多大。

康医生不忍，接着说道：“今天打电话给了Samuel的团队了，但都说最近他们还没办法开展手术，等过段时间团队的工作稳定下来会回电。”

Samuel是团队的核心，一朝去世，他的团队并没有能出来挑大梁的。

看黎沐还是没有反应，康医生安慰道：“现在还不是最坏的结果，我们先做好准备。”

“好，”黎沐的声音沙哑，站起来朝康医生鞠躬说道，“麻烦你了。”

-

幼崽自来熟，黎沐出门时和两个实习生已经打成一片了，还从实习生手中混来了两片巧克力。

黎沐脸色苍白地跟帮忙看孩子的两位实习生道谢，其中一个女生不放心地说道：“黎先生，你是不是低血糖，要不要吃块巧克力。”

黎沐费力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幼崽也担心地看着他的脸。

另一个实习生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用手杵了杵女实习生，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太阳西沉，黎沐走到医院门口只觉得腿发软，将幼崽放下地后无助地蹲在地上。

现在这个时间气温正合适，道路上全是散步的人群来来往往。

幼崽怯生生喊了声“帕帕”，用自己的小身体扶黎沐，可半天都使不上劲。

见幼崽表情着急，黎沐撑着身体拉着他，走到了最近的一张无人木椅上坐下。

黎晞急急忙忙撕开手里的巧克力包装，好半天，里面棕色的巧克力才露出来，然后迫不及待放到了黎沐的嘴边。

“帕帕，吃糖糖。”

幼崽的表情实在可怜，黎沐再不忍心给幼崽表露出任何不好的情绪。

将嘴边的巧克力吃下后，黎沐柔声说道：“爸爸只是刚才太饿了，一会儿就好了。”

听到这话，黎晞又赶忙将手里的巧克力撕开。黎沐一一吃下，幼崽犹嫌不够，又把自己小背包里今天分到的糖拿出来。

“够了够了。”黎沐说着，把他宝贵得不行的糖又给装好了。

休息够了，黎沐长呼出一口气，正准备站起来把幼崽带走，谁知不远处突然缓缓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60岁不到，但头发斑白，身后护工推着轮椅，看着黎沐的眼神复杂无比。

这么多年过去，黎沐发现自己喊一句“爸”都没办法喊出口。

黎嘉和渐渐靠近，最后的视线是落在黎晞身上，这个眼神让黎晞很不自在。

察觉到幼崽的一样，黎沐把他放在自己的怀里，眼神却是和黎嘉和对视着。

“你出息了。”这句话才说完，黎嘉和就咳嗽不止。

黎沐并没有回答，而是皱着眉头看着明显精神不济的黎嘉和。

正准备要问他身体怎么样之时，黎嘉和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黎沐，你出息了！这么多年就混出这个鬼样吗？我以为你离开家里会怎么出人头地呢。”

父子俩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黎沐已经习惯了，也完全不会被这样的话伤到。

毕竟在外人看来，自己放弃黎家的继承权确实是难以理解，更何况还是因为孩子。

但黎沐知道，要让自己为了家里的产业，和黎桐母子俩虚与委蛇，他实在是做不到。

黎嘉和越说越激动，幼崽听到有人说自己爸爸，本来一开始还害怕，现在已经气哄哄鼓着脸了。

再听下去也没什么有营养的话，黎沐抱起幼崽就要离开，黎嘉和立刻瞪直了眼。

“我有一天死了，也是被你这个不孝子气死的！”黎嘉和吼完，周围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黎沐留下一句“我看你中气十足的，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后，赶忙抱起幼崽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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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饿得不行，但黎沐对去餐厅吃饭都有阴影了。看哪家店都像是和陆识简一起吃过，虽然很多店心心念念了很久，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踏进去。

来到酒店后，黎沐点了一家连锁店的米线，又给幼崽点了些容易消化的晚餐，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

黎晞察觉到爸爸情绪低落，自己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玩着玩具，安安静静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康医生虽然说还是有希望，但黎沐心里的小火苗已经慢慢熄灭了。

可是有一丝希望就不应该放弃，打开电脑，找到了Samuel团队的邮箱后，黎沐开始编辑起了邮件。

第二天，黎沐买了回枫城最早班次的车，风风火火回到莓镇时，路过小公园就听到小朋友撕心裂肺的哭声。

按理来说，这样的场景在小公园是见惯不惯了，可走着走着，这哭声怎么听怎么熟悉。

最后还是幼崽说道：“帕帕，洛哥哥。”

只有在黎沐面前时，黎晞才敢喊洛清彦一声哥哥。要是被洛清彦听到，还不知道怎么发火。

洛清彦实在是太熊了，再加上洛慧芸的教育方式不是非打即骂，因此黎沐也没打算管。

可不忍心地望过去时，发现洛慧芸并不在周围，只有洛清彦一个人站在原地哭泣。

陌生的小朋友都得好心问几句，更何况是这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

黎沐还没有动作，幼崽就迈着小短腿上前去了。可是站在洛清彦的面前之时，又怯生生不敢靠近。

看了一眼黎沐后，黎晞好像就有了勇气似的，将手里的糖果递了上去。

“哥哥。”黎晞小声喊道。

看洛清彦没听到，幼崽又接着喊了一声。

洛清彦哭得伤心，在第三声之后才睁眼看向了幼崽。

黎沐怕他又突然发火，将幼崽护在自己手能护到的范围之内。

谁知这次洛清彦止住了哭声，没有冲黎晞发火了，而是犹豫了一下后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糖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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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