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在办公室么?”
一棵巨大的观赏榕树挡在大门与办公桌之间,暂时阻隔了季烛耀的视线,季烛耀没有看到两人的动作,人却向办公桌方向走来。
渐近的脚步声令裴诤心里一紧,手指抓紧了怀里人。
虽然他不在乎被传八卦,但和季明谦联系到一起,他心里觉得隔应。
好在抓鬼多年有实战经验,他拉过季明谦,迅速躲进了洗漱间。
关门时,季烛耀已经走到办公桌前,疑惑:“这文件怎么掉在地上?”
“哥?哥你人呢?助理明明说你在办公室啊。”
王昕小助理小跑来挠头:“季董刚刚还在呢。”
季烛耀不高兴:“你身为助理,一点小事都说不明白,改天叫我哥炒了你!”
王昕快哭出来了:“对不起,求求您别告诉季董。”
洗漱间里,季明谦的额头靠在木门上,闭眼微微喘息,一脸的惊魂未定。
若门外那两人看到这副场景,他真是这辈子都洗不清冤屈了。
季烛耀很少来找他,最近新换了工作室人选,难保不是内部出问题来求助,他得亲自问问。
可衬衫下摆已经撕破了。
对方沉重的胳膊还搭在他肩膀上,压得他肩头酸痛很不舒服,他恼火地转过头,瞪了裴诤一眼。
“我现在就要出去会面,衬衫怎么办!”他低声怒斥。
裴诤有点不好意思,看看自己的着装,他今天也穿了正装白衬衫,可码数比季明谦大一号,穿着并不合体。
“你穿我外套。”裴诤脱下外衣,递给季明谦:“虽然大点,好歹能应付下。”
季明谦犹豫接过外套,凑近了一闻,后背瞬间僵住。
那晚熟悉的味道如潮水般袭来,已经刻意遗弃的记忆不受控制钻入脑海里。
当晚的记忆已经残留不多了,但内心深处还保留着一些触感和念头,每每想起,都令他难以接受。
见他发呆,裴诤觉得对方在嫌弃自己,立即澄清:“我每天都使用高级熏香,你有钱还买不到呢。”
“与这无关。”季明谦回过神,穿上外套,果然宽大显得下摆空旷,需要系扣子。
可裴诤外套的扣子很花哨,是颗黑蓝色的宝石,他第一次遇见。
“这扣子怎么回事?”他问。
“我来。”裴诤道。
事情紧急,季明谦本以为裴诤会绕到他面前,乖乖系好扣子。
谁知下一秒,两道结实的手臂从他背后环上来,季明谦还没反应过来,手臂收紧,裴诤温热坚实的胸膛靠紧了他的后背。
“你!”季明谦想反抗,而裴诤手臂抬高,横在他胸前,应是经常健身的缘故,手臂如铁栅栏般禁锢住他的双臂,令他无法挣扎。
另一只手隔着衣服,覆住小腹位置。
两人靠得太近了,裴诤身形高大,又紧紧禁锢他,几乎要把他融进怀里,季明谦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心脏的跳动。
一股熟悉的香水味袭来,季明谦心跳加快,眉头忍不住皱紧。
这种姿势太暧昧了,这和热恋中的情侣有什么两样?
“隔着衣服要慢一些。”裴诤在他耳廓边轻轻说话,温热气息喷洒在侧脸:“季明谦,我也是为你的性命着想。”
秘书部的人都被季烛耀叫来找人,门外站着一堆人,季明谦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任由裴诤的手指在小腹处揉按,探查他体内所谓的“阴气”。
没一会儿,裴诤放开了他。
“温泉水确实有效,阴气没有凝结。”裴诤松了口气:“不过也没有消散,你肯定没喝生姜水。”
季明谦没空理会裴诤的话,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吵,他再不出去,季烛耀要把整个公司翻一遍了。
他双手得到解放,屈起小臂,狠狠向后一怼,裴诤捂着肚子,发出一声隐忍的痛呼。
大仇得报,季明谦扭头警告:“你在洗漱间老实呆着,不准发出一点声音。”
随即推开门。
“你们在做什么?”季明谦厉呵,不留痕迹关严洗漱间大门。
王昕磕磕巴巴:“您、您一直在洗漱间里?我们找您半天了......”
季明谦打断他的话,对秘书部的众人下令:“立刻回去工作。”
王昕满脸委屈和疑惑,跟随大部队走人了,剩下季烛耀一人懒洋洋地横躺在沙发里,腿垂在外面晃来晃去,毫不注重形象管理。
“哥,你是不是在洗漱间藏人了?”季烛耀坏笑着问。
虽然季烛耀一直被骂整容脸,但现实生活中也是个蛮漂亮的男孩子,一笑把人的心都暖化了。
季明谦怒气消散一些:“没,我反胃,去洗漱间漱口了。”
桌子上的文件夹已经被秘书部整理好了,他转身坐回办公桌内,视线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季烛耀,问:“今天怎么忽然来公司?工作室出问题了?”
季烛耀目光飘忽,心虚道:“没,我就是来看看你,关心关心你。”
“关心我?”季明谦诧异,像听到了稀奇事:“你不惹麻烦就谢天谢地了,真关心我,就少让我费心。”
自知理亏,季烛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另外我有一件事要问你。”季明谦正色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求父母给你投资影视剧?”
“我......”季烛耀语塞。
“我是求爸妈要钱,没向你要。”他嘴硬道。
季明谦气笑了,隔空摁了摁他的脑门:“你的小脑瓜子好好想一想,爸妈怎么可能拿出钱?最终还不是冲我要?”
季烛耀的小心思被戳破,垂下头,嘿嘿一笑。
季烛耀起身,双手合十苦苦哀求:“哥,你就给我投资点影视剧吧,我最近面试好几个剧组都不过。”
他撅着嘴:“你不知道!我们男团里好几个人都开始演戏了,就我,连个演出都没着落。”
季明谦垂下眼睫,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低落。
他早就学会了失落时面无表情,这副表情放在别人眼里,是季董不耐烦厌恶发火的前兆。
他只是想到,父母从来没有为他发疯骂人,没为他筹谋策划,他和父母的关系保持一种礼貌的距离感,在他继承季家家业后,越来越疏远。
可一个人若在爱意中长大,会不经意间提出无理要求,他以为神明每次都会满足愿望,事实上,神明也的确这般做了。
季明谦手中的钢笔点点文件夹,公事公办的态度:“我早就说过,投资可以,你必须提高演技。”
季烛耀一听拔高了声调:“可这是整整一年的空窗期!我人气都消耗没了!”
其实这点季明谦找专门的经纪人评估过,空窗期人气肯定下滑,但届时发发通稿,上上综艺,人气也能回温。
可季烛耀不甘心,他每日紧盯榜单排名,稍微下降一点都要给经纪人打电话买水军。
“你去演戏只能贡献笑料,让季家破产。”季明谦耐心道:“你可以去折腾别人剧组,别祸害自家产业。”
季烛耀语塞,窝在角落里暗自生闷气,沉默了好一会儿。
“可是哥,我最近情绪很压抑。”季烛耀小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晃来晃去撒娇:“你不知道,我榜单排名稍微下降一点,黑粉就嘲笑我,更何况我参加周哥的聚会......”
季明谦声调突然一冷:“周哥?哪个周哥?”
季烛耀一愣:“周锐啊。”
季明谦周身气压瞬间冷下来,他盯着弟弟看似无辜的小脸,眼中酝酿着前所未有的风暴与海浪,他缓缓启唇:“你叫他周哥?很亲切啊。”
季烛耀理所当然:“周哥带我参加派对,认识圈内明星,对我可好了呢。”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落在了季烛耀脸上,季烛耀一愣,捂脸大喊:“你干嘛!”
“你在做什么蠢事!”季明谦震怒:“周锐是什么人?一个到处乱搞的花花公子,你竟然还眼巴巴地凑上去?”
顾及到洗漱间里的人,他拽起弟弟衣领,压低声调:“当年爷爷生病,他爸周凯意图吞吃咱们季家,抢了多少生意?挖了多少坑?你难道不知道?”
“你一口一个周哥的叫着,我都替你害臊!”
“咱爸都不在意了,你干嘛斤斤计较!”季烛耀挣脱他的手,气呼呼地吼着:“你不也一口一个周叔叫着,偏偏找我的茬!”
季明谦拽住他的后衣领子,病弱的他用尽所有力气将人摁到办公桌前,电脑旁有一处浅浅的小坑。
“这是当年周凯逼我交经营权,争执后留下的刀痕。”他恨铁不成钢地低喊:“我是为了季家!”
季烛耀挣脱他的手臂,委屈得两眼泛泪:“你总说你不容易,可我也不容易啊。”
“别人家哥哥给钱给资源,面瘫演技也能拿奖,我呢?黑粉天天嚷嚷叫我资源咖,我连个配角都接不到,我算哪辈子的资源咖?”
季明谦转身翻出工作室的财务报表,正要开口训斥,季烛耀突然想起了什么,跺脚嚷嚷:“你也别总觉得为季家付出多少代价,要不是你出生,爷爷也不会重病!”
一切安静下来。
季明谦一动不动,盯着弟弟不服气的脸,他的眼神冰得吓人,像是被活生生扒去温润谦和的人皮,露出血淋淋的爪牙。
季烛耀许是意识到说错话了:“哥......”
“滚。”他平静道,眼光却是要吃人。
季烛耀瑟缩地抖了抖,转身跑了。
不知过了多久,洗漱间的门推开了,裴诤悄悄推开个门缝,看到季明谦还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整座城市的边际,背影落寞。
“季董?”裴诤尝试问了一句。
“哦。”季明谦恍然:“忘了你还在里面,外套还给你。”
他背对着裴诤开始脱外套,裴诤走过去想看清他的脸,可他又偏过头,去倒咖啡。
“说来我记忆力也差劲,你喜欢加糖还是加奶?”季明谦背对他问道。
何止是记忆力差劲,季董怕不是忘了,裴诤从来公司那天起,就没有季董给亲自倒咖啡的待遇。
裴诤探出手,想说些安慰话,可最终还是没开口。
“我走了,回见。”
“回见。”
随着大门的关合,季明谦颤抖的双手支在办公桌边沿,身体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不多时,一滴泪落在文件纸页上,晕染了钢笔字迹。
*
“季老爷子年轻时这么六?”裴诤坐在秘书前台蹭薯片。
刚毕业的大学生就是好骗,几句话就勾出了季家的八卦。
左右看看没人,王昕小助理一脸神秘兮兮讲道:“我也是听公司老人儿讲的,据说当年季老爷子抬抬手,A城都要抖三抖,季家也是风光无限呢,送礼巴结的人能排到城外去。”
“没想到季老爷子成就斐然,也曾是当年A城房地产的领头人。”裴诤唏嘘。
这一对比,现在的季家倒是落魄了,怪不得季明谦整日阴沉着脸,看谁都是一副讨债的凶恶模样。
裴诤感慨着,又多拿了几块薯片。
王昕忽然又想起:“裴经理,别瞧着周凯多威风,当年周家什么也不是,周锐的爷爷甚至跪在季家门前求投资。”
裴诤来了兴趣:“还有这事儿?”
“当然。”王昕继续道:“您猜金悦酒店怎么来的?当年周家走投无路,季家施舍一点投资,周家拿祖产地皮入股,才共同建成了第一家金悦酒店!”
裴诤哎呦一声:“季家是救了周家一命啊。”
“当然喽,没有季老爷子的施舍,哪有周家今日风光无限的日子?”王昕不忿。
时过境迁,曾经需要拿唯一家底入股的周家,已经成为人上人,还意图恩将仇报,抢夺经营权,简直令人发指。
裴诤和王昕同时露出鄙夷的神情。
“果然不要脸才能活得长久。”裴诤啧啧点评。
他拍拍手里薯片残渣,对王昕道:“黄瓜味不好吃,下次买番茄味的。”
“裴经理还来吃薯片?秘书处比较下饭么?”王昕摸不着头脑,愣神时,裴诤已经走远了。
手机提示音忽然响起,是季董的消息。
【季董:外套拿进来。】
王昕摘下西装外套,小跑送入办公室,走到办公桌前时,季董坐在椅子里背对着他,望向远处天空。
“放桌上吧。”季董的声音平淡无波。
“哦。”王昕应了一声,小心将外套放下。
他与季董只隔一臂远,放外套时,凑得很近,他忽然闻到了季董身上一股奇特的香味。
季董不用香水,而这股香味味道浓重,似是花香,又泛着一股沉沉的檀香味,很诡异。
这股味道十分熟悉,像是在哪里闻到过,偏他又记不起来。
王昕苦恼地回到秘书前台,看到薯片,突然后知后觉,双手一拍!
“季董这是恋爱了!”
可惜裴经理走了,不然他一定要分享这个惊天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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