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顾珺雯的气质绝好,穿着白色衣裙尤显清冷,哪怕脸色是病弱的苍白,也给人很大的压迫感,似一把悬在肩膀上的利剑,连呼吸都不由得慢了几分。

她到来后,所有人都作揖行礼。

江莺歌带着点惊喜的目光与顾珺雯的视线交汇后才慢吞吞地揖礼。

心中却想不明白,她怎会来考场?

江莺歌不会自负到认为顾珺雯是特意来看自己考试的,她猜测天天又跑出来偷吃,顾珺雯出来抓天天,恰巧路过这里罢了。

但视线左右寻了寻,并没有发现天天的影子。

“拜见顾宗主。”

几位药宗修士行礼后,继续说:“让江莺歌诊治,难度会不会太大了?”

刚过初级医师的弟子,起码要坐诊一年看些小毛病才敢接诊病情更复杂的患者,在别人看来,顾珺雯这项提议还不如让江莺歌重考。

顾珺雯不作答,却看着江莺歌,明明是很平淡且不带任何情绪的目光,也能让江莺歌的心不受控制地悸动。

好在一旁的月青一直死死捏紧江莺歌的胳膊,轻微的疼痛反到让她保持着清醒。

她知道,她在等她。

江莺歌拱手说:“我愿一试。”

顾珺雯点头,随即冷视着何峥嵘:“你呢,可有异议?”

“弟子没有异议。”

何峥嵘额头全是冷汗,他敢顶撞月长老,是因为月长老为人公正,不会对弟子做打击报复的事情,实在惹急了月长老,顶多被罚,可面对如泰山一般的顾珺雯,他是不敢多说一个字的。

“既然双方都没有异议,还劳烦药宗的各位在一旁看着,若舞儿有医治不当的地方,也好及时出手制止。”

“理当如此。”

顾珺雯吩咐身边的竹溪,让她把患者接过来,竹溪离开后,月长老连忙安排了座椅给顾珺雯坐下休息。

顾珺雯哪怕是身体不适,坐姿也很端正,就显得特别严肃,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泰然气质。

江莺歌感觉自己的手臂又被掐了一下,无奈拍了拍月青禾手背,可怜的手臂这才得到解放。

其他弟子也和月青禾一样很激动,闭着嘴巴低着头,竖着耳朵倾听顾珺雯的每一句话,就好像把她当作了精神支柱,是高不可攀的神邸,连看一眼都是亵渎。

只有江莺歌不一样,会趁着顾珺雯侧身与月长老交谈的时候,静静打量着她的侧脸,虽说她的气色较差,依然难掩倾城之姿,似羊脂白玉的剑穗,佩在利剑上就多了几分秀雅,少了几分凌然的杀气。

顾珺雯当真美啊,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让人赏心悦目。

不多久,伤患就被抬了过来,大家自觉让开一条道,当他们见伤者的唇色发青发紫,不由得看向江莺歌,视线带有同情,因为他们都知道,像这种中毒的病患,若没有坐诊几年的功底,医师是不敢接手的。

月青禾和别人一样皱起眉头,担忧道:“莺歌,你能行吗?”

“试试就知道了。”

何峥嵘听见这话,心中讥笑,医师治病救人,都抱有严谨敬畏的心,江莺歌却是这般散漫的态度,就是因为被师尊保护得太好了,像不谐世事的千金,什么也不懂。

黄昏渐渐被墨色取代。

顾珺雯起手打出一道光晕悬在半空,如白昼一般,硬生生与外面的夜色隔开,自成一个天地。

虽说只是一个小术法,却也足够让人惊叹顾珺雯的灵力深厚,竟能照亮整个兴和堂。

她说:“开始吧!”

江莺歌深呼吸,走到伤者身边蹲下查看,除了嘴唇发紫,额头滚烫外,他的颈部还有红肿,并伴随呼吸困难。

她接着撩起伤者的衣袖探脉。

寸口无论是浮取还是轻取,脉象都很弱,关口中取才能感觉到疾缓不一的脉动,随后三指又往下推了推,重取后细细感受脉势。

像是受到了什么阻碍,不让她寻脉,江莺歌连忙把灵力缠于三指间,在伤者手腕处晕开,追着那层阻碍在四肢百骸游走,发现那层阻碍便是毒源,在伤者体内到处搞破坏,使得血液发烫,形成高温。

大家见江莺歌探完脉后,迟迟没有下诊断,不由地屏住了呼吸等着。

何峥嵘碍于顾珺雯在场,咽下了一肚子不满的话。

江莺歌起身,询问了与伤者同行的弟子:“你们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是什么时候昏迷的?”

“我们去了白雾之森历练,在回宗门的路上,有一处清泉,便忍不住跳进水里游玩了一番,谁知道师兄突然就昏迷了,怎么都叫不醒,我们这才带着师兄赶回了宗门。”

前世,江莺歌也去过白雾之森,那里因为长年绕着白色的水雾,日晒不足,导致泥土阴暗潮湿,极为适合虫蚁生长。

而清泉水质看起来挺干净,却是虫蚁最喜欢待的地方,且看伤者的状态,极有可能被水灵蚣蛰了。

江莺歌这才取寒破针,她的手很稳,捏着针没有丝毫颤抖,随后借口伤者衣襟,取脐中上四寸,迅速将针刺入。

她定穴的手法非常谙练。

一旁的月青禾见瞧几位药宗修士赞许的目光,不禁松了口气,显然江莺歌没有治错,不过她挺疑惑的,江莺歌的医术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连笔试也满分。

难道真如江莺歌所说,是受到了宗主的鼓励,从而发愤图强?

想到这里,月青禾偷偷瞥了一眼顾珺雯,这才发现顾珺雯的目光一直在江莺歌身上。

本来挺正常的,毕竟现在所有人都看着江莺歌如何医治患者,但唯独顾珺雯的目光好像和别人不太一样。

像是信任江莺歌的医术,眼里有着星光,比夜空的星辰都亮。

待最后一针取下,伤者的呼吸平缓了许多,江莺歌又探了一次脉,确定脉象也没那么急促了,这才和伤者同行的师弟说了一味药方,并且嘱咐道:“每日服一次,中火熬半个时辰即可。”

他们闻言,向药宗的修士投去目光,待得到他们点头示意后,方才作揖谢过江莺歌,随后抬走了伤者。

顾珺雯站起身,轻盈的裙摆微微飘荡着,连带着腰间的两串环玉碰出叮当声,惊醒在场所有人。

她问何峥嵘:“可还有疑问?”

何峥嵘弯着腰行礼,敛着面上阴鸷的神情:“弟子没有任何疑问,江师妹当得第一。”

药宗几位修士附议:“理当第一。”

第一这两个字,从何峥嵘口中说出来还挺不容易的,不过江莺歌也没把他放在心上就是了,更何况拿到了牌证,不该被他人影响了心情才是。

其余弟子也陆续拿到了牌证,和江莺歌相互道喜,但江莺歌的心思全在顾珺雯那边,作为宗主,顾珺雯既然出了门,自然不好冷落远道而来的药宗修士,只能与他们攀谈着。

顾珺雯的气色不太好,此刻在月光的衬托下,就更无血色,若有一阵稍大点的风吹来,感觉都能将她吹走。

孱弱到叫人心疼。

还好竹溪时时刻刻在顾珺雯身旁候着,也不知道药宗的修士说了什么,她忙不迭拿出本子细细将其记下。

江莺歌有点在意顾珺雯有没有吃自己做的甘味果,她想等竹溪有空的时候问一下,忽而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吓得她回过头:“你作甚?”

“该我问你才是,作甚一直盯着大师姐?”月青禾撇嘴,心里有点吃味,“我可跟你说,大师姐可是脾气暴,你若想与她交好还是算了吧!”

江莺歌确实想和竹溪交好,是觉得竹溪又聪明又温柔,她疑惑道:“大师姐怎会是暴脾气呢?”

“你信我就对了。”

月青禾咬牙切齿,她可是记得前几天去追问竹溪送了什么东西给江莺歌的时候,竹溪完全不理她,把她当作了空气。

月青禾虽不是天之骄女,可在宗门里不管走到哪里,哪个弟子不礼让三分,就算竹溪是宗主门徒,可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她几次去拦竹溪未果,就没忍住骂了一句:“臭哑巴。”

结果就被竹溪单方面虐了一顿,脸都被打肿了,要不是月青禾有丹药消肿,今日她都没脸出来见人。

被暴揍的阴影还留在心里,月青禾怕竹溪,也讨厌竹溪,所以作为闺中密友的江莺歌,得和她坐同一条船,一起讨厌竹溪才对。

竹溪记好后,收起了本子,她回头看了一眼月青禾看,却遭到月青禾冷眼相待。

江莺歌的视线在竹溪和月青禾之间来回移动,不管怎么看,月青禾才像那个暴脾气的主。

她无奈笑了笑,这个时候也不好意思找竹溪问了,便抬头仰望着不可触及的繁星,听着聒噪的蝉鸣声,像极了此刻躁动的心情,催促着她伸手,看看与繁星之间的距离。

她现在莫名期待着,等着顾珺雯和药宗几位修士交谈完,顺道和自己道一声恭喜,却措不及防见人走了,天际上只留一道倩影,所有的喜悦也随着顾珺雯的离去而被抽走。

哎,不该贪心的。

顾珺雯是宗主,她有她该做的事,而自己不过宗门里的小弟子,仅仅能被看上一眼,说上一句话,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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