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的脸上并没有惊喜，反倒浮现一丝惶恐。

她从来没和纪溪说过她家里的情况，纪溪也答应过，会尊重她，不会私下调查。况且这几天她们都没有交流，纪溪怎么知道她在这？

知道她家里事的人除了应清和就只有苏晟，应清和自然不会跟纪溪联系，那就只有……

程诺眯起眼看着躲在车里不吭声的苏晟，吸了口气，左手扣住腕表，避开纪溪的目光，

“没事，吃个饭而已，你……”

目光从alpha湿透的衬衫上划过，她低声说，“附近有商场，去买件衣服吧，小心着凉。”

女人语气里的疏远和排斥的动作让纪溪感到不安，她走进程诺的伞下，再一次握住她的手腕，

“真的没事吗？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凉？”

手指被温热的掌心包裹住，暖意从指尖一路爬到心头。

程诺咬着下唇，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了上来，想要推开她，告诉她她这样很不好！明明自己瞒了她那么多事，她该生气才对，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程诺？”手背上落下温热的水意，纪溪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她想要离得更近些，下一秒怀里就抵上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不许问。”

omega发闷又不讲理的声音传来，纪溪闭上嘴，竖起耳朵仔细听。缠在她腰上的双臂用力收紧，那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哽咽让纪溪鼻尖发酸，

“带我走……”

纪溪回抱住她，低头亲吻着她的发顶，

“好，我们现在就走。”

苏晟趴在车窗上看到这一幕差点尖叫出声！

成了！alpha才是最了解alpha的！！她就知道她这么干准没错！！！

陆泽言刚设置好自动驾驶，副驾门就被拉开，苏晟满脸堆笑：“搭个车，那辆车留给她俩吧。”

陆泽言：“你坐前面不就得了？对了，你都带着人跟过来了，还给我发消息干嘛？”

苏晟自来熟地从恒温箱里拿了瓶啤酒，朝她眨眨眼，“都是为了老板嘛，你懂的~”

“alpha心眼真多。”陆泽言评价道。

苏晟摇摇手指，“别骂自己。结局是好的不就行了吗，纪总比我想得还要在意我老板呢，居然把警察都叫来了。透个气呗，纪总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陆泽言忙着回复属下的消息，一个眼神都没给她，“那是程总的家事，该怎么处理应该由她做主。”

苏晟又旁敲侧击问了好几句，但陆泽言的嘴比金库还难撬开，苏晟真的累了。

摇晃着酒瓶，苏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现在是家事，说不定下个月就成私事了~咱俩以后共事的机会多着呢，我提前跟你通个气，你也好早做准备嘛~”

陆泽言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好好说话。”

“好~的~呢~~”

“……”

陆泽言按下按钮，两人中间升起一道隔板，眼不见心不烦。

另一辆车上。

上车之后，程诺就让纪溪把衬衫脱了，车里是有备用衣服的，但都是程诺的尺码，纪溪穿会有点紧。

“先将就一下。”程诺脱下外套递给她。

车里的空调调到了三十三度，纪溪不觉得冷，但还是接过来穿上。

衣服上有股香味，纪溪偷偷闻了一下，是洗发水混着信息素的味道，很好闻。

余光看见纪溪把衣服穿上后，程诺扭头看向窗外，身体紧靠着车门，两人之间还能塞下一个苏晟。

“警察是你安排的？我家里的事，你都知道多少？”

程诺又变成那副不可接近的姿态，就连说话都不愿意看着纪溪的眼睛。

纪溪悄悄地往她身边挪动，“警察是青山安排的。我收到消息的时候快十二点了，遇到雷雨天气，直升机禁飞，从s市开车赶过来至少要七个小时，我又联系不上你，担心你出事，就拜托她找人保障你的人身安全……我只知道今天的事。”

纪溪握住她的手，看到掌心里血红的月牙，凤眸划过心疼，“我答应过你，在你愿意开口告诉我之前，我不会去调查你的家庭，我不会骗你的。”

当初让陆泽言去做背调，在程诺成年前的那段时间只有粗略几笔，纪溪在意的是两人相遇之后的事。

她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伴侣，同样的，纪溪也能够理解每个人都有不愿让人探究的过往。

程诺垂着眼，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知道纪溪没有说谎，可正因为如此，她心里才更乱。

纪溪越坦诚，越让程诺觉得自己卑劣、不堪。

连亲生母亲都不会选择的人，真的值得被爱吗？

脑海中闪回程惠和其他人一起试图把她关起来的场景，程诺眼底浮现痛苦，她想要躲起来，但手却被纪溪牢牢抓住。

“我……”程诺张了张嘴，却又卡住。

或许是秋雨让心肠变得柔软，程诺也想把这些年压在心底的秘密都告诉她，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纪溪看出她的挣扎，并没有追问下去，只是轻声道：“没关系的，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我愿意等。”

程诺抬眼，撞进那双干净而温柔的凤眸里，鼻尖一酸，险些又红了眼眶。

她总是这样。

明明有强势的底气和资本，但每一次她都会选择退让。

比如现在。

明眼人都能看出程诺受到了打击变得脆弱，只要强硬一点，也许就能得到她想要的。

但纪溪没有。

纪溪只是安静地坐在她身边，用温热的掌心慢慢摩挲她冰凉的手背。

见她又不说话了，纪溪曲指刮了下她的鼻尖，笑道，“怎么这么爱哭，眼睛都红成小兔子了。”

程诺捏紧拳头，“我没哭。”

“难过的话是可以哭的，没人笑话你。”

“我不难过。”程诺倔犟极了，“将近十年没见，他们的脸我都快记不清了，我为什么要难过？”

“好好好，不难过。”纪溪朝她张开双臂，“那让我抱抱好不好？我心里有点难过。”

身体先一步做出回应，程诺紧抱住她的腰 ，额头轻轻抵在纪溪的肩上，声音闷闷的，“你难过什么？”

“因为觉得八年前的自己很蠢，口口声声说爱你要保护你，但却一点也不了解你。”

纪溪收紧手臂，把人圈在怀里，哑声道：“当年你离开，是不是因为……害怕？”

程诺没有回答，但肩膀上的湿意告诉了纪溪答案。

……

车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城市的灯光透过水雾变得模糊。

纪溪按下按钮，座椅缓缓地变成一张床，她抱着程诺躺下时，程诺却误会了她的意思，手指抵在她的唇上，

“现在不行，我，不太方便……”

由于新药的副作用，程诺的身体一直不太舒服，她担心会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况，纪溪现在不太好糊弄了。

纪溪眸光微顿，脸上随即展露笑容，“我只是想让你睡得舒服一点，还有六个多小时的车程呢。”

指尖传来酥麻的感觉，程诺脸颊微红，捂住纪溪的嘴，“你不许说话。”

纪溪顺从地闭上了嘴，只在她掌心里闷闷笑了一声，笑声带着胸腔的震动，让程诺的心也乱了节奏。

车内的温度似乎比刚才更高了些，程诺的呼吸被纪溪身上的信息素包裹着，熟悉的味道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纪溪也累了，刚闭上眼没多久，就感觉衣服被轻轻扯了下，她睁开眼，只见程诺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姐姐，亲我一下好不好？”

别的不能做，亲一口还是可以的。

凤眸弯起，纪溪低头含住那柔软的红唇，起初只是浅尝辄止，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的呼吸变得急促，细微的水声在密闭的空间响起。

程诺抓着外套的手时而用力时而放松，黑眸再次蓄满泪水，脸颊红潮胜过天边晚霞，落在后背的胳膊越发用力，恨不得将她揉碎融进血肉中，修长的双腿本能地交缠……

可隔靴搔痒般的举动只会让两人愈发渴求彼此。

“宝宝，再亲一下……”

柑橘味的气息更浓郁了，纪溪的眼神有些迷离，指腹轻揉着程诺的眼尾，“好漂亮……喜欢你，宝宝，我想要你……”

程诺差点被她哄得答应下来，抓纪溪的手，程诺狠心道，“不行，我今天不太方便，下次补给你好不好，姐姐？”

纪溪还在易感期，哪怕贴了抑制贴，被这么一折腾又忽然叫停，身体肯定是不舒服的，但她不会强迫程诺。

停下动作，纪溪往下面挪了挪，脸颊贴在程诺的身前蹭了几下，湿红的凤眸有些委屈地看着她。

程诺那时有时无的良心受到了巨大谴责。

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真的只是想要一个晚安吻……

“姐姐，你不动，我来帮你好不好？”程诺不忍心让她压抑。

纪溪眼前一亮。

……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两点，程诺早就累得睡熟了。

反观纪溪则是春风满面。

进门的时候还腾出一只手揉了下03的脑袋。

小机器人一眼就看到她怀里的omega，体内流畅的数据流出现一瞬间卡壳——

不是刚分手吗，怎么又抱回来了？要复合早说啊，她那天的态度可算不上好！

第二天，纪溪刚醒来就发现陆泽言给她发了二十多条信息。

她看了眼身边还在熟睡的omega，心里泛起一丝甜蜜，动作轻柔地下床来到书房查看消息。

大部分都是图片，还有几段视频，纪溪随意点开一个视频，是俯拍的视角，视频里是一个女孩，估计是小学生。

视频剪辑过，本该坐在书桌前写作业的小女孩，下一秒就洗完澡上床睡觉了。女孩把被子盖得很严实，连脑袋都蒙住了，视频里只能看到女孩的头发散在枕头上。

纪溪面露疑惑，视频画面再次跳转，这次女孩的床边出现一个男生……

纪溪皱起眉，觉得恶心，抬手要暂停视频，却手滑翻到下一张图片。

还是那个女孩，她眼神清澈地看向镜头，并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但纪溪却感到头皮发麻。

手指颤颤着划过每一张照片，视频她没敢点开，确定每一张都是同一个女孩后，纪溪快要喘不上气了，她直接打给陆泽言，极度的愤怒让她的声音变得颤抖，

“照片，从哪来的？”

“赵耀文，程总的堂哥，警察调查到他在高中加入过一个不正当群聊。这种视频……他的手机里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