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山是山脉的一部分，有很多山组成，想要爬上去要在山周围绕很久。
两座山之间有一条木质的桥，桥两边用铁链挂满了同心锁，仔细看看有很多都是得偿所愿的情侣留下的。
余未晞和陈昕遇两个人像比赛一样，翻过了一个山头丝毫没有要停下歇会的意思。
秦海轶累得直喘气，“两位，能不能歇会，一个多小时，顶着大日头，你们不累吗？”
“再坚持会，前面有个小瀑布，到那就凉快了。”余未晞多年坚持晨跑和晚跑的习惯，这些运动量对他来说并不算大。
“我不行了，我现在就要歇会。”说罢，便靠在山石边沿上坐下来。
余未晞知道刚才秦海轶中暑，决定停下来一起休息。
陈昕遇摘掉头上斐乐的鸭舌帽，撩了一把刘海，的确是出了不少汗。
他从包里拿出纸巾，顺着额头擦了一遍。擦完还是不满意，在包里翻半天无果又看向了秦海轶。
“你有湿巾吗？”
秦海轶正在喝水，连着几大口灌下去，腮帮子还鼓着，听见陈昕遇问他摇了摇头。
紧接着余未晞就对上了陈昕遇的眼神。
余未晞认命地从包里翻出了湿巾递给他。
“谢谢。”余未晞总觉得这两个字说的咬牙切齿的。
“你们说咱们什么时候去爬泰山啊？”秦海轶问道。
余未晞听了这话一乐，“你现在累成这样，爬泰山一晚上能爬得了三分之一吗？”
“你可别小看我，这是天太热了，天不热我还是很厉害的。”
“期待期待。”余未晞突然想到，他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我叫余未晞，你叫什么名字？”
“秦海轶！叫我海轶就行。”
余未晞点点头，“好。”
陈昕遇在一旁调整之后再次背起书包，“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天空中不断有云彩汇集过来，遮住了太阳，平息了燥热，看这架势是在等着一场雨。
“学校挑的什么天气，上午那么热，临到中午居然阴天了。”
“上午出一身汗，下午不会被雨浇吧！”
身边有些同学在抱怨着。
班长傅凌聪走在第一梯队，现在基本接近山顶，在群里发了条消息提醒大家注意安全，下来的时候可以选择缆车。
越接近山顶人越多，在山峰前的一段路有小火车直达山顶，但是余未晞他们不能选择乘坐。
山路没有从前那么宽敞，变得几乎无法容纳两个人并排走，就这样一圈一圈绕道山顶。
余未晞走得快，将二人甩了一圈。
距离山顶仅剩两圈的时候，他发现有人在排着队走另一条路。
身边人几乎都顺着这条路走，余未晞没多想便也跟了上去。
走了几分钟队伍突然停下来，上面有人大喊，“带错路了！这条不是正规的路，是在抄近路爬山体！”
众人听完这话都开始躁动起来，有人说带路的不长眼，有人说干脆退下去算了。
余未晞向身后望了一眼，果然，光顾着爬山他没注意，他站的地方已经十分陡峭，根本无法站直。
身旁都是杂树和乱石，哪有路的痕迹，余未晞恨自己也不长眼，居然选择了最危险最难走的路。
他想退出去，可身后也有一群人，不仅有他这个年纪的穿着校服的同学，还有老人和小孩。
上的时候好上，可下去非常危险，一旦脚滑滚下去撞到石块上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我们往上爬吧，尽量找好走的路，肯定能走出去的。”
余未晞心里一横，当下最好的办法只有继续走下去了。
山体愈加陡峭，众人已经从爬山变成了攀岩，还没有绳索保护。
突然前面又有人叫了一声，“有许多石头落下来了，大家小心一点！”
众人身体紧贴着山壁向上爬，要想找着力点最好的是插在山上的石头，可石头并不牢固，很容易就滑下去。
余未晞刚将身体稳住，几块巴掌大的石头就向着他滑下来，他连忙向一旁躲避，却还是被一块石头砸中手背，好在只是擦破了皮。
经过这么一事，众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被砸下去。
走在最前面的几个年轻人说要先爬上去探探路，有路了再回来带着大家。
余未晞附在山上，双手紧紧扒着一棵小树。
陈昕遇和秦海轶已经走到了仅剩一圈的地方。
秦海轶向四处望了望，还是不见余未晞，“余未晞走这么快吗？”
陈昕遇面色凝重，抬头望了望乌云交织的天空，已经丝毫看不出太阳的方位了。
一股不好的感觉探入他的心头。
于是他掏出手机，点开余未晞的头像。
Y：你爬到哪里了？
无人回答。
天色越来越暗，突然响起了一声骇人的雷声。
秦海轶拽着陈昕遇快走起来，“咱们快走吧，到山顶上找地方躲雨，余未晞体力那么好，说不定已经到山顶了。”
陈昕遇还是不放心，但也只能先往上走。
因为那声巨雷，余未晞周围的人都叫起来，有小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
众人在这条不是路却硬走出来的路上停了好长一会，谩骂声和抱怨声此起彼伏。
余未晞在想现在难道只有报警等直升机了来救援吗？
这些根本就不现实，况且现在马上就要下雨。
终于上面有人回来说找到路了。
余未晞双眼紧盯着前面人的步伐，生怕有石块再砸下来。
终于路平坦了一些，但需要爬过很高的平滑的石头，亦是非常危险。
余未晞有汗流到眼皮上，他随手抹了一把，已经无暇顾及干净与否。
多年锻炼经验的他还是能爬上去的，但他身后的老人，小孩子就不太行。
余未晞拉了几个人一起上来，随后又继续往上爬。
终于在到达平地上时，他松了口气。
还好今天没有交代在这里。
平地上的路较为宽阔，抬头就能看到山顶，但前面的路被铁栏杆围起来，只能向后走绕行。
众人都向后走去，只有余未晞双手搭在栏杆上缓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砸的手，现在已经红肿起来，有些吓人。
余未晞习惯在离开栏杆时，拽一下再松手，而此刻也不例外。
但偏偏，这个栏杆是可以移动的！
余未晞整个人向后仰去，距离山路边仅仅只有一米多。
一刹那，余未晞整个脑子一片空白。
身体应急状态紧急制动，但也还是由于力气太大，向后倒去。
我要离开了吗？
余未晞抬头猛然发现陈昕遇向自己跑过来，死死用力按住了栏杆。
“余未晞！你不想活了！”这些话像一阵巨风刮到他耳边。
余未晞还持续空白着，他觉得平行时空的自己，已经掉下去了。
陈昕遇挪开栏杆，走到余未晞身边，抓住他的手腕，又看见他惨不忍睹的手背。
原本擦破皮的手背现在又开始渗血。
他又在余未晞身后看到了被“人力”开凿出来的山路，一时间怒火攻心。
“你是不是疯了？放着好好的路不走，你走这个，你生怕自己活太久是不是？”
“我要是现在不来，是不是就该报警了？”
“我给你发消息你为什么不回？电话也不接！”
陈昕遇情绪过于激动，毫不保留的输出了一堆。余未晞始终一句话都没说。
他看着余未晞呆滞的眼神，知道他大概被吓傻了，于是重重叹了口气，拉着他往山顶走去。
陈昕遇一边走一边觉得自己刚才说话太重，不该这么发脾气的。
可他也不敢回头看余未晞。
他只能带着余未晞去找秦海轶，找他们的背包，给余未晞先包扎伤口。
山雨来的非常突然，突然就浇到所有人身上。
陈昕遇还带着帽子，不至于雨水打到脸上。
他还是往后看了看余未晞，那人满脸都是水，吓了陈昕遇一跳。
陈昕遇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余未晞一边，两个人就这么撑着他的外套跑到山顶的寺庙前的走廊上。
秦海轶一看两个人淋成这样，连忙拿出纸巾递给他们。
“老师说不在山顶组织合影了，让我们自己拍吧。”秦海轶交代了几句老班让转达的话。
陈昕遇简单给自己擦了擦，便从秦海轶身后拿过自己的背包，从里面翻出了碘伏棉签和创口贴。
余未晞此刻才恢复不少，不过还是呆呆地站在那，一句话都不说。
“过来。”陈昕遇无奈地对余未晞说。
余未晞倒是很听话地走过去。
陈昕遇抓起他的手，先用纸巾擦干了伤口表面的水和泥。
“你先忍忍吧，没有比纸巾更干净的了。”
陈昕遇本想让余未晞自己上药包扎的，但看他这个样子，一种不知疼痛也不知道自己是谁的表情，陈昕遇还是选择自己动手了。
秦海轶看向余未晞的伤口，不由得吃惊。
“我的天，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看着这么严重。”
余未晞终于清醒过来，“被石头砸了。”
“先稍微包扎一下吧，等下山了再去上药。”秦海轶看着陈昕遇仔细给余未晞上药的姿势，不由得会心一笑，就说小陈知恩图报吧。
“不用，小伤。”余未晞说道。
此话刚出，给自己抹碘伏的手突然加重了力气，疼得余未晞直抽气。
余未晞看陈昕遇没什么好脸色，只当是嫌自己麻烦，不再说话。
可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觉得伤口越来越疼，痛觉控制了余未晞的泪腺。
眼前居然被泪水模糊了。
余未晞努力地控制眼泪不掉出来，可眼眶根本不听使唤。
一滴眼泪掉到了陈昕遇手背上。
陈昕遇顿了一下，也没理会，撕开创口贴，给余未晞贴上去。
创口贴还是个卡通动漫的，上面画着小羊。
似是担心余未晞不想贴，陈昕遇还特地解释家里阿姨准备的，只有这样的，很管用，好得快。
余未晞盯着陈昕遇手背上的水渍更加不好意思，陈昕遇岂不是更讨厌自己了。
雨停之后，太阳出来，居然还有彩虹。
三个人和彩虹一起合影之后便乘坐缆车下山。
可缆车只允许两个人一起坐，那就是必然三个人中要有一个人被“留下”。
秦海轶想着一会和新同学一起坐，增进感情。
空缆车到站，陈昕遇先把余未晞推了上去，没等秦海轶开口，自己也坐了进去。
留下秦海轶一个人在原地骂街。
余未晞见陈昕遇跟上来，边往右边靠了靠，紧贴着玻璃。
在他俩面前贴着一条字幅，上面写着，“十分钟即可到站”。
余未晞扭头看着窗外还有些雾蒙蒙的景色，分散注意力。
“十分钟，够你给我讲讲你这三年的事吗？”
这才是陈昕遇的目的。这里面是最好提问的时机，余未晞总不可能跑了。
余未晞还是后脑勺对着他。
可如果陈昕遇仔细看看玻璃倒影，就能看到余未晞的眼泪又落下来了。
“不想说就算了。”
陈昕遇认命了。
“刚才谢谢你救了我，那个时候我大脑一片空白，甚至眼前都开始播放走马灯。”
余未晞不认命。
“我爸妈三年前离婚了，我被判给我爸，我爸带着我去锦城上学。今年我爸出车祸走了。”
陈昕遇能听出余未晞的鼻音和颤抖的嗓音。
“高一下半年，我的确选的地理。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但是高二，我转去了分校区，改学生物。”
余未晞停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完这个故事。
“因为我的地理老师叫王泓涧，当初就是他鼓励我学地理，高二开学他暴露了真面孔，他想要骚扰我。”
“我砸掉了他桌子上的烟灰缸，跑出了办公室。”余未晞不再哭泣，他变得麻木，就像是在说一段平常不过的小事。
“我找我爸，我说他骚扰我，我爸说我撒谎，没有老师会骚扰男同学，我没有办法，只能继续上学，但他还是时不时来找我。幸运的是，班里有同学发现了男厕所按的针孔摄像头，那个同学家里势力大，调查出来是王泓涧以后，就把他送进去了。”
“但我已经没法学地理了，我恨他。”
“好在班主任很关心我，我和她说了一切，她帮我转科换校区，我很感谢她。”
“我爸出车祸以后，我就回来了。”
八月还处于三伏天，河流经太阳暴晒，只剩下薄薄一层水艰难盖着河床，终于连这点水也被太阳夺走，贫瘠的沙地干的裂开缝，等待雨季到来。
车厢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余未晞转过头发现余未晞正盯着他。
此刻陈昕遇哑了火，他想过等到再次见面他一定要给余未晞点颜色。
余未晞如今却五彩斑斓的坐在他面前，不给他留有机会。
空气里弥漫着雨水泥土的气息，二人的紧张气氛缓和下来。
其他的已经无需再问，到这里就够了。
余未晞在看着大好河山的时候想的还会是没能学完的地理吗？
“我不是故意删掉你的，我只是觉得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现在我们又加回来了，我很抱歉但我又很高兴，你愿意和我说这些。”陈昕遇说道。
余未晞能够说出来就代表事情能放下不少，倘若此刻陈昕遇表现得过于激烈，容易让两个人都回到那个时刻，痛苦也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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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爬山（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