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恳求

“我引你来?”卞听云唇角瞬起,笑意浓郁。

自打坐下时,卞听云毫无天神的架子,气息亲和,举止随性,加上一身并不华贵的衣着,隐藏在人群中不会被觉突兀。

倘若不与那饱经岁月磋磨的眼目交汇,错身而过时,也觉是平凡一人,哪里能与执掌天地命谱的神明扯到一处。

不明显的笑声稍落,卞听云起手向虚空一推,将眼前景象挥入身后,眼前光色成风而退,事物骤失样貌。

待眼前画面再停时,不知徐从仓皇中回神,一息不足,而今所处平台高出底部数层,向上重叠高塔,足下瓦檐相勾。

不知徐眸中闪过惊,从最下处的正殿中穿梭入阵,出阵时又距入阵之地甚远,如此能力,对阵术的钻研定然极深。

且不说卞听云的通事之能,单看此术,她此行绝不是白来......

只不过,眼下她有心觉更为重要的事想要问个明白。

还没将话明说,卞听云在她眼前悬身上树,枝杆壮如酒桶,无一处生有叶片,弯成拱门之态,其上被铺了厚实的绒布,好似雕塑的硕大摆件一般。

卞听云侧卧其上,手中翻阅其方才还在另一空间中的书本,这会已缩成巴掌大小,无论翻出多少页,始终那样单薄。

再开口时,声音携有洋洋懒意:“小丫头,是你找寻上门,跑来这扰我清净,你的过失就这样堂而皇之丢到我头上?你这荒唐话都是跟谁学的?”

责怪之意少有,那股让人在亲和间藏有暗劲的笑意才最为

虽为躺卧,却在高处,不知徐需微抬头才能将卞听云纳入眼前画面,虽说卞听云模样随和,可如此相对,实有压迫。

她虽有猜测,却心慌意乱,无暇择路,便不加斟酌将所想和盘托出:“小辈想...您只需要将云再拢一些,妖目便不会看来这,多些隧风暗流,就可将我打回,亦或是有一两阵法,我都到不了这里,可我来此这般顺遂,想来您是知晓我要来。”

既然卞听云就在此地,她在对面山脉多日游寻定不会逃过卞听云的眼睛,倘若卞听云根本不想她找来,只需要将云层聚拢,她就会无获而返。

可云正好能让妖目穿透,来了此地又顺入神殿最为机密之处,就算此地无人寻来,也不至于毫无防范,让她顺利至此。

卞听云恰时出现,才是这番猜测成立的最醒目之处。

想来,卞听云并没想瞒着她......

话落不久,卞听云合上书本,笑意敛回些,两眉错开些许,很快恢复如常:“你这话越说越奇怪,我为何会知晓你要来?”

模棱两可的话中,不知徐稍有停顿,她在那道凝视之下垂首,隐去眼中杂色,抬手作揖,恭声说:

“永生神司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若不认,她不妨顺着说,此话暗藏私心,她想知道的一切,眼前人一定能解答。

“哼...”一声听不出情绪的强调当头砸下,卞听云压低视线,“你太高看我了,我是可以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而并非真的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世上的事那么多,我就一个脑袋,一双眼睛,理不清,也装不下,若一切皆在预料中行进,我漫长的一生可就了无生趣,何必给自己找不快活?”

虽在说自身,却也毫无痕迹驳回不知徐的暗指。

太极轮番被打回,不知徐心急如焚,她满心都是那条短不可视的已经没有冷静周旋的气力,她在此刻屈膝,补上见面那一刻未行参拜的大礼,顺带恳求:“神司,还求您再让我看一眼命簿。”

许是此时参拜显得另有目的,卞听云时而煽动的眼睫打停,定如身下不动古木。

少顷,神情才有所松动,“你看过几页,已是窥视天机,况且,看多少次都无差别。”

都无差别...不知徐呼吸骤滞,将扇动的眼睫闭合,她心有危塔,随时能倾倒,她撑着那一份能够扭转的意念,又问:

“那您可否告知小辈最初的问题,为何林观鹊的命线下皆是空白?”

话说不明不给答案,那她说明白呢?

她保持恳求的姿态,希望卞听云能给出哪怕一丁点答案。

“不可。”这是卞听云沉默良久后的答案,转而又做一丝提点:“不过,你就那样确定,上面写得是林观鹊?兴许是你看错...”

“是她!”不知徐再睁眼时满目坚定,“我不会看错,您一定知道这是何意,是吗?”

这话来的古怪,卞听云当然能知,而今的不知徐哪怕抓到一点余地,她都要穷追不舍。

不知徐酝酿许久,也不知说何话去恳求,眼前的女子看似姿态亲近,实则极难应付,她若不坚定些,一定会被绕进圈子,说到别的话题。

料想恳求无用,不知徐将期间关系说出一二:“天界四神,少了谁都不是小事,如今的造梦神殿除却林观鹊外,没有人有能力登上这个位置,她若有难,下界必将再起轩然大波,届时万民受难,天机不启,还有谁能去入梦讨伐异族。”

她虽在神殿居住不久,却也知道神殿距离上一次大战才短短百年,所有织梦者中,只有十来位先前余下有征伐经历的旧人,其余都是新来的织梦者,到底阅历少些,亦受灾难。

长缺叶作为唯一一个能有资质替代林观鹊的人,如今闭关神塔,长若池修为高,对织梦的领悟却不够高深,暂开不了天机。

林观鹊成神百年,还未将自身整明白,却要犹如独木,一人支撑,若真的早逝,神殿日后是否能有新神接位都难说。

这些林观鹊从未与她说过,可她身在神殿之外,最能瞧清林观鹊的处境。

不谈情意,这一份道理出口,足有分量。

可不知徐心知不够,强压心焦,另起话锋回扣前文:“神司早前的事迹小辈有所耳闻,您心牵万生,与她同在其位,定不忍眼看一生都在尽责的人早逝,更不愿见下界生灵涂炭。”

“您也正是这样,我今日才能如此巧合得看见命簿这一页,对吗?”不知徐声急力切。

她怕遗漏了什么,将她心里能想到的一切毫无遮拦说出。

卞听云似躺不住,抬身坐起,虽掐着笑意,细长的眼目间生出些无奈之色来。

命簿在她手上消散,她两手撑在身后,话中已无明显的情绪,倒是增添一出叹声:

“小丫头,你太心急...不知有无人教过你话当如何聊才妥当,有些东西不能挑出来说。”

不知徐气道成断,一截一截吸入,又断断续续涌出。

是...她是心急,她不知在此情此景下,看着她爱的人、陪伴她的人是早逝之命该有何种冷静。

当做一件等待处置的事情?可以沉静的思前想后,为达目的将理智贯穿始终?

她血肉之躯,心脉是她本源,她心慌意乱饱受折磨,遏制不住本心猛烈的跳动。

冷静一词在此刻下,早被踩在脚底碾磨。

哪怕到现在,她听出了卞听云的话外之音,也依旧想要从心放言,她挺直身,面上已经被急色充斥的通红,她喉咙哽住,在下一息间强行出声,语调不稳:

“小辈自小在外漂泊,读过几本书,未曾被言传身教,不懂话该如何说,不会修饰,亦不知如何才算妥当,进退无度,词不达意,所以缕缕重伤不该受难之人......”

话及半处,哽咽多生,她吞下几口翻出苦水,竟能在绝望之色间自发迫出几分笑容来,

“可正是此人,词句斐然,进退有度,她从未对我说过一句不好听的话,我听上百句,总能学上一二,她虽从未教我,却胜似教我...是我愚笨难以领悟,还需她终年不断的洗濯......”

她怎会听不进林观鹊每一次毫不保留的说辞,她最初喜欢林观鹊,就是喜欢那张弛有度的言语,她喜好听每一次为她而说的话,羡慕能牵动她情绪高涨的表述。

是她不会裹语言里的不妥,话里的刀刃,总会没有那样的情绪,却用表达伤人......

她懂,也都没忘过。

不知徐垂着眼,抬手擦掉面上随之走出的泪痕,试图用真切去赌一份怜悯,她记得林观鹊的提醒,卞听云对妖族会有不同于常的心境。

话末停顿两刻,不知徐抱手致歉:“冲撞您是我失礼,惹您不快并非是我的本意,我来此本不为此事,可既让我悉知,我总要问清本源,此事不小,我不得不急。”

卞听云看来的视线终究还是和软下些,为这份坦然有所动容,眼中闪过几分不忍,别开头去,

“你这般说,真不怕我不答应?”

不知徐眼中灰暗的目色中忽燃光点,她听出其中的松动,从心而说:“我知心有所护之人,当赤诚,心有所向之地,当坚守。我愿袒露心声,是为诚心而来,也愿为成事付出一切,您若有需,只管开口。”

卞听云自古木尚落下地来,“你先别跪着了,回头叫让你来的那位瞧见你双膝红肿,该说我苛待你。”

不知徐不为所动,定目而去,央求说:“还求您赐福。”

“赐福...”卞听云向她走来,围着打量一转,流露好些赏识之状,在身后以神力将不知徐抬到站立的高度,挥袖说:

“要在我这里问一个秘事,就得拿一个我暂时未知的秘密作为交换,若你所言为真,我可以同你说只字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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