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退尽，月出星明，荒海近岸的村落像在深夜时分，无人挑灯夜坐。
几只大妖过路，察觉不妥，跑回荒海妖岛禀告。
长缺叶一行自半空而降，落至中心房檐，海中的妖岛明珠环绕，在海侧的暗色下更显耀目。
想到解救这里的人后还需安抚料理，无论如何也该只会不知徐一声，她静默不动，向妖族意念传声，倒是那声道在妖族打了一转不见目标，又传回长缺叶的耳朵里。
倘若传声之人是神殿中与星象缔结者，她只需传声星辰之间，星辰会引导正确的人听见，不知徐虽做过守护人，修行却未与星象相关，她需要知道一片大致的范围，才能顺利通传。
打转而回，便晓不知徐不在妖族内。
罢了...救完人再说...
长缺叶手腕刚显光束，一行几人足下踏空，忽然失重，下坠一丈。
她们在心惊间闭气，快速反应后才堪堪落稳。
忽来的变故使得长缺叶动作受阻，她于昏暗之中快速扫过周边，带领来的几人都在，个个面露懵懂，不解地向她看来。
“师尊...”清怀左右扫视，而后上前两步，小心试探：“这个天机是不是开错了...”
“我尚未开启天机。”长缺叶神情有一瞬茫然，天机向来只有开与不开，哪有开错的说法。
“难道这是异族设下的？”织梦者扶州猜着。
“若此处不是天机...”清怀看向此方暗沉的天地，高呵一声：“那是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藏在暗处的人不出现，问也无用，长缺叶当即凝结神力，挥掌打向可视的壁墙。
砰的一声，力量撞击其上。
地面开始轻微摇晃，很快又恢复平静，就如同无止境的深渊，完全吞噬了她的力量。
空间壁纹不过显现一瞬，长缺叶便眼快捕捉。
她眼中显现锐利，极为确定道：“这种空间纹理，当是梦魇做得基地，看来这就是神司所言的系统了。”
看来妖族不只是梦魇借命之术这么简单。
久不闻几人回话，长缺叶向身后看去，眼前昏暗成片，哪里还有跟随她几人的影子。
“清怀？”长缺叶顿感心慌，厉声叫道。
如此声道，就算相距十几丈地，也能听清。
六壁严丝合缝，阻拦她借力星辰，如此便只能靠自己。
许久听不见回声，使得长缺叶握剑身侧，心弦乱行，她向此方空间内传音，不出半刻，声音又回到她的耳中。
“清怀？”：“扶州？”；“文壁？”......
接连几声，毫无回音。
长缺叶耳侧伴随心脉起伏，她细眉稍错，满身防备地在原地打转。
分明不过一句话的间隙，她带来的人都在哪里？！
正当举剑，眼前忽而昏暗渐退，视线逐步开阔。
定睛来瞧，身周岂是无人之状，她在中心，外布圆周，近百人将她团团围住。
不...不是人...
她未曾感知到一夕生机，这些都是为梦魇术所生的傀儡。
前方的人群后有一处高台，金发男子交手而坐，显得懒散。
“极穆...”长缺叶哼道，她都不需将五官瞧清，“果然是你！”
说来，还未和极穆正面交过手，今日倒阴差阳错如愿。
极穆抬手划过一众，没忘告知：“岸边村民的命都系在他们身上，一个人供养着四到五个，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会消耗村民的精元，这之中有些死了，梦魇便会破散，但有也有些死了，会连带着那一部分精元彻底消失。”
彻底消失...这几个大字敲击在长缺叶耳边，她不禁目色如锋，要将人刮出好歹，“你虽是外来，却比这里的异族还要恶毒。”
这里全是一模一样的傀儡，她如何分辨得出该不该杀......
精元有限，被分为数分，既由一处供养，定存可救的部分，但动作越多，这些可救部分的损耗便会越重。
被分出走向灭亡的部分一定会死，而她越纠结，越因想保全一切而致使己身降低速度，则会让可转圜的部分愈渐缩小，导致最后什么都保不住。
最佳的选择便是以最快的速度同时解决这些人，舍弃一部分，才能保住更多。
心已定下，长缺叶纵身空间，她先旋阵于顶，在下部还未动时，向极穆方向打出一道金光，神力突显，去如疾风。
眼看将要到达极穆近处，可座椅上的人一动不动，眼看这一股力量撞入眼前透明的屏障之中。
那是一道分隔空间的壁......长缺叶陡然分明，看来她带来的人被隔在了其它空间里。
“修为不错，但打可就我太浪费了。”极穆悠然而说。
下方悉悉窣窣，傀儡已然有动，与极穆的慵懒相比，长缺叶全神警醒，再分不出心去理会极穆。
大阵悬空，其间化有数道神箭，一如当初在帝城湖上所开。
不同的是，在外能借力星辰，而今全靠她自身的力量支撑。
下方傀儡均像受过训练，能躲避迂回，使出力量抗衡。
眼看此番倒下不过六七十数，长缺叶面生急色，将长剑错开，变做两柄分握手中。
她在眨眼间落地，双手并用，配合阵法不断落下的攻击窜梭其间，如风轮旋身，将傀儡一众斩首割喉。
剑过无血，不断有轻微炸裂声入耳，使得耳畔阵阵轰鸣。
极穆翘腿坐在高位的椅子上，欣赏这一场角逐，或觉不够，低声说了什么，空间壁上显现锥状之物，接连奔向长缺叶去。
长缺叶觉察有异，回身去观
到底是孤身难抵，避开攻击时被傀儡抓破脖颈，去斩杀傀儡时肩上又被来箭擦破。
她停顿不得，眼目一个来回之间，将一众傀儡借神力托起起，当作屏风。
傀儡与攻来的黑箭抵在一处，相互碰成幻影，随着长缺叶最后一剑的清理，此方空间原有的
大阵顺势关合，她猜测极穆尚有后手，如今费力半数，不敢消耗更多。
长缺叶捂住肩颈处的伤口，甚至不敢多以神力疗愈，不过暂做闭合，待后续再说。
极穆好戏看完，这才悠悠起身，说着两人绝不会投机的话：“有没有人同你说过，你比林观鹊还要适合做神。”
极穆眼中难掩欣赏之意，又带着可惜而叹：“如果是她来，会求一个万全，费神力控制这百数人一一感知，而后才知道该杀谁，那样她的神力已经耗费六七层，对付起来就容易多了。”
倒是长缺叶果决，当机立断，说杀就杀。
长缺叶岂会听不出含沙射影，声道凉薄：“同为救人，处事之道便不分高下，少在这挑唆！”
“挑唆可没意义，我是可惜你。”极穆笑言，毕竟今日之局几经推演，长缺叶一定会死在这。
“她们人呢？”长缺叶可没半分心思周旋，她这里尚且如此，其它神使又是何境遇...
若在一处还能配合而战，各自应对时总有薄弱处不被弥补，容易出麻烦。
极穆并未正面答复，而是抛出问题：“你觉得她们能像你一样，撑到这个时候吗？”
指向不明，反而能放大长缺叶心中对不好猜测的恐惧。
“该死！”长缺叶提剑而去，准备先解决极穆这个麻烦。
倒是人行一半，极穆挥手将空间后移，将长缺叶左右的空间壁打开，抬高声说：“你与我纠缠无用，不妨向左右看看。”
长缺叶斜眼去看，身形骤停。
她带来的几人匍匐在右侧尽头，东倒西斜，血痕遍布。壁上尖锐的锥刺还对着她们。
数量貌似不妥...
清怀...清怀呢？
长缺叶猛然扭头，“清怀——”
清怀在另一侧的尽头，虽相隔甚远，也一眼能看到从清怀身后贯穿肩骨的锥刺，清怀被缚灵锁钳制着，嘴边的鲜血淋漓。
似觉视线开阔，看到长缺叶的身影，才忍痛抬手擦去嘴侧的痕迹。
长缺叶视线定住，心绪浮躁，当即盛怒，她拼劲全力尚且负伤，这些不知这里是何的后辈如何能应对得......
极穆今日摆明就是要她们死，她绝不能让极穆如愿。
见极穆走出拦在身前的屏障，还带着极为残忍的笑容，长缺叶目色下沉，肩颈上的痛楚早被抛掷脑后，她如今只想将手中的长剑，狠狠灌入极穆的心肺。
倒是极穆有备而来，面对长缺叶将起的剑意毫不退避，抬手一捏，两人足下的地面开始生出裂痕。
“你如今深处正中，纵然开了天机，也只有一面与你天机连接，空间之外便是混沌，一炷香内，这方空间就会彻底塌陷，塌到最后你就知道，哪一面是对的...”
极穆展开双臂向两侧去，“而你所剩时间只够你救一边的人，与其跟我耗着，还不如好好选选，是选你一个宝贝徒弟，还是选另外几位性命垂危的神使？”
“你真是无耻！”伴随一声唾骂，长缺叶凝神飞出一剑。
极穆身法快，侧身躲避开，指向角落不知何时燃起的大只香烛，“长缺叶，你真的没有时间了。”
足下已然开裂，她能感受侵入的混沌气息，不得不入极穆的圈套之中。
她如何选得，两边都为共事之人，岂有先后。
长缺叶目光向几位奄奄一息的神使看去，转动身躯，而后回首向后。
她看向那被血浸染半身的女子，眸间颤抖，她心里痛楚难抑，何其不忍，却还是在权衡后传音而去：
“清怀...冲开束缚...”
“为师相信，你可以做到。”
她知道，所有人之中，只有她的清怀能做到。
收回视线的动作显得决绝，她耽误不得，极穆就算还有后手，她也要冲上一回，救下她们。
长缺叶背影远行，清怀还在耳边的余声中愣神，她想要动，却因锥刺灌入她的肩骨而受限，痛出断线的泪珠。
“师尊......”
极穆可没忘煽风点火，专程对另一侧放声戏言：“小丫头，她不要你了。”
“师尊才不是不要我！！！”清怀就像被触碰逆鳞，一改沉默之态，将心中一切积压之绪向极穆吼出，拼命要挣脱束缚，近乎嘶嚎：
“你困不住我！你困不住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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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抉择 /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