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
一声短促的粗口撞在办公室的白墙上,杨昊攥着那张薄薄的分班表,指节泛白,连带着纸张都起了褶皱。他瞪着上面的名字,喉结滚了半圈,才敢看向桌后喝茶的吴建:“吴老师,这来真的?没弄错?”
吴建的指尖在搪瓷杯沿轻轻敲了两下,声音沉得没什么起伏:“通知下去,第五节课搬去新班,别耽误。”
“不是……”杨昊把分班表往身后藏了藏,语气里带着点哭笑不得的慌张,“咱们班去年空调是开得凉了点,男生们偶尔抱怨两句,但也不至于用分班这么狠的招吧?”
吴建抬眼扫过来,目光不算锐利,却让杨昊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他缩了缩脖子,像只被按住脖颈的鹌鹑,揣着满肚子的匪夷所思,蔫头耷脑地回了教室。
“昊子回来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原本闹哄哄的教室静了一瞬,下一秒,所有人都涌了上来,差点把杨昊挤到门框上。分班表在人群里传了两圈,几十道目光“唰”地一下,齐刷刷落在了角落。
叶流正低头演算一道数学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细密的痕迹,被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弄得动作一顿。他抬眼扫了圈围过来的人,眉峰微挑,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干什么?”
没人应声,只有几道倒抽冷气的声音在空气里飘着。叶流皱了皱眉,视线落回自己的草稿纸,却没再找回做题的状态——那道被笔尖划出纸外的墨痕,像道突兀的休止符。
他随手把耳机线塞进校服袖子,按下播放键,想隔绝周遭的议论声。可那些细碎的话还是钻了进来,伴着桌椅挪动的轻响:
“真跟于溯一个班啊?俩冰山凑一起,一班怕不是要成冷藏室?”
“以后不用开空调了,这俩人往那一站,温度直接降三度吧?”
“完了完了,二班没了叶流,这下是真要凉了。”
叶流把音量调大了些,指尖却无意识地扣紧了手机壳。于溯这名字,他听了整整一年——从高一入学第一次月考起,就和他牢牢绑在年级第一的位置上,分数咬得死紧,连运动会的短跑冠军都要争个不相上下。
正烦着,桌子突然被人猛晃了两下,橡皮滚到了地上。叶流低头,看见孟猛蹲在桌旁,一米八的壮汉挤着张可怜巴巴的脸,眼睛亮得离谱:“流哥,你要走了,我舍不得你啊。”
“我去哪?”叶流踢了踢他的凳子,语气平淡。
孟猛“哎哟”一声站起来,拖长了调子,故意吊人胃口:“一~班~,还得跟于~溯~那个大冰山,同、桌!”
这两个字刚出口,叶流的手就顿了顿,手机“啪嗒”掉在桌上,耳机线被扯得笔直。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歌词,好一会儿才弯腰捡起来,掸了掸上面的灰尘,重新戴上,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哦。”
心里却莫名窜起一丝烦躁。于溯,那个永远冷着张脸,做题快得离谱,连走路都带着股生人勿近气场的家伙,居然要做同桌?
孟猛见他没什么反应,不依不饶地凑过来,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流哥,你就一点不舍不得我?咱们可是一起逃过课、一起被老师罚站的兄弟!”
“滚。”叶流头都没抬,手腕一甩挣开他的手,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粗重的痕迹。
孟猛向来不怕他的冷脸,反而翘着兰花指,捏着嗓子学女生撒娇:“说嘛~你就是舍不得我~”
叶流翻了个白眼,刚要开口,脖子突然被一双胳膊死死抱住。孟猛的热气喷在他颈窝里,含糊不清地嘟囔:“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有病?”叶流使劲挣开他,眉峰拧得更紧,语气冷了几分,“离我远点。”
孟猛被他这眼神吓了一跳,脸瞬间涨红,支支吾吾地解释:“流、流哥,你别这么看我……我、我很直的!”
叶流愣了愣,没跟上他的脑回路:“什么?”
“你要是实在舍不得我,我、我去申请换班陪你!”孟猛说完,撞了桌子又磕了椅子,捂着发烫的脸,几乎是落荒而逃。
叶流看着他那道透着点莫名娇羞的背影,指尖在桌沿敲了敲,无奈地摇了摇头。耳机里还在唱着舒缓的情歌,与教室里的混乱格格不入,他忽然觉得,这冰山人设,有时候也挺麻烦。
第五节上课铃响前,各班门口都贴上了新的座位表。叶流收拾好东西,等人群散得差不多了,才磨磨蹭蹭地走过去。第五组最后一桌,他的名字旁边,赫然写着“于溯”两个字。
刚坐下,桌子就被人从前面晃了晃。杨昊凑过来,一脸兴奋地压低声音:“流哥,猜着了吗?你跟于溯同桌!这事能上咱们二中热搜!”
叶流皱着眉推开他凑过来的脸:“知道了。”
“我跟你说,”杨昊没走,接着说,“我刚才来送表,看见于溯擦桌子呢,把你这个位置擦得比他自己的还干净,一点灰都没有。”
叶流捏着笔的手紧了紧,没说话。
杨昊又搓了搓手,一脸谄媚:“流哥,借件外套呗?我坐你们前面,俩冰山凑一起,我怕被冻僵。”
叶流从书包里翻出一片暖宝宝扔给他:“用这个。”
“大夏天你带这玩意儿?”杨昊惊了,翻来覆去地看,“流哥,你这冰山人设,该不会是外冷内热吧?”
“关你屁事。”叶流的声音沉了些,脑子里却反复闪过杨昊的话——于溯为什么要擦他的座位?
他越想越觉得不自在,干脆起身走向办公室。
“报告。”
“进。”吴建正在喝茶,看见他进来,眼皮都没抬。
“老师,我想换座位。”叶流开门见山。
吴建抬眼扫他:“理由。”
“我跟于溯不合适,竞争太激烈,怕影响班级秩序。”叶流说得坦诚。
吴建笑了笑,拿起桌上的座位表,指了指上面的圈痕:“年级前五十的意愿纸条我都看了,你俩意见出奇一致,都要坐角落。这位置,没什么不合适的。”
“可我们……”
“二中多少年没出省状元了?”吴建打断他,语气严肃了些,“你们成绩是拔尖,但离省第一还有差距。互相拼一拼,把成绩再提提,才是给学校争光。”
叶流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吴建半推半送地出了办公室。门“砰”地一声在身后关上,他站在走廊里,愣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骂了句:“靠。”
蝉鸣铺天盖地漫过来,吵得人耳尖发沉,正午的阳光亮得晃眼。
叶流抬手搭在围栏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树荫里,指尖无意识蹭着栏杆上的细痕——于溯不是假想敌,只是小时候那点细碎的过节,他没忘,对方大抵早记不清了。
铃声一阵阵地响,叶流慢吞吞地回到班里。他不喜欢位置靠里侧,总觉得闷得慌,但他不会跟于溯提换座位,更不会主动说话,过去的交情散了,没必要装熟络。
教室里已有人影。于溯坐在外侧,背脊挺得笔直,低头做题时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却透着股不容打扰的认真,抬眼时眼神清清冷冷的,没什么温度,轮廓也利落得很。
叶流把书轻轻放在桌角,没出声,只是悄悄叹了口气:人和人的气场,果然从根上就不一样。
老卢发的英语卷子,他半小时就写完了,笔尖刚停稳,于溯忽然抬头,目光在他脸上顿了半秒,淡淡吐出两个字:“那么快。”
空气静了一瞬,叶流把书塞进抽屉,手指无意识抠了抠桌沿,没看他,只低低应了个“嗯”。心里没什么波澜,只觉得这句问话多余又突兀。
真跟天生带冷感的人坐同桌,叶流才发觉自己那点刻意维持的冷淡,实在不值一提。
他捏了捏指尖,低头做英语竞赛题,正对着长句皱眉头,余光里却见得于溯放下笔,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掌轻轻托着下巴,朝他这边看过来。
叶流指尖一顿,原本清晰的思路瞬间断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