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元在佛光城外等一个人。
前几日他和云崖掌门汇报过此间事宜以后,便被吩咐好好调查此事。
杜勉的情况暂且稳定了下来,有短暂清醒的时刻,大部分时候都在昏睡。
而他从杜勉清醒的时刻获得的信息中抽丝剥茧,他所中的诅咒很有可能是因为本次梵境试炼。
留给他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究竟。
云崖的交代是除了要等的这个人,他不要再相信任何人,即便是他要保护的宗门弟子,也可能包藏祸心。
目前杜勉虽然身中诅咒,但是背后之人真正图谋的却还不明朗,所以他留了心眼,并没有和门内弟子多说。
他只根据掌门的吩咐,先在佛光城等到那个人,再去万法寺接上所有弟子回天意宗。
“道元,要小心再小心。”云崖掌门的密信谆谆教导。
天意宗有弟子想先回万法寺为他们安排的客舍休整,再去万法寺主殿参加问佛节的庆典。
林道元的消息也只说叫他们先去参加问佛节,待他办完佛光城内事宜后再来找他们。
众人询问闻人极意见,他迟疑开口道:“那大家各自安排?想去的就直接去大殿。”
竹珩早已打定了主意直接前往万法寺主殿,也不多说什么。万法寺主殿大能齐聚,在她见到林道元之前,那里确实最为安全。
她也想不到,如今她最大的救命稻草竟然是当初欺负她的人。
虽然有过龃龉,但是就算连竹珩也不能否认,禁闭结束后的林道元确实和从前截然不同。原本他不过是一个资质过人的纨绔,情绪和心思简单直白。
当初他为师妹明玉芝出头,只论最简单的亲疏远近,只认自家师傅的徒弟。
如今的他,更像是整个师门的大师兄,对所有师弟师妹的态度都算得上友爱亲睦,虽然神色还是不太友好。从前的他,绝不会接下带无关筑基弟子前来试炼的任务,事不关己才是他的人生态度。
宗门上下并不知道他为什么前后的变化如此大,但是据推断,应该是云崖掌门对他这根长歪的小苗进行了扶正。
林道元本就出身名门,又是云崖掌门徒孙,年纪又小,不太可能是闻人极帮凶。
竹珩又想起杜勉的离奇晕倒,想来也与闻人极有些关系。她悚然,若他真的与杜勉的事有关联,大约本就是打算这次试炼来挖她眼睛。
令她不解的是,她几乎断定闻人极马上就要动手的时刻,他却没有与她同去万法寺大殿,而是自己先回了客舍。
她也不细究,现在当务之急是和林道元联系上,并在万法寺的庇佑下避免遭到闻人极的毒手。
“林师兄,闻人极有异,杜师兄之事恐是他谋划。”竹珩先通过玉碟给林道元递去消息,但是也不敢说的太过清楚,异眼之事并不适合宣扬与人。
收起玉碟,她本想直接和两个不想回去的筑基弟子一起去往大殿。看着闻人极等人已经动身离开,她也打算出发,却被人打断。
“宋施主!”
竹珩回头,看见了一位旧识,正是当日野市上认得的万法寺僧人——济空。
“济空师傅安好。”竹珩转过身来和他打招呼,看到他仍是病气缠身的样子。
“恭喜宋施主得以晋阶。”济空双手合十,行了佛家的礼。
竹珩不好意思地笑笑,或许是经过宝珠和尚的指引,冥冥之中她对万法寺的和尚天然有种信任。
“宋施主可是要去大殿,不知可否与小僧同行?”他问道。
竹珩看看两个等在一边的弟子,无奈拒绝。
济空却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和她说:“宋施主,你正处在危险之中。”
竹珩浑身一震,惊诧地看向他,迟疑开口道:“济空师傅这是何意?我身在万法寺,怎么会在危机之中?”
济空却没有说出声来,只回以口型,竹珩看的清清楚楚,正是“闻人极”三字。
竹珩天人交战了片刻,和天意宗弟子作别,和济空和尚单独前往大殿。
为了能自如地谈论,济空带竹珩走的是一条小路,路上均是茂密的植物,看起来人际罕至。
竹珩留意玉碟,林道元尚未回应。
等到路上前后都没有人了,他们才打开声音说话。
虽然此刻是黄昏时刻,太阳还没彻底落下,天际仍是彩霞漫天。
但是他们走的这条路被高大的乔木、低矮的灌木掩映着,光线昏暗犹如夜里。
“宋施主,我看到你的眼睛似乎有伤,是否是遇到危险?”济空和尚开口道。
“师傅不是已经知道我身在危险吗?怎么还有此种疑问?”竹珩疑惑道。
虽然前后无人,济空还是压低了声音:“我今日来提醒你,是因为我也遇到过一样的事。”
竹珩闻言更是不解。
“你可知道佛光玉除了凝神静气以外的功效?是使生肉不腐。”他抓起那只空荡荡的袖子管,无意识地揉搓布料,“在我还只是佛光城外村庄里一个小小孩童,那人生劈了我的臂膀,将我扔进了江里。”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我的手臂装进那只佛光玉制成的匣子里,玉匣透光,流出来的血在匣子里晃来晃去,原来浸了血的佛光玉是橙色的。”
“是闻人极?”竹珩牙齿打颤,若不是在秘境中遇见了宝珠和尚,她就和他的下场一模一样。
“不!若是被挖了眼睛,我都看不见,只能在想象中记住恐怖。”竹珩恐惧地想。
济空还沉浸在恐怖的回忆中:“佛光玉是佛光寺特产,二十年前他必定是正好来买佛光玉,问路遇到了在村口玩耍的我。他骗我给他带路,将我带到了江边的芦苇丛中。”
“前几日,我看到野市摊子呈上来的记录,有人来定一只佛光玉匣子。五寸见方的匣子,能装些什么?”济空转过脸来看向竹珩:“若我猜的没错,他应该是想要你的眼睛吧。”
“可是为什么呢?宋施主,当年他断我臂膀之时,说我这样的手臂,该给配得上的人用。我的手臂,你的眼睛又有什么共同之处呢?孩童的手臂他难道还能装到别人身上吗?”
“你既然眼睛只是受伤,他肯定还没成功,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收集我们的身体吗?”
竹珩没想到他竟然是为了找出闻人极对他下手的真正原因才与她搭话。
她并不回视他,但是他的话却坐实了闻人极即将对她动手的事。
济空见她不回答,继续自顾自说话:“那日我见到这条记录,本想着来看看究竟是谁来取走这只匣子,但我到之时已经被取走,正是那日见到了你。”
“梵境试炼之日,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他,谁能想到这样的邪魔外道,竟然是天意宗中人。宋施主,你天真烂漫,他却阴险毒辣,为何你们交往慎密。我在进入梵境以后本想跟着你们,却未找到你,只看到了他与其他天意宗弟子。”
“我发现,他对你和对其他弟子并不一样,对着你,他和颜悦色,对着其他弟子他都是冷酷无情的姿态。这让我想起,在村子口,他笑着递给我一颗糖问路的样子。”
“我想,他应该是对你有所图,为此不惜掩饰自己真正性格。”济空分析道。
竹珩没想到济空也算是推断了大概,但她不便明说,就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我和他同是天意宗弟子,济空师傅不怕我和他是一伙的?”
他却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若是心中有鬼,你在梵境试炼中不可能获得前辈所留的大机缘,必是有佛心之人才能获得这样的机会。”
竹珩汗颜,这机缘来的还多亏了闻人极的阴险算计。
她的默认证实了了济空的推测。
她并不多说,反而问他:“既然你已知晓他是砍你手臂的恶人,他又是在佛光城作恶,为什么不禀明宗门,让他们来擒获他?”
“他是天意宗弟子,我不愿意让寺里为了我的事可能和天意宗产生争端。再说我也是试炼那一日,才见到他的真面目,并未来得及禀报。我想,天意宗弟子,应该也只是他的其中一重身份。”
突然,竹珩的玉碟有了消息,来自林道元:明白。注意安全。万法寺大殿会和。
“宋施主,正是因为他有天意宗弟子这身皮,遮掩了不知道多少脏污事迹。我今日来找你,正是想要和你沟通,由天意宗将他捉住严惩。既是为了为我的胳膊,也是为了你的眼睛永不受悬剑之危。”济空和尚循循善诱道。
但是于竹珩而言,等到天意宗惩处他,怕是这柄剑已经插进了眼眶。
“宋施主,即便如此,你也不愿意告诉我那个狂徒究竟为何要砍下我的手臂吗?”济空失望地看向她,为她的回避。
竹珩抓耳挠腮,既想说又不敢说。
突然,一道灵力凭空出现,直接攻击向济空的要害,济空不查,直接被击飞受了重伤。闻人极的声音也如鬼魅而至:“这么想知道?怎么不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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