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在煮面。”竺杨手里拿着两个锅盖，看看这个锅，又看看那个锅。

沐宿走过去看：“你在做番茄汤吗？”

“我在做意面的酱汁。”竺杨狠狠瞪了他一眼，脸色通红，不知是热的还是臊的。她丢下锅盖，坐到饭桌前，赌气道，“我熬了很久都不像酱汁。”

“要加淀粉。”沐宿拿出淀粉，调成糊，倒进锅里。竺杨看着他。他回头看她，“你能帮我盛面吗？”

汤太多，最后变成两碗番茄面。

竺杨吃了一口面，“我好厉害啊，我做得比意面好吃。”

沐宿说：“你喜欢意面的话，我周末给你做。”

竺杨说：“我是给你做的，我以为你在外国久了习惯吃外国菜。”

沐宿说：“那不一定哦。我在国外那么久，还是觉得东方女生最可爱。”

竺杨抿着嘴笑，低下头默默嗦面。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你是不是在敷衍我，我……东方女生哪里可爱？”

她满脸写着“求夸奖”。沐宿差点笑出声。他说：“黑眼睛黑头发很漂亮。”

竺杨捂住头发，“怎么这样，我还想去染个粉毛。算了不染了。”

沐宿说：“染啊，我想看你不一样的样子。”

竺杨开心起来：“那你陪我一起染。”

沐宿：“……”

竺杨：“追念我们逝去的非主流。”

沐宿问：“什么时候？”

竺杨说：“周末。”

沐宿说：“周末不行，你要陪我逛街。”

竺杨诧异了，沐宿第一次主动要去逛街。她问：“要买什么东西吗？”

沐宿把下午的事情告诉她。竺杨笑得满地打滚，“啊，她要被你气死了。去去去，我要看她那时的脸。”

沐宿不赞同地看着她，“好好吃面。”

晚上竺杨要他陪她画画。她说：“你穿短一点的衣服，不然会弄脏的。”

怪不得她每次画画都穿那么少。那她以后去外面画画怎么办？

沐宿建议：“我们可以穿围裙。”

“相信我，它会限制你的想象和画技。画画就是要放飞自我。”竺杨上下打量他，眼神发光，“要不你别穿了，裸着画，伊甸园的亚当。”

沐宿慢吞吞道，“如果你愿意做夏娃的话。”

竺杨：“……”

沐宿换上背心和沙滩裤。竺杨用皮筋把他前面的头发扎起来。她在地上滚来滚去：“啊，你好可爱。你去画吧，我要给你拍照。”

沐宿无奈了，“我不会画，你想我画什么？”

“乱涂乱画。”她把画具摊开，“你怎么开心怎么来，随便泼都可以。”

竺杨鼓捣相机去了。沐宿无从下笔，随便蘸了一个颜色涂抹。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心里出来了，就在他的笔下。他不知道自己能画出什么东西，但在这一刻，他很开心。他开始换颜色。纸很大，他可以一直涂。涂得不满意了就换个地方涂。最后竟然连接在一起，一点都不违和。

竺杨从镜头里看着他。他旁若无人地画画，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有灿烂的星光。

这是16岁的沐宿。她的沐宿。

她从各种角度给他拍照。他自在冷淡的神情让她着迷。他好像画得差不多了。他看着自己的手，在桌上摁了个手印。他轻轻笑了。她摁下快门。沐宿看着画一直没动。

竺杨说：“你坐边上，下巴扬一点。”

沐宿照她说得做了。

竺杨满意道，“宝贝，很好，换个姿势，把腿架上去。”

沐宿意味深长地笑道：“下次我对你说这话时，你也要这么乖。”

竺杨随手抓了几支颜料砸他。沐宿把画卷起来。

她说：“我还没看呢。”

沐宿抱着画卷，“我画得很糟糕。”

“本大师给你指点指点。”她抢过他的画卷，坐到他怀里，仰头看他，“沐宿，我想看，你能给我看吗？”

他抱着她，心里有种期待。他想和她分享自己的世界。但那个世界并不好。

竺杨说：“其实我刚刚看到了一点，很漂亮。”

他说：“你看吧。”

竺杨把画展开，铺在桌上。大片深蓝色，令她有些不舒服。窒息又压抑。不规则的灰色，形状像深海里的鱼群。她指着灰色说：“这是鱼群吗？”

他点点头，笑道，“像吗？”

“像。”

底下是黑色，占了五分之一。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黑色。如果没有鱼群，她还以为画的是黑夜里的墓地。因为黑色上有一点明亮的颜色，很像鬼火。她指着鬼火说：“这是什么？”

他有些羞涩：“你。”

竺杨：“……”

她说：“谢谢你的画里有我。但我为什么要在黑色上面，我能不能离它远一点。”

他说：“你不在这的话，黑色就上来了。”

她说：“哦，原来这还是一幅动图。”

他靠着桌子。她把他扑到桌上，笑眯眯道，“我是不是你的盖世英雄？”

她的头发倾泻下来，落在他脸上。他拨开她的发丝，痴痴看着她，“是。”

她问：“你喜欢画画吗？”

他的眼神乖巧又安静：“喜欢。”

“那我教你画画。以后我们可以去很多地方画画。”

“好。”

“我画了很多画，你想看吗？”

“想。”

竺杨抱着一堆画过来。他们坐在地上看。有的很完整，有的只是勾线，局部上了点颜色。但沐宿知道都是他。他打牌，吃蛋糕，玩游戏，吃棉花糖，有的只是静静站着，坐着，躺着。

他看着一幅速写，只有鞋子上了色。她说：“因为你的鞋子很好看。”

另一张画上，她把他捧在手心。小小的他仰头和她对视。他还没她的脸大。沐宿一张一张看下去，嘴角慢慢勾起。他说：“你的心里都是我。”

竺杨说：“嗯。”

他心里出现一个小光点，开始发光，然后光芒万丈。

周末出去逛街，齐维华被气得转身就走。竺杨问，她会不会为难你的工作？沐宿说，她已经给钱了，钱在谁手里谁就是大爷。夏天快到了，竺杨想换造型，去理发店染了个粉毛。她本想让沐宿和她一起染，他现在很懂她，每次摆出乖巧可爱任君欺负的样子。竺杨受到柔软暴击，蹂躏了下他黑亮的头发，一个人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