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神明

触手穿过空荡的身体,没有触碰到那个温热鼓动的心脏。

空的?

触手停顿了一瞬。

“不……”周子鹤的声音里带着颤栗:“别拿出来。”

快意的颤栗。

心口处的触手上似乎有细小的吸盘吸附着她的骨节,带着磅礴生命力的脉络一下又一下顶着她的皮肉。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仿佛心脏的跳动。

触手一直往下,顺进她白皙滑溜的皮肤内,游走在她的小腹,直到一触碰到火烙似的丹田,像是被烫伤似的猛地缩回去。

温热黏腻的触感瞬间消失,周子鹤的身体重新跌入了黑暗冰冷中。

周子鹤睁开迷离的双眼,将头颅放在神台上。

“我把它献给你,你再让我感受一次。”

她跪在神像前,低下脖颈,忍着丹田处快要爆炸的灼烧感,一次又一次呼唤,一遍又一遍乞求。

“求你,可怜可怜我吧。”

……

“道爷,你看你来俺们村子这么久了,可这些姑娘家接二连三地失踪,你什么时候为俺们做法?俺们现在怕得夜里都睡不着觉……”妇人佝偻着身躯站在金蟾道人身边,小心翼翼地想送上茶。

金蟾道人也不接,只来回踱步,眉宇间皆是喜色。

“成了!快成了!那神像上的镜花印可真是废了大爷我好一番功夫,好在从不失手。不过那人邪乎的很,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

金蟾道人自说自话,连忙赶去山洞。

妇人看他神情有异,也跟了上去。

洞内的蜡烛不知何时被熄灭了,漆黑一片。

金蟾道人嗅到空气浓重的血腥气,目光一亮,看来是真成了。

“师父。”

一句轻飘的叫唤突然在山洞内响起,带着喑哑的回音,仿佛遥远天边的暮鼓敲击。

金蟾道人吓得脚下一软,他赶忙点上一只蜡烛。

一抹暗光在洞内展开,周子鹤低着头站在神像前,长发遮盖住面容,手腕和脚腕处都被割开,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汇聚成一湾血泊,丝丝缕缕向四面八方延伸。

“为何它什么都不要,我给了它所有东西,我身上的每一处血肉,它一个都不要。”

周子鹤偏过头来,眼耳口鼻处都流下鲜血,她死死地盯着金蟾道人:“师父,你告诉我为什么。”

“疯了、疯了……”金蟾道人后退两步,失神喃喃道。

“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心,它要的是心,”周子鹤一步一个血印走向金蟾道人,目光紧盯着他的胸口:“师父,你能帮帮徒儿吗?”

原来她没有心!怪不得镜花印对她没有作用,没有心哪来的七情六欲,哪来镜花水月的妄想!

金蟾道人后悔不及,刀口刺穿心脏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周子鹤在她耳边的低语。

“师父,第一次见面,你应该要我的心的。”

妇人缩在角落干呕,身子抖如筛糠。

她看见周子鹤取出血淋淋的心脏,虔诚地将它摆在神台上,跪拜在地,深深俯首。

一人一神,一跪一站,静默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连唯一一支蜡烛都快熄灭。

周子鹤终于起身,沉默地看着纹丝不动的巨大神像,忽的一袖子将那心脏拂落在地,一脚踩碎。

“不中用。”

妇人颤颤巍巍上前,递上一只洗得发白的帕子。

“小姑娘,你的伤,要包扎……”她的手满是皱纹,似一杆枯枝,抖得不成样子。

周子鹤低眸看了一眼:“这么怕,还不走。”

妇人忽然哽咽起来,她用手背笨拙地抹着眼泪:“俺只是想俺孙女了……她和你一般大,俺一把老骨头了,怕再等下去,俺就看不到她回来了。”

良久,周子鹤接过了那只帕子。

“她回不来了。”

妇人怔住了。

周子鹤将神台掀翻,底下无数内脏器官和被割裂下来的眼耳口鼻堆积成一坐小山,爬满了大大小小的驱虫,鲜血流得已经快要干涸,糜烂的味道瞬间弥漫在整个洞中。

最底下还铺着被染得通红的衣裙。

妇人跪倒在地,哭得肝肠寸断。

以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滴处女血炼器,是被封尘已久的铸剑禁术,阴毒异常,反噬极大。

周子鹤提着金蟾道人的尸体出了山洞,将他丢进了青铜炉鼎中,迸溅的岩浆瞬间就将肉身吞没。

周子鹤伸手握住剑柄,滚烫的温度将她的皮肉烫烂,血水顺着剑身流下,融进热浪中。

她却浑然不觉似的,这噬皮焚肉的疼远不及丹田灼热和心房冰冷万分之一。

她将剑“刺啦”一声浸在水里,再拿出来。

屋内的烛火和窗外的月辉都刹那间失了光彩,惟有剑身发出的青光充塞室内。那剑长如冰锥,薄如蝉翼,浑身纯青透明,寒意凛冽。

师父是第一个说她不是怪物的人。

这是你一生的心血,我替你把它炼出来了。

周子鹤给剑裹上几层布,和菜刀背在一起,向不周山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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