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维斯抬手，面前顿时幻化出一堵厚厚的冰墙。
“轰！”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冰墙被冲击得粉碎，能量刃的余波逸散到墙两边，直接在后面的废墟割开了两个巨大的裂缝！
“轰隆”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废墟这下直接垮塌下来，激起来漫天的碎雪。
萨尔维斯慢慢放下手，望着泽维尔，面色很不好看：“你的力量变强了，为什么？”
霎时，泽维尔手中的冰剑就刺过来，直指萨尔维斯的胸膛！然而萨尔维斯的动作更快，一侧身便闪了过去。那冰剑炽烈的魂能尖端好似划破了空气，即便没有命中，都在萨尔维斯的手臂上化开了一道浅浅的伤口，殷红的血丝蔓延开来，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好，很好！”萨尔维斯怒极反笑，“分开这么久，看来你的翅膀确实涨硬了，忘记了是谁把你救活的！”
他的手臂泛起蓝光，一副浑身漆黑的战甲幻化到了手臂上，通体的金属光泽，一直覆盖到手指上，关节处慢慢长出一根根闪着寒光的尖刺。
“为什么要杀她！”
泽维尔用尽全力的一剑又刺来，萨尔维斯双手交持，正面引上那冰剑，武器与臂甲相接，切割处激起来一连串的火花，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音。
泽维尔趁势退回远处，萨尔维斯放下双手，那臂甲竟然还完好如初，冰剑的切割居然没有在上面留下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痕迹。
“玩闹的把戏，不用再试出来了了。”萨尔维斯的双眸变得黝黑，他面无感情地说：“到人类世界里太久，已经让你忘记了谁才是真正的主人。现在，该我来帮你回忆起来了。”
下一刻，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径直闪到泽维尔的跟前，一只手前攥，想要抓住泽维尔的脖子！
但泽维尔反应更快，脚下光芒一闪，推到了数十步外的废墟石柱上。然而萨尔维斯攻势不减，依然向他袭来！
泽维尔深吸一口气，手中的冰剑绽放出更加耀眼的剑芒！
这真是极美的一幕，破碎的废墟中，少年立在中央的石柱断口上，单脚后伸，身体微沉，摆出刺剑的架势，猎猎寒风吹过，满头白发迎风飘扬，他的眼神与利剑的方向一致，目光比绽放的魂能更加耀眼！
“嗡——”利剑划破虚空，发出空气破碎的声音，下一秒，刺到了萨尔维斯的掌心上。
一切动作似乎放慢了，萨尔维斯嘴角慢慢牵出嘲讽的笑容。只见那冰剑的光芒一触碰到战甲上，竟被一寸寸地挡了回去！
紧接着，萨尔维斯的手掌碰到利剑的尖端，就这样将它握在手心，然后——他猛地收力，紧紧钳住剑身，手指狠狠一抓——
那冰剑就这样，从尖端一寸寸地断裂成了几节，继而逸散成粉末，消失在空气中！
“不过如此。”
萨尔维斯的拳势不减，猛地打在泽维尔的肩膀上，“砰！”泽维尔应声被打倒在地，在柔软的雪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咳咳——”躺在地上的泽维尔吐出几口鲜血，一只手臂已经瘫软下来，另一只手扶着被击中的肩膀，想要站起身来，几次却又摔下去。
萨尔维斯慢慢地走过来，一手抓起泽维尔的衣服，径直把他单薄的身体提起来，道：“泽维尔，你是我创造出来的，一招一式都是跟我学的，怎么会天真地认为你就能打得过我呢？”
泽维尔凝视着他，吃力地说：“为什么……”
“我很讨厌刨根问底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我创造出来的东西，你现在就已经被我杀了。”萨尔维斯厌恶道。
下一刻，变故突生，只见泽维尔那一只瘫软下去的手臂，不知何时凝练出一把匕首，直接插进了萨尔维斯的腹部！
“你！”
紧接着，泽维尔的另外一只手也加入进来，匕首狠狠地往龙王的身体里又进了一寸！
匕首蓝光大作，几乎在一瞬间，就把伤口涌出来的蓝色鲜血给冻住，并且向伤口周边蔓延开来，将龙王大半个腹部的皮肤都冻成了死灰色！
“啊！”
萨尔维斯咆哮了一声，浑身气势暴涨，他抓住泽维尔握匕的双手，力道大得足以将泽维尔的手骨压碎，眼见得泽维尔的骨头发出清脆的声音，泽维尔却依旧死死地握住匕首，他咬着牙，还想再往里进一寸！
“给我……滚开！”萨尔维斯咆哮道，他用尽全身力量，就这样一点点地，把泽维尔的匕首给抽出来。
“啪！”匕首被丢到半空中，其形态已经在两人的对抗中彻底扭曲，看不出原本凝练出来的样子了。
萨尔维斯通身亮出墨蓝色的光芒，他用尽全力，双手握拳，击在泽维尔的胸膛上！
“磕啦”一声，泽维尔的胸膛凹陷下来，整个人都被打到半空中，继而重重地摔在身后的废墟里！
萨尔维斯死死地盯着这个自己的造物，走了上去，只见泽维尔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躺在原地，他上前一把薅住了泽维尔的头发，就这样把他提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我的孩子，你可真是，回来给你的父亲带了好大的一个惊喜！”
“早知道你回来反咬我一口，当时就不应该救下你的命，狼心狗肺的小畜生！”
泽维尔的生命体征显得相当微弱，他的目光涣散，可嘴唇依旧缓缓地蠕动着，像是在说些什么。
此时，天地万籁俱寂，冰冷的雪地里，除开萨尔维斯粗重的呼吸声外，泽维尔翕张的嘴唇泻出来的气流声，构成了断断续续的话语。
“为……什么……”
萨尔维斯怒极反笑，把泽维尔丢在地上，甩了甩手：“好，好，好！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给你这个倔强的小畜生好好说说！”
“那你知道我，一头龙，是怎么诞生在这片大地上，还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的吗？”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有对你讲过。”萨尔维斯说，“如果不是因为绯瑟帝国对雪族犯下的滔天罪恶，我根本就不会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在七千年前，这块土地上不止有绯瑟这一个国家，还有另外一个国度……雪国，我们雪族人就是雪国的子民，两个国家时代相处，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绯瑟境内开始间歇性地爆发起一种奇异的病症——狂躁症，谁也不知道来源是什么，但它传播极快，感染者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会魂能失控，精神发狂而死。愚昧的绯瑟人以为这种现象是炎神降下的惩罚，而这些狂躁者是被选中的祭品，还给他们取了一个名字——炎祀徒，真是可笑之极！”
“可任凭他们如何虔诚地献上更多的祭品，狂躁的蔓延速度却根本没有减缓，反而愈演愈烈，全国上下都开始出现了恐慌。”
“雪族的祭司对邻国的惨状心生怜悯，偶然中，他发现雪族人的魂能对于缓解狂躁，具有极好的效果，于是自告奋勇，率领祭司团队前去治疗。”
“全国都兴奋了，他们为祭司献上最好的食物和水源，祭司们的治疗也确实卓有成效——”
“然而，相比起区区几十个得到治疗的绯瑟人，还有越来越多的人感染上狂躁，却无法得到治疗，祭司们的所作所为只能是杯水车薪，慢慢地，整个国家都变得绝望而疯狂！”
萨尔维斯面容中带着癫狂，他神经质一般地前后踱步，然后蹲下来，俯视着泽维尔说：“你猜，他们做了些什么事？”
他根本不等奄奄一息的泽维尔的回应，便又站起身来，自顾自地说：“绝望中的人真是天才！不知道谁是第一个杀死普通的雪族人，然后剖开他的身体，挖出他的心脏，然后让狂躁者吃掉，最终奇迹般地发现，原来雪族的普通人，也具有治疗狂躁症的能力，效果还如此地显著！比之治疗缓慢，还只能缓解病症的雪族祭司们的治疗，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萨尔维斯停下来，面容狰狞地望着泽维尔：“后面的事情，还要我继续往下说吗？”
“一场针对雪族人的史无前例的大屠杀，就这样开始了。每一个绯瑟人，都成了最积极的战士！雪族人对他们来说，是解药，是珍宝，唯独不是同宗同源的人类！”
“就这样，我们留在绯瑟的成年雪族祭司们全军覆没，他们的身体，成为了那群卑鄙的皇族苟活下来的祭品，雪国上下接近七成的普通人，被绯瑟那些蝗虫一样的人潮吞噬地一干二净，残缺不全的尸体堆积在雪国纯洁的大地上，鲜血把整片土地都浸没了！最终，狂躁现象开始慢慢消退，这群食人的恶魔也大摇大摆地占领下一大片本该属于雪族的土地！”
“你以为，我说的就完了吗？”萨尔维斯面朝着泽维尔的方向，眼睛却变得绝望而空茫，他不是在对泽维尔说话，更像是喃喃自语，宣泄自己心中的愤恨，“这还只是第一次屠杀而已，绯瑟的狂躁现象周期性地出现，这些该死的绯瑟人已经尝到了甜头，接下来，每一次狂躁症的出现，就代表着绯瑟人前往雪国的又一次屠杀，现在这些绯瑟人后代，他们的祖先，每一个，每一个的手上都沾染了数不清的雪族的人命！”
萨尔维斯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绯瑟人步步紧逼，我们雪族人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从一开始双方均等的土地，到后来，雪族人只能龟缩在北境，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部落，躲藏到了大陆最北端的鸣神雪山上！”
“即便是这样，绯瑟人还是不罢休，到了最后一次狂躁症兴起时，连皇帝和他的儿子都感染上的时候，他们不远万里，派遣重兵，找到了隐居在雪山中的最后一批雪族人，要他们交出年幼的祭司，换取雪族人活命的机会。”
“我们雪族誓死不从，部落中的所有人，都战斗到最后，最终被绯瑟的军队全部消灭掉，抢走了年幼的祭司，将他掳掠到皇都，被取下心，让那两个皇族活了下去！”
“自此，世界上再也没有雪族人，绯瑟的皇帝自知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能够治疗他们的病了，干脆下令封锁消息，篡改历史，到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世界上存在这样一支种族，再也不会有人能知晓他们的罪行！”
“只有我记得！我永远记得！”萨尔维斯的脸扭曲起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身上的魂能开始失控，逸散出来的强大能量将周边的空气都扭曲起来。
自神色疯狂的萨尔维斯身后，一团模糊不清的巨大阴影慢慢显露，那黑影是如此巨大，将泽维尔面前的惨白的天空都挡住了，透不出一点光。
泽维尔的眼睛无力地向上看去，黑影逐渐变得清晰，那是——
一个由断肢，被挖空的身体和破败的灵魂组成的集合体，无数个黑漆漆的眼睛望着泽维尔，他们不断呼喊，哀嚎着，神情扭曲，模样恐怖，像是来自地狱里面的恶鬼！
“无数多个无辜的雪族人死了，因为残忍的杀戮而死，因为遭遇不公而死，它们的身体在呐喊，他们的魂灵在呐喊。在绯瑟人对雪族经历的最后一次屠杀中，在鸣神雪山的山巅，最后的那个雪族人，也就是最后的大祭司即将被杀死时，他对着日月与星辰，唱诵起雪族灭却的挽歌，以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为代价，吟诵起上古时期灭世的咒语。”
“于是，我降生了。”萨尔维斯说，“一头怨龙，降临在这残忍而污秽的世间，凝聚着一个以雪为名号的种族中，所有灵魂的怨念，生来的目的，就是杀人——杀尽这世上的每一个绯瑟人。”
“我的目的，你懂了么？”萨尔维斯低头，对着泽维尔轻轻说，他的身后，无数各怨灵同样张开嘴，面目狰狞，发出无声的呐喊。
萨尔维斯指了指身后，微笑着说：“看到了吗？自我诞生以来的每一天，他们都在朝我嘶吼和哭诉，他们说——杀，杀，杀！”
“这些年来，我一只在等待一个机会，现在，它来了。”
“狂躁的诅咒再一次袭来，但这一次，可再也没有活着的雪族人，能够当作他们的药。”
“只是，杀人还是太便宜了这些绯瑟人，我要让他们的国度彻底死寂下去，他们的土地上再也长不出任何生命，要让他们生生世世，永堕寒冰无间狱。”萨尔维斯一字一句道。
“所以，听懂了吗？”
萨尔维斯身后的那团幽影慢慢消散了，泽维尔的眼前又恢复了光亮。
萨尔维斯高大的身影笼罩住他，冰冷的瞳孔直视着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泽维尔想要翻一个身，却压根连力气都发挥不出来，他又咳嗽起来，一大摊一大摊的血吐在胸前。
他头低低的，嘴唇颤抖着，慢慢拼出话来：“杀……”
“什么？”
“杀……杀了我吧……”
“我不……不是你的……工具……”
萨尔维斯俯下身来，宽大的手掌包裹着泽维尔纤细而扭曲的手臂，他被狰狞的战甲包裹的手指慢慢拂过泽维尔散乱的头发，显露出他那无神的双眼。
萨尔维斯柔声道：“我的孩子，我最亲爱的孩子，我怎么会杀你呢？”
“”如果在这之前，我还觉得你只是一个失去作用的废物而已，还愿意让你早早地滚开，但是现在，在你伤了我之后，我的主意就改变了。
他的手指划过泽维尔的脸颊，在脖颈处探了探，随后两指轻轻抬起泽维尔的下巴：“泽维尔，你变得强大了，也变得不一样了。”
“我太了解你了，按照你之前的能力，是绝对没有消耗了那样多的魂能以后，还有余力来偷袭我的。”
他的手掌慢慢下移，抚过泽维尔凹陷下去的胸腔：“而且，我发现，在你的身体里，以前存在的那些暗伤，还有一直以来，那颗冰心中失控的魂能对你身体造成的伤害，全都不见了。”
“按照我的设计，不超过半年，这具身体就会因为无法承载失控的能量而彻底崩溃，我的孩子，你也会在那个时候，彻底地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事情好像并没有按照我预料的发展。”
“这很奇怪，你身体里面的这颗心脏，从未如此的安静过，魂能也都规规矩矩地储存在那里，不泄露一点，为什么会这样？”萨尔维斯说，“我很好奇，是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人，改变了你？”
泽维尔依旧瘫倒在原地，双眼垂下来：“杀……杀我……”
“不愿意说么……”萨尔维斯说，“没有关系，我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既然你的力量强大了这么多，这具身体也能够继续坚持下来，那么，我也不介意再废物利用一下。”
“我治好你的伤，然后去掉你的记忆，让你去战场上杀敌立功，成为我麾下的一个大将，好不好？”萨尔维斯温柔地说。
“杀……了我……”
“那么，我就当你同意了。”萨尔维斯揽起泽维尔的身体，亲吻了下他的额头，把手掌覆在泽维尔的面颊上面。
萨尔维斯的手掌发出幽幽蓝光，明明还奄奄一息的泽维尔居然开始挣扎起来，似乎想要脱离萨尔维斯的怀抱。
“乖一点……很快就好。”萨尔维斯说，无视了泽维尔呜咽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