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咱们来日方长

门窗阖实,翟西从昨日起就强撑的身子陡然软绵,没了支撑地瘫在椅子上。

“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憋得他白皙脖颈上青筋凸出,脸色因呼吸不畅而泛出充血的红,蓦然,从胸腔到喉腔涌上一团血腥味儿,吐在白帕子上的黑色稠粘污秽尤为刺眼。

翟西端详了一眼后闭上眼睛深缓一口气,颤抖有力的手攥紧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长吐一口浊气,目中晦色翻涛。

*

城外一座客栈中。

黑夜中皎淡月光如银般撒在皑皑厚雪上,一个黑色矫捷的身影从空中一晃略过,跳跃几下便悄然进了客栈里。

深更半夜,又是除夕夜,客栈本就没多少人,这会儿也都躲进棉被里沉沉睡去,没有人注意到在京城郊外的客栈里竟潜入一个异域男子。

二楼最右边的客房是客栈里最好的房间,没有意外的自己要找的人就在这个房间里。

淮牧走到房间门口,拿石子轻砸了三下。

走廊中没有一点声音,静得让人开始生疑这房间里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就在淮牧思索到底是走是留的时候,门悄然无息地开了。

没有迟疑,淮牧提脚便进去。

屋里没有掌灯,只有淡到缥缈的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泄了一地的月霜。

层层帐幕中勾出一个身影,看不出面容,但听呼吸绵长,身子侧卧翻了两回,再没听他有动静。

淮牧心里无可奈何地喟叹一声,只能头皮发麻地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等这人醒来。

等了一刻又一刻,眼前这位爷总算是醒来了。

沈醉虽然已醒,可心里因为被打断睡觉此刻烦躁得厉害,开口便不善:“到底有什么事?赶快说!说完就给老子滚蛋!”

淮牧面上一凛,就知道这祖宗惹不起,连忙快速说:“主上,王爷说如今京城暗潮涌动,各方势力都潜默窥视着那个位子,叫主上万事需得谨慎,不到最后关头不能轻易暴露。还有就是……和我们联络的人这几日蓦然失去了信函往来,城中情报便也就断了…”

淮牧说完后心里绷了一根弦,就连发梢都透着紧张,世子爷可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曾经单单只因为下人打翻了一瓶落了尘灰不起眼的米酒而当即勃然大怒,将那奴仆拖下去生生用木仗一仗一仗的打死,从此以后再没有人敢招惹世子爷。

……

客栈里的窗户简陋,虽然关得紧紧的,可依然抵挡不住寒风呼啸,窗户撞击在窗柩上发出轻微声响。屋内炭火烧得甚旺,在黑暗中犹如狰狞火苗,愈燃愈旺。

沉默须臾,床上的人才再次开口说话:“父王有没有说具体都有哪些人在伺机而动?”

这回声音变得低沉,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

淮牧松了口气,脸色也恢复如常,轻缓摇头:“未曾。王爷派去的探子都莫名被一些势力拦截了下来,再没有回来的踪迹。”

沈醉半坐起来,宽袖轻拂,冷清月光打在他侧脸,斑驳月影勉强照出他鼻峰高挺,双目深邃,面容是异域人独有的俊气。

沈醉似笑非笑地掀了掀眼皮,“早就听说这京城多的是魑魅魍魉,却不曾想还有这等有趣的事。

我倒是十分想见见敢拦截我们探子的人。”

淮牧敏锐地捕捉到眼前这位祖宗平淡语气中不外露的危险,他咽咽唾沫,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挪步子,心里默默为那个拦截探子的人点了柱香。

过了片刻,沈醉情绪敛去,抬头看像个木头一样站在那里的淮牧,面上一阵不耐,阴冷道:“行了,我知道!你出去吧!”

淮牧听到沈醉这句话如获大赦,连忙颔首退了出去。比起在这位爷面前战战兢兢,淮牧还是宁愿待在外面风雪交加的黑夜中守夜。

最起码外面的风雪顶多是冷了些,可屋里的那人说是会吃人也不为过!

啧,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个送命的差事?淮牧仰天大叹。

*

寅时

西厢房院内风雪大作,天空中墨色浓得深不见底,下落的雪花像是扯开的棉絮一般,一把一把地撒在空中极尽缠绵无声。

因着西厢房与东厢房的地龙共用一处热源,所以西厢房内暖如春季。

只是林尧这身子大概就不是一个享福的命,一夜睡得都不安稳,喉咙干得发痒。

她呼着热气,身子沉重,勉强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可入口的却是满满苦涩,林尧一时没压住苦意一口全吐了出来。

乖乖,这可真不是一般的苦,难怪昨日傅鄂会被气得直接吐出来。

想到这儿,林尧才意识到这壶过夜茶竟是昨个儿自己亲手泡的!

杏眸微眯,一弯轻轻浅浅的细柳叶儿眉微蹙,神情恍然,原来这男人早前是故意把自己留下来泡茶,竟在傅鄂来之前就想好了要捉弄他一番,估计是早就猜到了傅鄂会油盐不进。

啧,一个人的心思能完全揣测出别人的所作所为,这得深到什么地步才能做到?

就是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林尧心底复杂万分。

……

叹口气,林尧披了件外衣走到窗户旁,伸手推开将窗户支住,不过一会儿时间,雪就成片地被吹进来只是刚进来就融化。

屋里地龙烧的林尧胸中闷的慌,她干脆将身子微微伸出去吹吹凉风。

正吹得鼻尖通红时,林尧忽然瞧见远处幽幽烛火中有一个背影,棉絮般的雪帘将这个人彻底隔绝开,在雾雪中显得分外谪仙但又单薄寂寥。

这个背影林尧算得上熟悉,林尧本就生了一个好记性,见过的人几乎能达到过目不忘,更何况是个一出现就不容忽视的人。

翟西负手在院内走,他常年睡眠少,醒来后嫌屋里闷再加上这个时辰大多数人都在睡觉,没有人会打扰到他。

东厢房与西厢房离得不远,他走着走着就到了西厢房处。本来是打算离开的,可他忽然就顿下了步子陷入沉思中。

他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势力能培养出这么一个天衣无缝的人才?

就连他特意从黑燕里派去调查的人都无功而返,这不得不让翟西心生疑窦,明明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农女没有任何接触药物的机会,只旁听了几日学堂的人又怎么会有如此胆色?

在盛怒的皇帝面前能不慌不忙的为自己寻出一条出路,懂得利用人的心思还能撇得一干二净,这等手段若说不是自小的刻意培养而来,那翟西便只能认命是自己未曾见过世面。

男人自嘲般摇摇头,在离开之前心似感应般回头看了一眼。

果然。

那姑娘披了一件单衣在窗口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只是很快察觉到自己偷看的行为被抓了个现行,立刻手忙脚乱地关了窗户。

“嘭——”

一个沉闷钝声后,只留了一个关得严严实实的屋子。

男人摸着手上的戒环,默不支声,深深看了眼,眼睛在一刹那划过一丝丝诡翳消失于沉沉墨色中。

没关系,咱们来日方长。

今天是尧尧和西西互夸的一天~

啊,西酝半夜超级想吃麻辣烤鸡翅!!!!!

捉个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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