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傅府的时候已经是戌时,刚下了一场暴雨,冷气自脚底而上,打在人身上像长满倒刺的冷鞭,抽得人遍体寒骨。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本该是洋洋喜气的日子,傅府门前却潦倒寂静。
朱红色门漆是年前才刷上去的,在灰蒙蒙雨幕中格外鲜艳刺眼,细雨如银丝,密密麻麻的,俨然将傅府笼在一个罩子中,沉闷,压抑,扑面而来一股叫人心生闷郁的窒息感。
林尧怕冷,此刻又被这死气沉沉的氛围吓得心中堵得慌,刚倒退几步就感觉腰间被人稳稳扶住,冷冽地嗓音从头冷冽的。
“怕什么,只管往前走。”
林尧还没品出他话中几个意思,就觉头顶一罩,她眼珠上转,只瞧到视线上方被一层毛茸茸的帽檐儿遮住。
大掌微用力,轻轻摁压了下,带点威慑性抚慰。
温热熨烫的热度沿着帽檐儿到发丝再一路顺延至心脏,林尧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男人的手没停留多久便抽离开,随即健步沉缓走进傅府。
林尧目光迷茫,湿润乌瞳浸出一抹水光,样子有些魔怔,有点像个痴傻呆子。
旁侧的粗壮大树的枯叶上,忽然坠落一滴冰凉水珠,恰好落在林尧鼻梁上,一下子就回了神,摸摸鼻子,暗骂自己一句:呆子!
赶紧两步并一步小步碎跑到翟西身后。
傅鄂这人为官最大的特点就是清贫,做官数年,从不搜刮民脂民膏,光凭这一点皇上就轻易动摇不了他。
可没想到,最后竟以这样的结局惨死,叫人喟叹连连。
走进院内,落叶被扫得干干净净,梧桐树上歪歪斜斜挂着一个红灯笼,还是新的,烛火通亮,在风中摇摇欲坠。
一派冷清。
林尧皱眉,进府到现在她没看到一个下人,傅府现在的宅子是傅鄂的祖宅,当年傅府也是京城中显赫一时的贵族,在傅鄂父亲手上的时候遭遇政.变以此落败至今。
按理来说这样大的宅子不应该没有一个下人,身为朝廷要官囊中羞涩至此?
傅府构造复杂,林尧却目瞪口呆看着翟西轻车熟路地绕到傅府后.庭院中。
“爷以前不会是专门做偷窥女子闺房的采花贼吧。”林尧偷偷在后面嘀咕,不知男人听力极佳。
翟西停下,略有思索,倏然开口:“你跟着陆天七学的都是这些?”
林尧腹诽神情陡然收回,抿嘴摇头。
见她没有出声回答,男人结论性说了句:“难怪学艺不精。”
林尧:……
……
苍暮晦暗的夜色中不远处的火把通明亮处极为扎眼,可四周死寂般的沉默让人误以为前方无人。
再走两步,林尧就明白了为什么偌大的傅府一点声音都没有。
宗室们,丫鬟,小厮都围着花藤架不敢动弹,面容僵硬,有些胆小的早已经涕泗横流,腿站都站不稳需要旁边的人扶住。
小信花蛇不可怕,但不常见,加上其通体黑色缀有红色斑点,又是数以百计的成群盘旋在人生活的地方自然是吓破不少人胆子。
别说他们了,林尧也被吓得不轻。这种表皮光滑,没有四肢,光是蠕动的虫类林尧是最害怕的,能让她瞬间回忆起之前和蛆虫共处一室的经历,随即头皮发麻,下意识拔腿就想跑。
“你们都在这儿做什么?”男人面色不变,目光在他们脸上审视一圈,最后停留在一个穿绿色袍服中年男人身上。
笑,“傅大人这一身穿得可真是显眼亮目。”
绿衣男人惨白脸上划过一丝尴尬,微浮的身子配一双短腿,即使努力挺起胸膛站直也不过和林尧一般高,这是傅鲁,和傅鄂是同一祖母,但两人向来不对付。
如今这一身绿衣便是对傅鄂的厌恶,在丧礼上傅鄂故乡有一种避讳,若是在主家丧礼上出现绿色,那么入棺之人在下一世便会投胎成猪狗并在畜生类百世轮回。
虽然这只是风俗迷信毫无根据,但不得不说的是傅鲁这次做得真的过分。
人已经死了,生前纵有再多纠葛活人也不该这般恶毒对待。
傅鲁肥厚的大手紧紧攥住小厮,借力让自己站好,喘气寒暄道:“王爷怎么会突然大驾光临?”
“陛下命本王调查京城少女丢失一案,傅小姐最后咽气于安南王府,傅大人又是离开本王府后出的事,事出蹊跷,本王理应来瞧瞧。”翟西面容寡淡,语气平平,却含霜带冰。
不知为何,傅鲁身子乍然一僵,哆嗦着手,恐慌:“蛇…蛇…”
林尧忍住恶心,虚看了一眼,光秃秃的褐色藤蔓上盘旋着和它一般粗的小信花蛇,莹红色的两粒眼珠在火光中散发着诡谲色光,猩红蛇信分叉吐出发出“嘶嘶”的危险信号声。
有两条已经不满足待在藤蔓上,开始缓慢滑下,蛇尾逶迤出一条湿滑粘液正往傅鲁的方向游去。
而傅鲁已经被吓得瘫在地上,满身淤肉随之一颤一颤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旁边的小厮脸也煞白,一动不敢动。
“爷,救他吗?”小姑娘低着头,腮帮子咬紧,声音细若蚊音,双手直接拉住翟西的袖袍,整个人都躲在他的身后看样子是真的怕。
“不用。”翟西语速简洁,随即又往前站了站,宽厚的背影彻底挡住蛇影。
“傅大人最好别动,这蛇一贯的喜欢往人身上扑,你越是动得激烈,它越是兴奋。”
傅鲁这下彻底瘫了,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干咽唾沫。
“呜……”
几个没忍住骇意的姑娘小声啜泣起来,尤其是一个身形较小的小丫头哭的尤为凄惨,不敢放肆哭出声只能咬住樱唇泪眼婆娑的样子让人着实心疼。
林尧看不过去,走过去捂上小丫头眼睛把她深深搂在怀里,小声哄:“别怕,别怕,姐姐在。”
心里不住地埋怨,怎么能让孩子看到这些?
翟西深看她,在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时扬手撒了一把灰,灰土夹杂雨水朝着那两条游行的蛇砸去,瞬间在傅鲁和蛇之间开出一条道。
蛇目光警惕看向翟西,不时吐出蛇信子,意在警告,但始终不敢越界,因为翟西撒的是雄黄土。
见蛇悻悻而归,再次匍匐盘上藤蔓后傅鲁长出一口气,紧绷着的身子松懈下来,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松散下来的头发看着好不狼狈。
傅鲁:“谢谢王爷出手……”
翟西环顾一圈,开口:“叫这些人都散了吧,不用守在这里。”
傅鲁面露纠葛:“可这蛇保不齐就会跑到府中何处,大家带在这里还能安心些,若是回去一不小心个个都被咬了那不就出了大乱子了吗!”
林尧恍然,难怪这府中所有人都聚集在后院中,敢情是怕被蛇咬,但这个理由是不是有点假?
明明那么怕蛇,还都守在群蛇聚集点,难道就不怕这些蛇一时性情暴躁,群起而攻之?
面对他如此愚蠢的言论翟西只毫无感情的看了一眼,“这么多人待在这里,本王如何查案?”
“老爷,娇娇实再是受了不小惊吓,再这样待下去我怕她会出事。”一名身着素缟,面容温婉妇人担忧开口。
傅鲁看了眼紧紧埋在林尧怀里的小女儿,目光不忍,轻柔唤道:“娇娇,你随阿娘回去好吗?”
小丫头置若罔闻,在林尧怀里簌簌哭泣,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小小身子因害怕打颤。
林尧轻手拍拍她的背,见还没有好转,垂眸说:“傅大人别急,既然小姐情绪还没有平复下来,不如就先留在这里吧。”
傅鲁惊魂未定,汗颜点头。
“傅大人的尸棺在哪里?”翟西问。
这句话一问,林尧才惊觉为什么方才一路走来觉得怪异,既是办丧礼怎么会没有尸棺?
傅鲁一凛,惶惶然,嘴巴发苦:“……这……王爷有所不知,根据下官家乡那边的习俗,这人死了不能在阳间过多停留,会有损阴寿。
所以下官中午便……便已经将哥哥下葬入土了……”
男人眸中寒光一闪,略带薄怒道:“你说什么?”
林尧震惊不已,什么破习俗一听就是瞎说的谎话,当谁是傻子呢?
看傅鲁的表情,傅鄂下葬十有**已经是事实,可要想调查傅鄂身上到底被做了什么手脚就必须要验尸,但是现在人已经入土,加上雨天湿气蓬勃指不定会对尸体造成什么样伤害,事情到了这步就不单单只是破案那么简单了,背后的人恐不止一方势力。
但林尧百思不得其解,这样一桩桩看似是掳掠少女折磨的案子,背后到底藏着什么密谋?
“埋在了哪里?”翟西质问。
傅鲁满脸横肉,双目瞪得如同一对铜铃,脸色苍青,唇色乌紫,就是立在原处一言不发。
周遭不断传来小信花蛇“嘶嘶”吐舌声,从耳边绕至心头,满心的恐慌失措把整个人都给吞噬掉。
“本王问你,埋在了哪里?”
男人有些不耐,音调阴沉,犹如深夜中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鬼阎,摄破人心。
“在……在……在城郊的城隍庙旁的荒野里……”
傅鲁被迫说出后,整个人精神突然变得萎颓,失心疯似的不断呢喃:“完了,什么都完了,一切都完了……”
西酝真的非常非常怕snake,看到这个字,都非常怕Q_Q
这章写的我真的是头皮发麻,怂的一批:)
【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诡异傅府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