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气氛沉滞，明灯高亮，中年男人坐在闪闪金光象征着权利与威严的九五至尊之座，蹙起粗眉，眼中厉色不掩口中却乍然轻松道：“原是如此，朕这十六弟是出了名的病体，回京这一路又辛苦。这样看来朕还得给这丫头赏赐才行。”

底下一众大臣不明他意，只得配合着呵笑。

“十六弟，你说呢？”声音浑厚，尾音渐长让人平白生出颤意。

翟西唇角被他抿出一道细微的弧度，他轻轻摇头：“臣弟身子病榻本生就是件拖累事，如今怎么还敢劳皇上忧心，这丫头就交与臣弟处置就好。再说了她今日在圣颜面前失了态便是狠罚她也是应当的，现在就当功过相抵罢。”

皇上皮笑肉不笑的微扯嘴角，满意道：“十六弟所言极是，那这事朕便不管了，只是你怎么也是堂堂王爷身边跟着的人还是要细细挑选才是。”

翟西颔首：“是。”说完后，他走到林尧的身旁单手施力握住林尧的胳膊，一把将她踉跄拉起，“还不快向皇上谢恩？”

女孩一双澄澈慌乱的眼睛对上男人古井无波的目光，霎时间心乱如麻，低头应了声：“谢皇上恩典。”

插曲风波很快就过去，丝竹管弦奏乐，歌舞升平，宫女旖裙，鱼贯而入，端上一盘盘美味珍馐，大殿内一时热闹非凡。

舞女们身着鲜红色舞衣，长袖善舞，身姿纤细娇软，举手投足间极尽媚态，将喜舞跳得淋漓尽致。

皇上大悦，挥手道：“赏！”

“父皇，儿臣此前寻得一好物想给父皇奉上。”林尧斜斜瞟了眼男子。

一袭黄色丝條袍服，隐隐能瞧出蛟龙张牙舞爪，腰间系的是一件质地通透的碧玺，光凭气质便能看出其出身不凡。

皇上：“哦？太子寻到了什么宝贝？到时若是拿出来亮不了眼可别怪朕笑话你！”

语中嗔怪，说出的话听着像是敲打，可从其中难掩的愉悦就能听出对太子格外的恩宠。

太子微笑着抬头：“父皇见过的稀世珍品何其多，儿臣不过是拿了一件较为新鲜的物品罢了。”

这一抬头，林尧恰好能将这太子的长相完全收入视线，面若美玉，眉似朗星，面容确实俊美，但却过于阴柔，笑与不笑看着都挂着一丝假意。

皇上笑着瞪了眼他，“那你就将你的新鲜物拿出来给大家都见识见识。”

太子视线望向一旁的太监，下人了然连忙退了下去取物。

翟西一直保持病气怏怏的姿态单手撑额，也没有那个皇宫贵族或是王公大臣找他寒暄，倒显得他这里格外清冷像是和这热闹非凡的殿里隔了一道门。

随意间，他瞧到旁侧站着的丫头满心眼的直勾勾盯着斜前方的太子，脸上更是挂着浅浅笑意，翟西呷了口茶，嗓音压的极低只够两人听的见，说：“你若是瞧上了那太子的容貌，本王可以替你求个情。”

林尧猛地收回视线，双颊通红，殿中地龙烧得炽热，她的双眼急速升起一团雾，浸湿了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是被欺负了似的。

“小人——”声音小小的，在丝乐奏响的殿内显得有几分突兀。

林尧对上他深重如墨的目光一时语塞，找不到言辞替自己分辩。

翟西没等丫头回话，眼皮淡淡瞥向别处，也没有再说别的，那模样冷漠至极。

林尧皱眉，这爷的心思太难琢磨了，上一秒与下一秒简直判若两人，偏林尧还要提心吊胆地担心他是否会一言不合把她丢出王府或者要了自己的小命。

啧，有点难办。

步履缓缓，一位着深色太监佝偻着腰信步走到太子面前，手中的托盘往上举了举，腰弯得更低了。

太子目光一闪，露出痴迷的目光，转瞬即逝，拱手：“父皇，这便是儿臣寻来的物件。”

木漆的檀木托盘成色上乘，纹理细腻，是十足十的好物，但太子口中的物件是托盘中盛放的四具玩偶。

那玩偶服饰精美，神态栩栩如生，眉眼间甚至能轻易瞧出它的颦笑和嗔怒，尤其是那个歌妓舞袖被风吹起的时候，衣袂飘飘，裙裾随风而动，丝带猎猎飘动叫人见了忍不住地想要问一问佳人芳名。

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就连九五至尊的皇帝眼中也流露出赞许的光芒。

唯独翟西没有抬眼去看，他今日来这种场合已是忍耐所至，自然是不会瞧他们这样子孝父慈的场面。

可你不动，自会有人来找上门。

太子转身而来，先是礼数周全的向翟西行了礼，随即神情自然道：“十六叔觉得这物件如何？”

太子是皇帝的长子，只比翟西小了五岁，如今这样对发问无非是为了他老子心中愉悦，想借故不动声色的羞辱翟西一番。

男人漫不经心的抬头，辉煌灯火照的他苍白面容几乎接近于透明，缓缓的草药淡淡氤氲出一截病态纤细的手腕，轻轻擦拭去桌上的酒渍，起身弯唇一笑：“微臣在西北见过一些能歌善舞的异域歌姬，而太子手中的这玩偶也是稀罕的紧。”

太子闻言，双目眯起，神情说不上来的难看，考虑到一会儿还有事要做，低声一句：“谢皇叔谬赞。”

林尧低头憋笑，爷的话实在太膈应人了，不痛不痒的敷衍夸赞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喜悦，反而像是赶鸭子上架般的无奈。

你想让我夸你，那我便夸你，只是怎么做就看我心情。

“皇上，今日除夕宴，微臣斗胆向圣上求一杯酒，预祝这来年朝廷繁荣昌盛更上一层楼，百姓安居乐业！”说话的是平远候爷。

平远候一宗，手上掌有朝廷三分之一的兵权和开国元勋蒋将军并齐，剩下三分之一在皇帝的手中。这一规矩是从先祖爷那一辈就定下来的，为了防止皇帝专权和臣子歹心，彼此相互制约平衡。

皇帝笑道：“你这话虽是俗气但说到朕心坎儿里了，朝廷繁荣，百姓乐业便是最好的。”

说到这儿，大家不免想到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眉头紧皱，满脸愁思。

皇帝看向翟西：“朕听说十六弟昨夜回京的时候恰好碰上了傅鄂的女儿是吗？”

翟西：“是。”

皇帝：“可有看出什么来？”

翟西摇头：“臣弟只是偶然遇到，线索太少，无法得出更多。”

皇帝抬头大叹：“朕继位这么多年来，从未出现过如此诡异之事，若是能有人替朕分忧便好了。”

众大臣无人敢接这话茬儿，这案子刑部跟近了足足有三个月可却没差出一星半点的线索，如今只要谈起这案子，那帮人没有一个不唉声叹气的，一点思绪都没有，皇上又下了死命令，要求必须查出真相来。

这案子便成了烫手山芋，无人敢接。

翟西讥讽暗笑，这种把戏玩了这么多年也觉得腻味，意图能再明显些么？

手中的珊瑚戒环被他细细摩挲着，犹如上好的美玉，泛着光泽在宫灯下熠熠生出一种朴素无华的光芒，内敛又张扬，一如他一样。

皇帝恍如陷入沉思，不过须臾，他吟：“时近新年，明日就会有异国使者来我朝觐见，届时定会有浑水摸鱼之辈想要在京城做一些腌臜事情来恶心我大明朝，所以原定的朝府人员不能变更，但这事早一日解决百姓才能早一日安心——

不如，就由十六弟你来调查这个案子如何？”

最后那句话如平地一声雷般惊起，在座的各位都被震得眩晕不止。

明天给大家补上剩下的五百字。

此文慢热，大概从下章开始发展感情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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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你瞧上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