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设计不成反落水

在燕衡出宫的前一刻,燕晁刚回东宫殿。

在他回去后不久,有两位内殿侍卫出了殿偏门。一个肩上扛着个草席裹着的东西,另一人沿路处理从草席间滑落下的血迹。

总之是鬼鬼祟祟,连灯都不敢点。

那具草席裹着的尸体,也不知会被如何处理。

就在两个侍卫走远后,谢承阑才也从偏门出来。

他捏着拳头,神色凝重,眼底是不可见的深沉和愤怒。

今天上元节,他本来是去东宫送些东西给谢稔禾的,却好巧不巧,偏生撞上这等事。

一旁跟着的方清河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想要开口安慰又不知从何下口。

毕竟是谢承阑的家事儿,再进一步说,到底是燕晁遭的孽,牵连了这么多无辜人。

走了没两步,谢承阑似是咽不下心中那股怒火,猛地一拳挥向路边石松,将松树躯干生生砸出个窟窿,拳头也皮绽肉开。

他感受不到疼似的又朝着树干砸两下,蓦然垂头,偏脸埋在无光之处中,瞧不出神情。

“四爷,”方清河不敢上去阻拦,说话也小心翼翼,“到底是太子殿下糊涂,你也不必——”

谢承阑苦笑一声,打断他道:“不知道我谢家造了什么孽,这般命苦。他堂堂太子,竟然要学着尘世俗套,沾染这等……这等……”

后面的话谢承阑道不出口,咬牙切齿半天又是一拳,那松树终于被他砸断。

他喃喃道:“让我阿姐步了母亲的后尘……”

说步后尘算好的了,毕竟他爹那个外室孙氏是个女子,这燕晁在外养的竟然是个男的……

还养了近三年。

那男的没个正经名字,熟识的人都称其野狸,原是名小倌,专做皮肉生意。

燕晁倒也是把人藏得深,虽然东宫内无人不知他的行径,好歹外面没传过什么风言风语。

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野狸今天突然找上门,想是那三年的安生日子过舒服了,大闹一场嚷着要搬进东宫。

谢稔禾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这人都都蹬鼻子上脸了,她再这会儿怎么也坐不住了。

反正是闹了好一阵,最后实在不得法,谢稔禾差人去请了燕晁回来。

此事让谢稔禾蒙了羞,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纵使他二人之间早已没了感情,念着旧情和谢家脸面,燕晁也不可能包庇野狸。

更何况,这么一闹,自己私底下那点事全扯明面上来了,燕晁说不愤怒是假的。

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除掉,以绝后患。

虽然野狸没了,但东宫里的人都心知肚明,谁知道燕晁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新欢。

而且,不管再怎么处置,事已至此,谢稔禾这个太子妃只得任人取笑罢。

这也是令谢承阑愤怒的原因之一。

谢稔禾明知道燕晁有这样的癖好,受了委屈却从不同至亲讲,这些年嫁给燕晁也不知道受过什么样的委屈,忍受了何等的厌恶恶心。

而且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走前,谢稔禾还特别嘱咐,不要告诉家里人。

谢承阑心疼又替她憋屈,却又什么都做不了,现下只觉得自己窝囊。

方清河一个外人,目睹这一切,倒有些里外不是人了。

“你先回吧,”谢承阑闷头就走,“我散散心。”

此时已近子时,灯会陆陆续续散了,街上人比早些时候少了许多。

谢承阑不知不觉走到上江河边,找了个偏僻地段,走走停停,总是心烦。

忽然,身后一个漫不经意的声音响起。

“谢兄怎的跑这儿偏地儿来了?这是等哪位姑娘呢?”

是燕衡。

谢承阑不想理人,眼神都不给他一个。

“我瞧谢兄,仿佛心情不佳啊,难不成被姑娘回绝了心意?”燕衡背着手,不紧不慢跟着他,晃眼瞭到他手上的伤,“还是说跟人打架打输了?气不过跑这儿来生闷气了?”

“王爷来这儿做什么?”谢承阑停步,侧身乜他。

燕衡随口道:“闲来无事,在街上远远瞧见你落魄的背影,就跟来了。”

当然是放屁。

他跟来纯粹是觉得今天是个动手的绝佳时机。

谢承阑刚遭受过打击,一个劲儿沉浸在悲痛里,不仅防备心轻,而且此时若真死了,嫌疑最大的也不会是他八竿子打不着的燕衡。

毕竟谢承阑刚刚目睹了一桩可惊动天下的大事儿。

所以,就这一小段路,屋瓦后还藏着好多人手。就连崔云璋也在暗中静等。

燕衡本可以待在府等消息的,这会儿出面只有两个无关紧要的原因。

一是为了打消谢承阑的戒备心。

二是喝了点酒感性上头。这人上次好歹帮过自己一次,虽然行为蠢笨,却实在好心,这一段路,就当送他最后一程了。

明儿个,人就得从河里捞起来了。

谢承阑不知道他的盘算,但经过几番相处,老是觉得这人阴恻恻不安好意,总是信不过此人。

他恢复了步调,决绝道:“今日上元佳节,王爷何必上赶着讨人嫌。”

燕衡跟上他身侧,笑言:“谢兄这是还在为上次的事儿气我呢?”

“微臣哪儿敢和王爷较劲。”

燕衡不留情面道:“不敢和我较劲,却敢说我讨嫌。上次是谁叫我燕六来着?”

谢承阑本就燥郁,耳边还有个人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更是烦得不行。

他停下步子,吐了口粗气,郑重其事道:“我今天无心应付你,别跟着我了。”

“可我有闲心应付你啊。”燕衡从身后拿出两盏河灯,晃了晃,脸带笑意,“谢兄若是也无事,不如让我陪你放个灯?”

谢承阑蹙眉无言。

燕衡塞了一个到他手里,下岸时频频回头看他跟上没有,顺带瞟了眼藏在暗中早布置好的人,霎时又恢复正常。

他瞧谢承阑慢着步子跟上来了才蹲下身,将河灯置于水中,浇了浇水,漫不经心道:“烦恼放上去,飘远了就好了。”

谢承阑不吱声。

燕衡又道:“有什么愿望也可以许,神仙听见了会帮你实现的。”

嘴上是这么说,燕衡心里却想着,许吧许吧,就当最后的遗愿了。实现不实现都下辈子去吧。

谢承阑看人和东西的眼神都惊疑不定。

这人会这么好心?

他拿着河灯上下打量,确定这盏灯里没机关,也没什么诅咒自己的话,才放心下了水。

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燕衡起身拭掉手上的水,而后在手腕间摸索着什么。

“谢兄可是有什么烦恼,可同我讲一讲。”他盯着谢承阑的后脑勺,一只手搭上他肩膀。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就那么一刹,谢承阑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竟反手一个过肩摔,直接把人摔河里了!

两盏河灯瞬间熄灭,被水花翻了个底朝天。

燕衡甚至来不及反应,不知怎么的就泡冰水里了。

他明明是要将谢承阑弄河里来的,怎么现在自己反被人推入了水里,难道计划暴露了?

燕衡扑通几下,嗓子眼呛了水叫不出声,整个人如置冰窖,浑身麻木无感,渐渐失去知觉理性。

混乱思绪上头,从幼时到如今,走马灯过了一遍。燕衡还感叹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想到有生之年不是死于权谋争斗,竟然是被一个莽夫杀死。

他觉得这个死法太可笑了,强撑着支起眼皮子,猛然发力,好歹伸手够着了岸边的碎石子儿。

不过懵然的不止他一个,谢承阑这个“罪魁祸首”自己都手足无措了一瞬。

肩膀是武人最敏感的地方,他只是条件反射给人来了个过肩摔。

加上今天出了那档子事,本就有气,思绪万千无法平息。这时谁来碰个肩膀,他根本没反应过来这是哪儿也没想起身后的人是谁,直接上手。

见河里人伸了只手,谢承阑忙顺着把人拉起来。

燕衡上岸后猛咳几声咳出水,无力蜷在地上,合着眼皮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只知道现在应该谁都死不成就对了。

他被冻得浑身冰凉,一身湿哒哒,显得笨重不堪。

“王爷?”谢承阑脸上有了惊慌之色。

燕衡只觉得耳朵嗡嗡被水堵住,话也说不了。

谢承阑立马拥上去给人擦干了脸上的水,麻利给人脱了湿外衣,又用自己的大氅和外衣把人裹住,顺打横抱起来。

恰好这时崔云璋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手忙脚乱也没忙个什么名堂,愤愤然一会儿,总之是急得跳脚,像是吃了哑巴亏不敢说话。

刚刚他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谢承阑把人摔下水的时候他就直接傻眼了。

他不知道谢承阑这是走的什么路数,实在不敢轻易惊动此人,都来不及施号发令,自己先现身要过来救人了。

刚赶上,又见谢承阑又殚精竭虑把人拉上来了,崔云璋实在琢磨不来他要做什么。

谢承阑抱着人走了两步才瞥见他。

他认识崔云璋,压根没怀疑过这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心扑在要怀里这个死不活的人身上。

他掂了掂人,忙问:“马车停在何处?”

崔云璋舌头打结,给他指了个方向,他当即顺着方位快步跑了过去。

崔云璋见状正要跟上去,想到什么又停下步子,悔恨似的一跺脚,朝着沿江屋瓦上的片片黑影挥了挥手,使了眼色示意撤离。

见黑影都散了,他又要跟上,跟了两步却一拍脑袋,忙不迭跑向另一个反方向,去请崔栖。

谢承阑风风火火闯进元安王府时,还被门口守门的护卫拦住了,他将怀里人苍白的脸漏给那些人看了,那些人才急急忙忙让了路。

谢承阑不识路,跟着领头管家一路辗转才找到了燕衡所住的春不扫。

他都把人安顿好了,领头管家和几个丫鬟小厮就立在旁边看着,什么动作都没有。

谢承阑坐在床边,扭头看他们,满腹疑水:“叫人了吗?”

那领头管家崔欠比他还疑惑:“什么人?”

“请大夫都不会?”谢承阑拉下脸来,尽是不可思议。

崔欠和几个人低着头,似还想推卸责任,言语赧然道:“王爷……王爷身子金贵,平日的事儿都是崔护管着的,也不经我等之手……”

“你家王爷身子本就不好,不经尔等之手连个生病要请大夫的常观都没有?”谢承阑从没见过这么不中用的下属,自然火气上头,拿出在北庭训军的气势,“若是哪天崔护不在,他在王府里出了事儿,你们是不是也只会干等着袖手旁观?偌大王府养着你们吃干饭的?”

崔欠几个支支吾吾不敢开口了。

“你们几个去请个大夫来,从最近的药庐挨个敲。”谢承阑从里面点了几个人,随即扯掉腰间腰牌抛给崔欠,“再着几个靠谱的人,拿着这个进宫,说是元安王落水昏迷不醒,特请御医前来。”

刚刚被训了一通,几个人怕他得很,得了令,一溜烟就跑没了。

谢承阑对着剩下两人吩咐道:“打几盆热水来。”

都安排好了,谢承阑才把心思放到床上的人身上。

燕衡蜷成一团,忍不住颤抖,发白的唇直哆嗦。

他迷迷糊糊能听见外界的声音,但就是全身无力,身上一阵热一阵凉的。

谢承阑摸了摸他额头,起烧了。

人都被自己遣走了,屋子里没可使唤的人了,思来想去,尽管得罪人,他还是亲自动手扒拉燕衡的湿衣服。

燕衡眯着眼睛,哪怕神识不清还能认出环着自己的人。

他头靠在谢承阑肩膀上,呵了口气,道:“谢四,你当真歹毒。”

“此事是我对不住你。”谢承阑从后将人抱着,解开他中衣,“我乃无意之举,多的解释我估计你也不会听,你若想骂便骂。”

燕衡任由他伺候着,轻扯唇角,轻声道:“我要杀了你。”

ooc小剧场

燕衡:让他滚,写死他,谢谢。

A:你会后悔的。

燕衡:你也滚,谢谢。

A:?你还怪有礼貌嘞?

——

折腰树(抱头大哭):我又有什么错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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