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真假梦话惹是非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谢承阑对上燕衡眼睛,隐藏掉深处的难以置信,“难道王爷以为是我做的?”

“谢兄何必这般激动,我可什么都没说。”燕衡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平静安抚道,“我只是想说,莫不是谢兄哪个从庭州追来的仇家?”

谢承阑意识到刚刚的失态,低头捏着拳头,怎么都不开口了。

邓钰宸非常有眼色,替他道:“虽然恨他恨得牙痒痒的人不在少数,但也没谁恨他至死,不可能千里迢迢追到王都来。况且庭州的一兵一卒都有记录在册的,不是谁都能轻易调动。”

燕衡撑着脸,含着眼睛摇了摇头,惋惜道:“邓将军还是经历得太少了。”

邓钰宸皱皱眉,不解道:“王爷这话怎么说?”

山虎禀话道:“这些人的手段一看就知道不是营中人,应当是训的死士。”

不管是谢承阑还是邓钰宸,两人在庭州时和别人打的交道都是明面上的,有个什么恩怨最多也就当众打一架,绝不会经历这种背地里下死手的。

燕衡起身,掩嘴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道:“消息已经差人传进宫了,估计明天都得进宫一趟,各位回去早点休——”

他逐客令还没下完,就猛地想起一件事来,转而改口不知道问谁:“木琥台还没清理吧?”

只怕院子里还是一地血,晚上将着血气睡,邪不邪乎另说,总是恶心的。燕衡不大能想象,准确地说,是不想去想象。

山虎知道没自己事儿了,带着人抬着尸架子退下了。

崔云璋则心领神会道:“我马上让人去收拾。”

燕衡摆了摆手,叹声道:“罢了,都将近子时了,别让人折腾了。”

邓钰宸以为他就拉脸了,不敢得罪人,心想反正他自己和谢承阑更恶劣的条件都住过,还怕点人血么?打算闷声退下。

一旁谢承阑也心照不宣,起身作了个礼,抬脚往外就要走。

错身刹那,燕衡手快拉住他护腕束带,奇怪道:“去哪儿?”

谢承阑回身,低头瞧一眼对方的手,眉毛拧成一团,抿唇片刻道:“回木琥台。”

燕衡自觉松了手,挑起一边眉:“我刚说这么半天你都没在听?”

谢承阑疑惑:“听了,王爷不是说不收拾那地儿吗?”

燕衡一副见鬼样,眼珠子在人身上转溜好几圈,轻“啧”一声道:“那就奇怪了。”

谢承阑问:“奇怪什么?”

“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话?”

“……”

这话听着像骂人的。

燕衡还理直气壮道:“我只是说不收拾了,又没说让你们回去继续睡。”

谢承阑一脸莫名其妙,道:“那王爷准备将我二人安顿到哪儿?”

这还成了个难题,毕竟燕衡是真没想好。邓家和谢承阑的那个宅子离自个儿的王爷府还有点远,这个点他总不能把人撵回去,总归是不体面。

木琥台住不了,现成收拾一间出来也费时费力,让他们去和下人挤更是不成样子。

“要不然……”燕衡抱臂思忖半晌,“要不然两位今晚就在我这春不扫将就一下?”

邓钰宸右眼皮一跳。

崔云璋右眼皮跳两下。

谢承阑右眼皮猛跳三下。

燕衡没心思观察他们的眼皮子,随手指道:“远慎的屋子还有个干净床铺,谁去那儿睡你二人自己决定。剩下的抱床被子过来和我挤吧,好歹干净,床也够大。”

崔云璋欲言又止,似乎不大想把那个床分出来,因为他有自己的打算。不过现在的情况,燕衡这个大爷都肯舍弃自己床铺的一半了,他不便说什么,自觉回去新置被子。

燕衡知他心中所想,便道:“明日便在这书房置个床榻吧,备着应急。”

这话算是宽慰崔云璋,告诉他没有下次。

崔云璋意会承了话。

邓钰宸附在谢承阑耳边小声道:“四哥,你去崔护那儿吧,我留在这儿。”

他心说,这俩冤家待一个屋子都够呛,更别说睡一张床了,一个不留神就打起来都有可能,床上打架他只能想象画本里那样的。

“不用,”谢承阑掀起眼睛,静静看向燕衡,语气生硬道,“我和王爷睡。”

邓钰宸嘴角一抽:“?”

这下该轮到燕衡右眼皮跳了。他古怪看一眼谢承阑,蓦地一笑,道:“我以为谢兄该视我如瘟神才是。”

“王爷言重了。”谢承阑好声好气道,“王爷该是福星才对。”

邓钰宸再三确定他俩不会打起来,才稍稍放心去了崔云璋的屋子。

春不扫渐渐安静下来,几个人收拾差不多后已经是下半夜了。

燕衡卧房里的最后一盏烛火是谢承阑去灭掉的。

谢承阑摸黑回到床上,裹着被子离燕衡老远。两人睡得井水不犯河水,就差拿个枕头横在中间当三八线了。

燕衡转个身背对他,合着眼皮懒声问:“说吧,想问什么?”

“王爷将我们硬留在这儿,是怕那些人杀个回马枪吧?”谢承阑平躺着,哪怕什么都看不见还依旧是睁着眼睛。

燕衡淡声道:“我看你平日也不是会自作多情的,这会儿怎就开起屏来了?”

谢承阑轻哼一声,早有所料道:“我可没开屏,王爷怎么就知道,我说的让我们留在此处是为了我们,而不是为了保护你呢?”

燕衡沉默不言。毕竟他嘴上说着人家孔雀开屏,但实际上还真让人家给说中了。

他身边有山虎镇着,现在当然能没有任何威胁地睡个好觉,他更操心的,的确是谢邓二人。

主要内外都长了眼睛看着,他没办法再调动更多的人手进府,自然也就无法分心去管着两人。

万一后半夜里真有人杀回来,死个谢承阑倒还称得上得偿所愿,可这关键就在于,邓钰宸也在其中。

邓家虽不如解高两家那般权势滔天,但在朝中也是牵连甚多,是个不好惹的。邓栩就这么一个孩子,真出了事还不知会怎么收场。

燕衡心想,能少一个麻烦算一个,光是这一堆事就够让人头疼了,他实在无心应付。

他不打算和谢承阑聊这个话题,于是扯话道:“再不问我睡了。”

“我确实有想问的。”谢承阑不和人兜圈子,“你知道是谁的手笔?”

燕衡:“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王爷一眼就能看出那些人的来历,若是心中没数,断不会道出来。”

“不知道。”燕衡顿了片刻,又道,“但是不难猜。”

谢承阑转头偏向他:“谁?”

“你想知道?”

谢承阑耐心道:“我说这么多,总不会是不想知道。”

燕衡却不大想说,闭上眼睛懒洋洋道:“我困了。”

默了良久,谢承阑复又开口:“那个密室,我不会说出去的。”

没等来燕衡的回话,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谢承阑试探又唤:“王爷?”

燕衡还是不应。

“燕六?”

燕六翻了个身,微张胳膊不敢压着,面朝他没睁眼,回了他上一句话:“随便你。”

“你怎样才肯告诉我?”谢承阑诚声问。

静默良久,燕衡才大发善心似的,轻轻拍了拍中间位置,示意他睡过来点。

“王都里没你的人手,你行事困难,我便告知你一些事。”燕衡道。

谢承阑犹豫,还是朝里挪了挪。现下两人就隔着半臂的距离。

燕衡收了胳膊平躺而睡,声音轻慢道:“解霁昭和高柳妻儿之死,刑部的人和太子殿下到现在还没查出个眉目,你当为何?”

谢承阑不作声,静等下话。

“两案牵连甚广,若不是没人按着,怎么可能到现在没有一丝进展。”

谢承阑一点就通,猜测道:“王爷莫不是想说,这次你我所遇的幕后之人,是两案的始作俑者之一?”

燕衡不置可否,而是继续先话道:“正月十七那日,消息传回来的当晚,高柳去了一趟高淳府里。第二日,高淳便称病没去上朝,甚至后面好几天一直称病没去,此事你应当有所耳闻。”

“我听说,那天郡公府进进出出几个大夫,”谢承阑想了想接话道,“应该没有假。”

“没有假?”燕衡轻笑一声,“你怎知是病了,而不是伤了?”

“伤了?”谢承阑惊异道,“高柳干的?”

高家两兄弟没传出过什么不和的传闻,谢承阑想象不来他二人间有什么过不去的,主要就算有,应该也不至于大打出手。

毕竟自己和谢承翟关系都这样了,也都给足了体面没动过手,更何况高家那样的老狐狸,活得久了,恩怨更多,要考虑的也就更多了。

如果结合那天发生的事,能出现这种情况的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高柳妻儿的死和高淳脱不了干系。

“你猜到了?”燕衡毫不意外地问道。

谢承阑思索半晌,好半天才喃喃自语道:“那日之后,高平琛便没再出府半步,我当为何……”

这中间隔着一个杀妻灭子之仇啊,要是高平琛真大摇大摆出了府,指不定哪天也没了。

“可高淳为什么要这么做?”谢承阑有些糊涂。

按理说,高家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涉及利益相争,也不可能干出这种畜生都做不出的事来。

燕衡却不以为意道:“谁告诉你是高淳下的手?”

谢承阑皱了皱眉,没说话。

“可别忘了,解霁昭的死还没解决呢。”燕衡提醒他。

“可这关解二什么事?”谢承阑更糊涂了。

他少在王都待,脑子里没那么多弯绕,怎么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系。

燕衡从前觉得和崔云璋讲话就已经够累了,遇到谢承阑才知道,那都算不得什么。

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谢四啊,你这脑子莫不是抹了油?”

“?”

“怎生得一点沟壑都没有?”

“……”

“我便实话告诉你,解二之死,就是咱们的长北郡公的意思。”燕衡道,“而高柳妻儿出事那日,解庭一心腹在此前夜便出了城,整整两日未回。”

谢承阑这才反应过来,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高淳杀了解霁昭,解庭为了报复便杀了高柳妻儿。”

这就能说得通了。高淳杀解霁昭这件事间接导致了高柳一家的悲剧,高柳没拿到证据,奈解庭不何,所以只敢将矛头对准自己的亲哥哥高淳,两人才会大打出手。

而另一边,他两兄弟都有官衔在身,解庭轻易动不了。老弱妇孺便是最容易的拿来开刀的,解庭便对高柳妻儿下手,一来解气不说,二来还能离间二人的手足情。

这下看来,他的计谋算是得逞了。

燕衡已经困得不行了,但脑子还时而一惊,嘴上也不知是否清醒,没个把门似的念叨道:“你的师傅解太麟守着北庭,而高家祖基也在庭州。高家眼馋但手伸不到这么长,只得先从王都里的解庭下手,解霁昭只是个倒霉鬼而已。上次殿堂之上你也见过了,如若解庭真那副草包模样,怎么可能在天子脚下待这么久?你真当他爱子心切失心疯了?”

不仅如此,在搅浑朝堂的同时,还能引起燕晁两兄弟的勾心斗角。不得不说,解霁昭的死倒还误打误撞地一箭双雕了。

不过他都藏在心里没说。

谢承阑听他昏昏欲睡的语气,疑道:“王爷可还清醒?”

“不算糊涂。”燕衡嘴上这么说,却是连眼皮都睁不开,“同你说了这般多,你可知这两件事与今日之事的联系?”

“无非是为权和势。”谢承阑这会儿门清,“你既说了,高家眼馋北庭,他们动不了我师傅,不惜后果去惹解庭,拿我开刀也不奇怪了。”

高家的祖基都在庭州,在北庭养了人也是情理之中。所以高家派这么一批人来,只怕是为了洗清干系。

只是谁都没想到,燕衡会追究得这么深。

“我一直都知道你想杀我是因为我在北庭的关系,”谢承阑顿了顿,“可我不信你是为自己。”

燕衡神志已经被困意包裹,说话都不大利索了:“你也不傻,自己想吧。”

对于这个答案,谢承阑在密室里就猜到个大概,只是被燕衡打断了,他便不想再追究了。

他这会儿精神得很,还喋喋不休道:“你为何和我说这么多?”

没等来回答。

“你睡着了?”谢承阑不罢休地问。

本来已经睡着的燕衡被他这么一嗓又惊醒,鼻腔“嗤”一声,不耐烦的语气依旧是朦胧的:“混账……你说什么了?”

谢承阑匀了口气,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么多?”

“瞧你蠢。”燕衡没好气,说梦话似的。

“……”

好半天,就在谢承阑以为燕衡已经和周公下完一盘棋,后者却迟钝地迷糊嘀咕了一声。

“我喜欢。”

ooc小剧场

谢承阑(不可置信):他是不是第二人格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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