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百姓没什么娱乐活动,常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闲暇时就三五成堆的聚在一起瞎唠嗑,譬如谁家生了个大胖小子,谁家又娶了新媳妇进门,亦或是谁偷了谁家的鸡蛋……尽是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儿,翻不出什么新鲜花样。
因此当柳望亭驾着牛车驶进柳家村时,引得柳家村的村民们纷纷出来瞧热闹,或惊讶、或艳羡、或嫉妒。
柳闲亭不想让人当猴看,便吩咐柳望亭赶紧回家。
柳父、柳母过了晌午便踮着脚望着村口方向,这会儿瞧见他们三人平安归来,顿时松了口气。
即便柳闲亭临行前交代的清清楚楚,可他们依旧不能完全放心,说白了还是担心他出事儿,毕竟身子骨才刚有点儿起色。
柳父瞧见牛车上装着满满当当的货物,心里忍不住又惊又奇,“这些东西都是冯家送的?”
话毕,柳母也随之看了过来,也是一脸惊疑,“这些都是冯家给咱们的赔礼?”
柳闲亭但笑不语,瞧了眼站在牛车边的柳望亭,决定将这个爆料的机会留给他。
柳望亭瞧见了顿时两眼发亮,他早就按捺不住兴奋想找个人来分享,奈何这事儿不能大肆宣扬,思来想去就惦记上家中的柳父、柳母二人。
他那健硕的膀子冲着牛车一挥,指着上面的东西笑的牙不见眼,像极了一夜暴富的土大款,“冯家人才不会这么大方,这些全都是我们自己花钱买的!”
“什么?你们花钱买的?”
柳母一听顿时炸了,随即一巴掌扇在了柳望亭的肩膀上,将他拍了个趔趄,“你怎么这般不懂事,这可都是你哥看病吃药的钱啊!”
柳望亭挨打了也不生气,只是愣了下继续傻乐,只见他摸了摸发麻的肩膀,凑到柳母耳边小声道,“阿娘放心,这钱可不是出门时你给的。”
见柳母满脸疑惑,他笑了笑继续道,“等进屋了我再同您和阿爹慢慢说!”话毕,回头看了眼还坐在牛车上的柳闲亭,又一脸自豪道,“大哥可厉害了!”
柳父、柳母两人对视一眼,见老实憨厚的二儿子也学会了卖关子,心里不禁更加疑惑了。
不是说要去找冯家讨个说法吗?难道他们改变计划去打家劫舍了?
柳家二老挨个儿看了过去,除了老二有点儿功夫在身,一个孱弱病秧子,一个瘦弱双儿,他们不被别人打家劫舍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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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七杂八的东西买的有些多,柳父帮着柳望亭一趟趟地往屋里搬,柳母则坐在堂屋里和冯栖寒一起陪着柳闲亭聊天。
只要想到这是柳闲亭第一次出门,还一夜未归,柳母这颗心就七上八下忐忑不已,“闲儿这趟出行可还顺利?”
“一切顺利。”
柳母点了点头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瞧见冯栖寒坐在一旁低着头默不作声,还以为对方回到冯家又受欺负了,心里不禁暗骂冯家人忒不是个东西,这么好的孩子竟然也舍得磋磨,
“小七别为着那些不想干的人难过,以后有阿娘给你撑腰,我看谁敢欺负你!”
冯栖寒闻言知道柳母误会了,便摇了摇头道,“没人欺负我。”
话毕,心里愈发自责,可他又不敢说出实情,柳闲亭因为他在冯家昏厥了。
柳母见状误以为他又在故作坚强,便故意逗趣道,“既然没人欺负你为何垂头丧气的,莫不是偷偷哭鼻子了?快快抬起头来好叫阿娘笑话笑话!”
冯栖寒顿时羞臊不已,指尖倏地握紧鼓起勇气抬头对柳母道,“小七没脸见阿娘!”
柳母愣了下不明所以,“怎的就没脸了?”
“小七照顾夫君不周,害夫君晕了过去。”
柳闲亭闻言蓦地一阵呛咳,下意识辩解道,“是我自己不好,关你什么事儿?别什么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可明明就是我害你……”
柳闲亭蓦地出声打断,“什么我啊我你啊你的?我自己的身体还能不知道?”声音稍稍抬高了些,既是臊的慌,又有那么点儿心虚。
若不是他想入非非还受不住刺激,又怎么会在冯府昏倒丢那么大的脸?
他悄悄地打量了一眼柳母,怕她对冯栖寒生了嫌隙,便再次出声维护道,“娘,你可千万别听小七瞎说,其实就是我自己身子骨不争气,您也知道我这心脏受不住刺激,可那冯家人偏偏可恶至极非要同我过不去!”
柳母一听又是冯家人惹出来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只见她一掌劈在桌子上恨恨道,“那冯家人又闹什么幺蛾子?”
说着,又撸起袖子双手叉腰,“他奶奶个腿儿的,真当我们柳家人是面团捏的?老娘这就拿刀杀过去!”
柳闲亭闻言陡然一惊,委实没有想到这位瘦弱母亲竟然如此生猛彪悍,也不知道从哪儿生出来的力气,竟然猛地坐起来将人拽住,
“娘,阿娘,不至于,真不至于,杀人是要坐牢的,不值当。”
柳母顿了顿,觉得有道理,“那你如实说,他们究竟怎么你了?”
柳闲亭见柳母情绪稳定没那么冲动,这才松了口气半真半假地胡扯道,“那冯家二老就是想白嫖儿子!”
柳母愣了愣,问道,“何为白嫖?”
他说,“白嫖就是不给钱,譬如上/妓/院找姑娘不给钱就叫白嫖。”
柳母默了默,又问,“你怎么知道妓/院这种地方?”
话毕,就连冯栖寒也看向他,三分疑惑,七分戏谑。
柳闲亭神色一怔,忍不住冷汗涔涔,“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想白嫖你儿子。”
柳母见他将‘白嫖’二字说的很是随意,脸色有一瞬的不自然,可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依言继续问道,“那他们为何想……白嫖你?”
此时,柳望亭与柳父恰好将东西全都搬进了屋里,听到柳母的询问立刻拉住柳父坐了下来,言语间眉飞色舞兴致勃、勃,“这个让我来讲,这个让我来讲。”
柳闲亭早就知道他憋不住想找人分享,便拱了拱手谦让道,“行,那就由你来给爹娘讲。”
他干脆往后一靠两手一摊,又将冯栖寒的手抓进怀里揉捏两下,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我们一起听故事,看看二弟有没有说书的天赋。”
柳望亭听到了,两眼蓦地一亮。
只见他掸了掸腿上的衣袍,捋了把络腮胡,顿时起了范儿有模有样唱道,“话说桃花县柳家村有一位柳姓儿郎,年十八......”
柳闲亭见柳父、柳母听的聚精会神,忍不住也听上两耳朵。
一波三折且扣人心弦,曲折离奇又感人肺腑。
没想到便宜弟弟当真有点儿说书的天赋!
待柳望亭说到五千两白银时,冯栖寒适时地将银票拿了出来,“阿娘,这是剩余的银票,全都在这儿了。”
柳父、柳母望着桌上的银票,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眼写着不可思议。
他们万万没想到,大儿子陪同媳妇回门竟然真的是去打家劫舍的,而且打劫的对象正是无良亲家,冯家。
怎么突然觉得有点......暗爽?
两人对视一眼,蓦地感到一阵心虚。
他们为人父母必须给孩子们做个好榜样,于是强忍着心里的窃喜佯装严肃道,“你们以后万不可这般,那冯夫人背景深厚,可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爹娘就放心吧!我可没那个闲心搭理他们!”
柳闲亭想到那幅画的精妙之处,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
他只是告诉冯夫人那画作如何发光,可如何维持发光那可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五千两,只是一道前菜而已。
见家里的积蓄突然多了,柳父柳母反而有些无所适从,几人商量一番,决定做个小生意。
柳望亭静静地看着正埋头商量的家人们,不知为何心里蓦地一松,好似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他骤然开口,提出离家的决定,“既然大哥亲事已结,身子也有所好转,那我明日便去跟着老板跑船了。”
柳母闻言顿时有些不舍,小儿子常年在外且聚少离多,家里的担子几乎全押在对方身上,可他从未生过怨念,反而时常宽慰他们,她与柳父实在亏欠这个小儿子良多。
“你这回来没几天怎么又要去跑船?”兴许觉得日子终于有了奔头,柳母忍不住继续劝道,“你每次出海为娘都要担惊受怕,如今家里有钱做点小生意,不如你去向老板辞工,回来同你爹爹一块做生意得了。”
柳母说的这些其实柳望亭都知道,以前或许是因为没得选择,可现在他只想选择他喜欢的事情,
“阿娘,我对做生意实在没啥兴趣,还是觉得跑船有意思些,不仅能见见世面,还能给你们寻些有意思的玩意儿回来。”
他说的这些话并不违心,是真的觉得跑船挺有趣,最重要的是他老板为人也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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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柳望亭便挎上行囊一一告别。
“你也知道哥将钱全都上缴给你嫂嫂了,这一百两你就省着些花。”
话毕,就见柳闲亭将一百两银票塞进柳望亭手里,苍白的脸色忍不住抽了抽,“这可是哥好不容易从你嫂嫂那儿赊来的,你可千万别乱花啊!”
柳望亭拿着银票,两眼泪汪汪地说不出话来,“.......”他哥还是爱他的!
忽然,他又听柳闲亭说,“记得帮我买棉线哈!”
柳望亭表情倏地一僵,“......”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银票,各色棉线买下来少说也要一百两,大哥是不是给少了?
他默了默张嘴刚喊了一句‘哥’,就见柳闲亭忽然抬起一只手制止道,“知道你对哥的崇拜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这种肉麻兮兮的话也不一定非要亲口说出来。”
柳望亭,“......”
不,他没有,他只是想说,
钱!不 !够!
冯栖寒:听说一百两是你从我这儿佘来的?难道不是.....
柳闲亭:小七,给为夫留点面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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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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