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夕阳摇摇欲坠,即将没入昏沉中。在一个墙角角落,隐约可见夕阳的光打落在靠墙男子的身上,影子被拉的很长。
他穿着一身黑,头顶戴着一个同样黑色的帽子,微低垂着头,帽檐遮住脸,看不清模样,只能看到皮肤很白。衬衫的领口解开两个,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喉结滚动,从嘴唇出呼出一缕缕青烟,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他慵懒的靠着墙,吸了一口烟后,就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左手握住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入了迷,久久不见动作。
直到烟快要燃尽,他才掐灭烟头,把烟蒂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中,戴上黑色的口罩,抬起头,露出的眼眸清冷,甚至带着一丝的狠戾。
突然,听到旁边的居民楼传来一阵脚步声后,他拉下帽檐,匆匆离开,朝着反方向走去。
一墙之隔,居民楼的另外一边是以前一个荒废的工厂宿舍,现在被一个剧组临时改成拍摄片场。
片场人多,但基本都是拍摄工作人员,所以不算喧闹。
男子还没走进临时搭起来的化妆间,就见一个年轻人气喘吁吁的跑来,站稳后连忙说:“烬岁哥,你去哪了?我找了好半天。”
余烬岁摘了口罩,指了指外边说:“就出去玩了会手机。”
丁旭一脸怀疑的瞅他,还凑过去闻了闻说:“咦,你抽烟了?”
余烬岁退了一步,露出的一双眸子清澈水润,一脸无辜的看着面前的助理。
助理丁旭看着他的眼睛,原本严厉的话,也一瞬间消化没了,连忙从包里掏出一小盒东西,倒出一颗清新口气的糖说:“喏,可别让谭姐发现。”
余烬岁眉眼下垂弯了弯,眼梢泛着笑意,对着他说:“好的。”
“对了,前面那栋楼听说发生了命案,你没过去那边吧?太吓人……”
“小丁,余老师找到了吗?拍摄马上开始了!”工作人员见到丁旭,远远的问。
丁旭回头应了一声,推着余烬岁进去补个妆。
转过身来,丁旭一如既往,像老妈子的絮叨说:“待会拍完这段谭姐让我们尽早回去,今天你生日,晚上八点要直播……”
丁旭说个不停,余烬岁不断乖巧点头说好。
补好妆换个衣服后,余烬岁和丁旭一起出去前面的拍摄区,快走到时,余烬岁转身说:“定蛋糕的时候帮我多订一个,地址我发你手机上,让他们,大概十点的时候送。”
“今天是谁的生日吗?”
余烬岁勾唇一笑说:“我哥。”
丁旭微微一愣,惊讶道:“烬岁哥,你还有个哥哥?可你的户口本不是只有……”
“不是亲哥。”
余烬岁第一次打断他的话。
丁旭听出了一丝失落之意,听到剧导演的催促声,丁旭一边推他一边说:“好,我去定,烬岁哥你先过去,我打电话。”
天空红得耀眼,橘色的暖霞慢慢被暗蓝色一点点包围,夜色不知不觉已经快要把天空浸染。
丁旭走出来打电话,不远处响起一阵阵警车的鸣笛,订完蛋糕后,丁旭看着那边的那栋楼,不知想到什么,打了个冷颤,拉了拉衣服领口匆忙往拍摄的屋子里走。
导演陈典正在确认最后的场景布置,他对拍摄很讲究,他的戏基本都是实景拍摄。原本这地方太过偏僻老旧,不在他考虑范围,直到他有一天看到一组照片,才决定在这里拍。
当拍一场后发现,这里简直就是为这部剧量身打造的一样:片场前方没有什么高楼遮挡,到了下午黄昏的时候,霞光绚丽夺目,就像譬如今天这一刻,光线没有完全的昏暗下来,那红橘色的光从窗子里投进来时,红艳如血,衬得整个氛围诡异中又带着一种禁忌的美。
这种光是后期很难做出来的效果。
而这里废弃的工厂宿舍也刚好合适,稍微打扫一下即可,那被黑灰糊起来的墙壁,脱落的腻子粉……无一不是在烘托着这段戏所需要的气氛。
演员余烬岁已经就位,陈典站在他旁边,简单讲了讲这段戏,看着余烬岁认真听的模样,不由对这年轻人多了几分欣赏。
这部剧是犯罪刑侦题材的,双男主设定,而余烬岁饰演的是一个复杂角色,亦正亦邪,游走黑白之间。今天所拍摄的片段,整好是“他”扮演成入殓师,伪造杀人现场的片段,是整部剧中比较重要的部分,所以陈典交代又交代。
其实余烬岁长相太过清纯,陈典原本想着像他这形象来演这有些阴郁的角色怕会违和,但是试了几场戏,他觉得再也没人能比余烬岁更适合这角色的了,就仿佛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甚至会产生一种,他好像就是这戏里的人一样。
尤其在陈典看过最近由余烬岁主演悬疑电影《悬崖》后,不由感慨后生可畏,他不仅能完美的驾驭复杂的角色,而且和一些大腕儿同台飙戏都丝毫不逊色,所以今天这场独属于余烬岁的片段,他是期待已久的。
余烬岁整理完毕,他微微低头,在听见开拍时,灯光机位就位,他抬眼时,一秒入戏。
余烬岁站在门口,推门而进,步履稳健,一步一步,嘴边轻轻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一直走到一张床前停下。他伸手揭开白布,只见上面躺着一个人,亦或者说,是一具“尸体”,掉落在地的布洁白干净,和这周遭的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站定了几秒,当灯光骤然亮起,从镜头前传过来一个特写:细碎的发丝遮住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圈阴影。脸上的毫毛在光影下竖起,眸光流转,镜头向下时,捕捉到他看着尸体时,透着一股冰冷刺骨的冷意,而微微扬着的唇,仿佛有一种嗜血的兴奋。
全部的人都屏住呼吸,仿佛这空间一下子变成真空,只剩下余烬岁忘我的演绎。
随着他低下头,镜头落在“尸体”上,镜头传来传来一个血淋淋的面容,可见这特效妆化得十分逼真,面目狰狞恐怖,完全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子。
余烬岁勾唇一笑,他侧身戴上手套,修长的手指拿起镊子,夹了一点棉花,沾了点放在一旁的水,细致的擦拭上面的血迹……
原本这段应该停下来的,由工作人员去帮忙卸妆,随后又在继续拍摄。
但是余烬岁不知道是入戏太深还是其他原因,他有条不紊的清洗着这恐怖的面容,就仿佛自己就是剧中的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导演摄影等,不知不觉被带入其中,竟都静静看着他这段无声的表演。
快要垂暮的光红得太过刺眼,余烬岁无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窗户,霞光如同一件橘红色的轻纱,自然的落在他清隽的脸上,身上,地上……
在这光景的衬托下,让余烬岁眉如墨画,目若朗星,红唇更是像涂了一层血一样的艳,竟有一种介于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美,明明是一张邻家男孩的脸,但勾起唇角时,却诡异的透着一种蛊/惑人的媚,以及一种杀人不眨眼的狠。
导演陈典挥挥手让继续拍摄,示意摄影师捕捉一个特写镜头,而丁旭也来到他们身后,看着表演。
由于床上的“尸体”脸上本就是特效妆,表演没有停断,旁边的水是强烈卸妆水,所以很容易就擦干净。最后余烬岁取了一块湿巾,展开敷在“尸体”的脸上,最后擦拭。湿巾拿来时,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庞。
整个过程就仿佛那残破的容颜是在余烬岁手下一点点复原了一样。
随后,余烬岁拿出旁边的一箱工具,用调好的粉一点点打落在躺着的人身上……
随着他的动作和神态,丁旭慢慢睁大眼睛,手紧紧的捏住手机,连同呼吸都被扼住一般。
这布置……
这光影……
怎么会如此熟悉!
然而拍摄还在继续,余烬岁处理好后,用手温柔的托起床上躺着的“尸体”的脸,大拇指的指腹托着下巴,另一只手从旁边粘了点血浆,温柔的,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抹在“尸体”的双唇上。
他两手又捧着脸,两手轻轻一夹“尸体”的脸颊,大拇指那按着两边唇角往上一提,那唇角的弧度勾起,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就有一种错觉,仿佛紧闭的眼睛随时会睁开一般……
刹那间,余烬岁目光突然变得阴冷,他抬起“尸体”的脖子,后脖颈搭在他手腕处,让其呈现一种自然垂下的弧度。然后他突然执起一把手术刀,轻轻的割向他的颈动脉,道具刀血喷溅而出……
恍惚中,余烬岁真正的沉浸在戏中,就感觉,手上的人变成他记忆中的那个人的样子。
那人就这么安静的,乖顺的,冰冷的躺在他手中,直到慢慢死去……
满脸血的余烬岁也勾起一笑,和手里男子的笑容弧度一模一样,而他身后的数道霞光,竟如同那喷溅的血浆,刹那绽放。
陈典满意极了,而身后的丁旭却差点被吓得惊呼出声,这场景,这场景,为何会跟他无意见到的命案现场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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