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他们乘一叶扁舟泊过秦淮，看了江南水乡曼妙的夜；也坐着游船赏了玄武湖畔的如雪樱花，直到落日把湖水渐渐染成橘色；在轮渡上慢慢跨过那条穿城而过的江，江面波光粼粼。

“沈向瑜，我们最近坐了很多次船哦，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百年修得同船渡……”

容奕站在甲板上的一轮落日下笑着望他，沈向瑜按下快门，把她被风吹起的发丝，水面潮湿的空气一并框入了取景器。

她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话，他也恰好知道。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

而现在，他们只剩下最后一站。

站在鎏金题字的大门前，沈向瑜牵着容奕的手看向校园深处，近乎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容奕却忽然清了清嗓子，狡黠地笑起来：“沈同学，好久不见啊。上学期我有点忙，这可是我第一次来你们学校，你得好好招待我哦。”

他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

她说话的口吻如同大学生去高中好友的学校蹭饭。

就好像现在他们是两个普通的大一新生，没有分开过那么多年，偶尔还会跑到对方的学校玩。

沈向瑜会心一笑：“当然啦，保准你吃好玩好，我们走。”

“这是校史博物馆，我们进去看看吧。”

容奕上次是接近傍晚来的，校史馆已经关了门，为此她还无意间和他吐槽过一嘴，没想到沈向瑜一直记得，一进门就带她直奔而来。

“好啊。”

虽然容奕是理科生，但对历史也很有兴趣，漫步在校史馆里，视线投向透明资料柜里泛黄的文件，似乎能看到那段沧桑的历史。

从校史馆出来，走过一座石砌小桥，远远便能看见一座宏伟巨大的图书馆。

“我们学校图书馆够大吧？”

她笑起来：“我看还是不如我们学校。”

他哼了一声：“进去你就知道了，里面大得很呢。”

拾阶而上，到达图书馆入口，沈向瑜刷了校友卡领着她进去，江大的审美一贯独到，卡面是五彩斑斓的紫，甚是好看。

容奕知道那是他们学校的校友卡，故意逗他：“沈同学，你的校园卡为什么跟其他同学的长得不一样？”

沈向瑜闻言，转了转眼珠，小声说：“对不起骗了大家，其实我没考上江大，这是我办的假证，很抱歉，但我是时候该和大家坦白了……”

“停停停，别说了。”

她知道这是一个疯狂星期四的梗，在图书馆憋笑快憋出内伤。

“今天正好星期四诶。”

“那一会我请你吃KFC怎么样？”

“好啊哈哈哈哈……”

图书馆一楼大厅的确大得一眼望不到边，像一座空旷的高铁站。

沈向瑜突发奇想：“我给你找一本书看吧？”

他走到馆藏查询系统前面，键入了几个字，按下查询键，电子屏幕上很快跳出来这本书的信息。

“嗯，还在架上，走，我带你去看看。”

根据图书编号，他们很快在相应的楼层找到了他要的那本书，看上去成色不是很新，想必有些年头了。

容奕看见封皮后小声问：“这我能看懂吗？”

“这本书讲的主要是公式和概念，不过重点不是这个，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挑了个位置坐下来，容奕翻开封面，泛黄的扉页上，不知道是谁用蓝紫色的圆珠笔写着一行字。

“针对前人在本书中的一些批注，在此进行了部分修正……”

日期落款是十年前。

容奕好奇地翻开书，大致浏览了一下，大部分都是关于一些天体的计算公式，里面的数学符号对她来说也算熟悉，一个门外汉竟然就这么硬着头皮看了进去。

在阅读的过程中，时不时会蹦出来一些零散的批注。

有的提了一些问题，有的人在下面给予解答，不同颜色不同字体的笔迹，凑在一起，却好像是许多时空的人同时在阅读一本书。

“这本书……居然有这么多人都在做批注？”

沈向瑜点了点头：“嗯，这本书的存在是教授告诉我的。不知道是从谁第一个开始，这本书就一直这样了。”

“倒是有一种在和十年前，甚至是更多年前的读者交流心得的感觉。”

“而且我根据字迹猜出来，有一段话是我教授年轻时写在上面的，总有种穿越时空的感觉。”

“嗯，是啊，穿越时空，”容奕笑了笑，拿手点了点书页上的某个位置，“沈同学，这是你写的吧？”

沈向瑜看了一眼，讶然道：“是我写的，可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目光所及之处，不过是一行朴实无华的公式证明，甚至里面只有寥寥两个汉字。

“你忘啦，这个α你以前写的很抽象，高中的时候灭绝师太为了这个不规范的写法还说了你好几次呢。”

“本来以为你都改了，没想到你上了大学又开始这么写了？”

沈向瑜愣了一下，感叹道：“是啊，我忽然发现，再也没有人会在我写完一个这么丑的符号之后数落我一顿了。”

容奕突然也有点伤感：“说起来，自从我毕业之后都没回学校看过，你呢？你去看过灭……方老师她们吗？”

灭绝师太，大名方瑜，只不过这个外号太深入人心，让大家几乎淡忘了她姓甚名谁。

他一叹：“我一个半路转学的，怎么好意思回去不是？”

容奕也垂下眼睫，盯着面前书页的某一处出神。

……

天色稍暗了些，二人把书放回原位，离开了图书馆。

他们手牵着手，在学校的林荫大道上慢慢地走。

夕阳的橙色渐渐晕染了天空，这场景像极了容奕上次来江大的样子——于是她拉起他，笑着说：“沈向瑜，我们去看你的照片吧！”

沈向瑜缀在她身后，不禁失笑：“好，我陪你去。”

站在熟悉的旗帜下，容奕看着照片里的沈向瑜，再看看照片外面这位沈向瑜。

咦，这个人居然一点都没有显老的吗，比起照片里的他，现在的沈向瑜褪去了些稚气，显得成熟些，却更有魅力了。

不过为了不让他太骄傲，她还是说了句违心的反话：“唉，还是大学生时候嫩啊……现在太成熟了，不好不好。”

沈向瑜挑眉看她：“什么意思？”

容奕坏笑道：“就是字面意思啊，沈同学，你怎么不高兴了？”

没想到他却一步一步逼近她，她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

可他并没有点到而止，而是一直往前，直到她退无可退，后背抵在了那一根路灯杆上。

路灯原本暗着，却在这一刻刚好到了开灯的点，准时亮起。

沈向瑜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

“容同学是觉得我更帅，还是照片里那个更帅啊？”

灯光下，容奕眼波流转片刻，轻轻启唇：“沈同学……这是在威胁我？”

沈向瑜单手撑在了路灯杆上，一挑眉笑起来颇有种校霸的风范：“是呢容奕同学，所以想好了再回答哦。”

“这样嘛，那我的答案就是……”

她踮起脚尖，环住他的脖子，一个吻落在他的脸颊上。

“两个都喜欢，怎么办呀沈同学？”

沈向瑜的眼神忽然变得那么深情，看得容奕都有点不好意思：“你别这么看我……”

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

“小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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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虽然在网上发了好多次v我50的梗，还是第一次有人请我吃疯狂星期四诶。”

坐在离江大不远的KFC里，容奕对着餐盘里满满的食物，一边拍照一边感叹。

沈向瑜拈起一根薯条，蘸了番茄酱递到容奕嘴边：“采访一下容奕小姐，你有什么感想？”

容奕一张嘴就把“话筒”咬住了，然后叼着薯条开口：“首先，我要感谢我的男朋友给了我这次机会，他是一个很有实力的人，我们都应该向他学习。”

对面的人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容奕也想笑，但还是继续往下说：“其次，我要感谢我的朋友们，是他们数年如一日的抠门，导致我到今天为止才得到第一次被人v50的机会。”

“当然了，我现在非常激动，但是再激动也没有刚才碰到我男朋友的教授那么激动……”

沈向瑜摆出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小瑾你行行好，别说了。”

两个人在教学楼附近深情对视的时候，正巧碰到了刚上完课的教授从楼里出来，别提多尴尬了。

容奕问：“后来庄教授把你拉走说什么悄悄话去了？”

沈向瑜清清嗓子：“哦，是这样的，有件事我没告诉你，黎院长给了我一封推荐信，现在这个案子结束之后，我会申请去国科大读博。

刚才庄教授就是跟我说的这件事，我的材料递交上去，已经通过了初审。”

她笑嘻嘻地说：“可以呀沈同学，几分钟没见都要当博士了？以后我该叫你什么，沈博士？”

“可别这么说，我不一定能读上呢。过了初审还有笔试复核，虽然我平时也在看很多原专业的资料，但毕竟不在学校，比不上那些读硕士的同学们，我还得好好准备一阵呢。”

“我们家沈老师肯定没问题的，不过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今年考不上就明年呗，你没有工资的话我养你呀哈哈哈哈……”

沈向瑜戏精上身，眨巴眨巴眼睛：“小容姐姐，我不想努力了。”

容奕一脸欣慰地顺了顺他的毛：“小帅哥真乖，听姐姐的话，姐姐养你。”

沈向瑜却忽然笑得不怀好意，小声说道：“姐姐对我这么好，晚上我肯定要好好报答姐姐。”

“……”

“小容姐姐这是害羞了？”

“吃汉堡都堵不上你的嘴，赶紧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