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霖代替罗池成为了那暂时性失明的渡舟的引路人，不为其他，只是知道罗池的转换时间大概是已经耗尽了。

是的，这位被评为二级橙星的大名鼎鼎017号实验体，目前觉醒的唯一异能就是——变成猫。

完全的，变成一只又大又胖，绝对能以假乱真的黑色缅因猫。

当猫的时候是一只很纯粹的猫，当人的时候也一样，是一个很纯粹的人。

毛用没有，转化耗能还高的不行。

宋霖在把渡舟刚一搀进手里的时候，那纯粹的人类就是一声卸了劲儿的长叹，接着在后面抖了个激灵的身子一缩，迫不及待的就附到了地上，两三秒间，一团肉黑肉黑的毛球就从那快送柔软的灰色居家服中钻了出来。

毛茸茸的软爪子轻盈的小跑两步，后腿游刃有余的轻轻一跳便登上了宋霖的肩膀。

“哇…………”猫咪在人类的肩膀上懒散的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还是当猫舒服啊。”

宋霖走在中间，右边架着渡舟左边顶着猫咪，若不是周围这环境狼藉悲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场温馨悠闲的家庭散步，画面莫名的一派和谐。

被炸开的地面洞口，在艾煊刚说完去自己会客厅坐坐的时候，张齐就先有眼色的打了头阵先跳下去了。

艾煊紧随其后，再后面就是猫咪主人一家三口，最后是顾峰，冷着一张死人脸的用枪顶住了范晓海的后腰，将人和他那成功的尿裤子大叔实验体，一同连凶带吓的逼在了队伍的末端。

再次下到通道中，张齐在头阵先是带领众人摸黑走了一段磕磕绊绊的碎石道路，等拐过了道路尽头的那道弯之后，路就变得又相对好走了起来。

眼罩的功效在这段时间内高效发挥了不少作用，渡舟明显的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在那冰凉触感中不再刺痛，有所好转，甚至还能隐隐约约感受到眼罩外的一些光影。

一路无言之中，渡舟暗暗觉得自己的视力大约是恢复了，但眼睛的颜色他还不能确定。

通道的窄路还在继续，这个黑市确实藏的非常之深。

渡舟对岸城这个城市其实并不是非常的熟悉，他并不是从小生长在这个城市，也是在动乱时代之后，几经辗转才最后落脚到了这个地方的，这个通道从渡舟一开始进来一直到现在，大概能够确认这应该不会是重建时代时期的产物，根据他一开始所观察的通道内的结构和墙体情况，这个通道大概率是在泄漏时代之前就有的。

毕竟以现在人类的技术水平和现有劳动力量，如此深长又如此坚固的通道，要整个安全区的人过来当民工，一人一把锄头的挖，挖个整整一年估计也建不到这个程度。

所以虽然从泄漏时代开始直至今日，其实也就是过去了短短十三年，虽然人类几乎已经达到了将近百分之五十的觉醒进化，但在这种民生基建上，还是一直处于落后于从前的状态，并且可悲的也许永远也追不上从前的速度了。

这一切的归因，都是人类不曾自知的，对于自身进化的傲慢。

渡舟数着时间，内心估算着他们大概是整整在地下又走了十多分钟之后，前方似乎才忽然有了停下的意思。

一股铁锈的味道扑鼻而来，接而前方传来一个尖利嘶哑的声响，是走在最前的张齐拉开了一扇经年陈旧的大铁门。

“进去之前要最后做一次登记。”张齐规矩的将枪背在身后，对着铁门另一侧的一块电子屏幕开始熟络的敲敲点点。

这一点看着倒是有些先进科技的味道了，众人因道路狭窄的缘故，不由自主的前后站成了一列，端头的张齐一边说着一边在上面操作，几下触屏点击之后，安在屏幕上方的一个摄像头便闪起了一缕莹绿色的光束，在张齐的脸上上下来回了一扫，一个类似于从前人工智能的电脑语音自屏幕的广播中低低响起——

“‘湮烬之都’安全科第一支队，张齐，验证通过。”

被摄像头扫描完毕，张齐侧了侧身扬手一挥，示意后面的人都陆续跟上：“一会儿你们几个来访的，进门都把自己的居民证准备好，像我刚才那样扫脸登记完，就可以最后通过了。”

说完，张齐一个后撤步，在艾煊面前训练有素的守在了电子屏幕旁边。

“……嘿？介四黑市嘛？”

宋霖肩头的黑猫大舌头朝那小鼻头上一舔，罗池贫嘴一酸：“安检程序怎么比那正规安全区出入口还复杂呢。”

前方先去刷脸的艾煊闻言不与其计较的笑了笑：“这不是最近情况特殊嘛。”

他拍了拍脸上的灰土，颇有偶像包袱的擦去了脸上的血渍，脸上挂着一抹正儿八经的笑意，边咧着嘴边说：“临江那边最近确实太乱了，总有人没事儿往咱们地界跑，防不胜防，我还指着这地方赚钱呢，可不能哪天一个不小心被里面那帮孙子玩儿脱了，让岸城警卫给我一锅端了那可就坏了。”

“怎么？您这么神通广大，还管不住您的那么些个……‘租户’啊？”

“害，你到时候见了就知道了，妖魔鬼怪，一言难尽。”

说着，绿色光线在艾煊脸上戛然而止。

屏幕上方的自带广播毫无感情的发出了一句：“‘湮烬之都’岸城分部第一负责人，最具商业头脑的智慧之光，艾煊，验证通过。”

众人在一片死寂的空气中：“…………”

“哈哈哈…好用好用。”艾煊乐乐呵呵的在那高科技面板上爱惜的拍了拍，接而扭头冲身边的设备伸手一指：“怎么样？现在这世道还能让你见识到这个水平的人工智能，不容易吧？”

“……”

张齐在一旁傻呵呵的赔笑，渡舟戴着眼罩面无表情，宋霖的挑眉着实是难掩其中揶揄，唯有形象还算憨态可掬的罗池能在此时给这位黑市头子力挽狂澜的送一点面子。

为了别在这黑市大门口就被人哐哐揍扁扔去野外，罗池努力的眯了眯眼睛：“厉害厉害，确实厉害！这简直就是文化的瑰宝历史的经典！让我们这些从泄漏时代前过来的人，见了真是要不由的热泪盈眶啊！”

说着猫咪站在宋霖的肩膀上踉踉跄跄的直了直身子，笨拙的用两个后脚着力，腾出来两个前爪，在空中还甚是由衷的鼓了鼓掌。

“害，小玩意儿小玩意儿。”艾煊手掌在脸前呈满不在乎模样，跟罗池哈哈了两句，接着向张齐跟前让出了一步，比了个请：“那各位支持一下工作？都来登记一下吧？”

话音一落，空气再一次的陷入了安静。

——可不就得沉默嘛？

来黑市的能有几个正经人？整个岸城最不能搬的上台面的几个如今都杵这儿了。

在座的各位刚刚听的都是清清楚楚，这玩意儿要刷脸，还要居民证，那这安全区对于居民管理的这么严格，正经居民证哪里是敢随便提供的？

就算是给警卫看，有的时候都要提防着点警卫是不是别有居心的，毕竟居民证里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

家庭住址、工作单位、异能星级及具体能力表现。

其中最忌讳的也是最**的，就是那个异能星级的具体能力表现。

尽管他们在进来之前，可能都已经经历了一次那个检测试剂的第一轮安检，但现在在这地下不知道已经多深的地方，要是把自己所有的底牌都亮出来，那强弱立现，可能主动都会变成被动。

眼前的除了张齐和顾峰两个看守之外，两个，是压根就没有合法居民证的实验体，一个地下暗黑科学家，一个体制内铁饭碗编内人员，一个也许是有合法的居民证，但由于可能有滥用药物的原因，身体异能觉醒发生改变，居民证就算是登记在册，恐怕过不了多久也就不能用了。

无言之中，艾煊站在对面和这一大帮子人面面相觑了两秒，之后才是恍然会意，他大声一句“哎呀”，接而抬手一搓：“别紧张别紧张，咱这个不会有任何查验记录的，有证儿的就放心刷，没证的……”

艾煊转眼朝罗池和宋霖的方向意味深长的一瞅：“没证的……咱们一会儿也就有了嘛。”

渡舟揣在兜里的手最后一个抠动，将里面那张硬壳质感的芯片卡不轻不重的一捏，正准备抬脚上前，倏尔，后背便被谁似有忙慌的撞了一下。

“那我们先来吧。”

范晓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面无表情的拽着自己那位尿裤子大叔越过了渡舟，从队伍最后走上了前。

“我和大叔都有合法的居民证，扫就扫了，无所谓。”

范晓海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自己的居民证，利落的拍在了张齐的手中，接着便站在了那屏幕前。

小科学家像是有些紧张的将眼前的屏幕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忽而有些恍惚的开了口：“这就是人工智能吗……？”

像是会面一位德高望重的师长一般，范晓海竟是扯着脖子吞咽了口口水，又拘谨的理了理自己的仪表。

这番反应着实是看笑了一旁的艾煊，他两手并用的扶了扶范晓海的肩膀，满是笑意的安慰道：“是是～但是它没那么有灵性，咱们不用这么紧张，破铜烂铁的，怎么整的还跟相亲似的？”

范晓海下唇一抿，眼底有些迷茫的看了眼面前的艾煊，“它不是生命吗？”

“当然不是。”艾煊人畜无害的眯眯一笑。

范晓海不由脑袋一歪：“可它有自己的判断。”

“那都是程序代码赋予给它的。”

说着，艾煊抬手在那屏幕框架上轻轻的拍了拍：“不是它自己与生俱来的。”

这下范晓海是更懵了：“……什么是程序……代码？”

懵懂的眼睛宛如是带着水光的映在了艾煊的眸底，少顷，艾煊甚是温和的一笑，眼底一扫从前的邪魅，竟还像是带了些不同于这个时代的慈爱一般——

“要不说你年纪小呢。”

斜身倚在地下通道里那凹凸不平的墙壁上，艾煊不紧不慢歪头一问：“知道为什么现在反对异能过度觉醒的人大多数都是年纪大的老人吗？”

“……”范晓海茫然的看着艾煊的眼睛，不曾答话。

艾煊环抱着胳膊，颔首浅浅一声低笑，之后再次抬眸的时候，眼底的神色就已经是郑重的了：“——因为他们曾经体验过的生活，和你们这帮2034年之后才出生的小朋友们，可以说是完全不同。”

“你面前的这个小电脑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甚至那东西放在34年以前……也不过就是一块落后的老头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