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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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可鹊默声地往后撤了身子,和时月拉开距离。

她挑起眼睑盯着她,眼睫卷翘浓盛,似蝴蝶振翅般扇动,眸中流出的不屑,抵过千百尺的冰寒。

抬手抵着时月的肩骨,一寸寸地将她推远。

唇角勾起:“你知道我和你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我不会处心积虑地做这么多,为了一个男人。”

沈可鹊的轻纱裙摆掠过了时月的小臂,她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离开。

时月说的倒也没错,以她的身份,确实没什么参加这类应酬宴会的必要。

之所以出席,不过是给尤勒斯首席设计师维昂的面子。

现如今,沈可鹊彻底失去耐心,只想回酒店的床上躺着。

七月的巴黎,最是炎热。

沈可鹊不过走了几步台阶,细汗已经爬上后脊。她轻撩了下长发,明明有风滤过,但她还是烦躁的闷热。

开阔空地上,楚宴颀长的身姿过于夺目。

沈可鹊的视线淡淡地掠过他,想装没看见。却不想,后者直接抬步向她走了过来。

“……有事?”沈可鹊先发制人。

她梗着脖子,故意没往楚宴的方向看。

“送你回酒店。”

“秀场的人会安排车子过来,不劳楚总费心。”

楚宴盯着沈可鹊环抱起双臂,她眼神到处乱飘,偏不落在他身上。

他眉心微拧,声线压低:“车子排不开。”

“维昂托我来接你。”

沈可鹊眸子一动,这才正眼看他:“你认识维昂?”

“朋友。”

楚宴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耗神:“沈小姐,走吧?”

四十摄氏度的气温,沈可鹊也没什么耐心和楚宴耗下去,示意他带路。

司机是法国人,一一贴心地为二人拉开车门,颔首请礼。

沈可鹊提起裙摆,钻进车里,空调温度凉爽得刚好,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香氛,像是桂子香。

她不禁皱了皱眉。

她最讨厌桂花。

车子平稳启动,两人却无言。沈可鹊有些故意地侧头眺望窗外,唇线也紧抿着。

她想起刚刚时月的话。

他心里有白月光……

他不可能喜欢上你……

不过是替身……

沈可鹊眸色变得更深,连一根发丝被风吹拂鼻尖惹起的痒,都让她躁烦不已。她抬手,一把将所有发丝都顺到了脑后。

偏偏这时身边细碎声响不断,她有些愤懑地递过去个眼神。

楚宴腿上放了个半开的医疗箱,他冷白手指正慢条斯理地在中翻找药品,薄薄白纱穿过指间,手背的青筋脉络若隐若现。

沈可鹊不自然地洇了下嗓子,没好气道:“……干嘛?”

“换药。”

男人说起话来也不紧不慢。

经楚宴这一句提醒,沈可鹊才后知后觉地感觉伤口的不适。潮热的天气下,医用纱布透风性又差,久闷而致的痒意直逼骨子。

楚宴俯身向下,指尖正要碰到她。

沈可鹊大梦初醒般,将小腿往回收,拉开距离。

“不用。”

楚宴动作一顿,抬眸看她,不解她突然的抗拒源于何处。

回想起休息室时为她处理伤口,他试探地问:“我轻点?”

“轻点也不用!”沈可鹊用手遮住自己的腿部,语气娇蛮,“我有医疗团队、有助理,都会帮我处理,才用不上你。”

时月的声音又在她的耳边回响起,沈可鹊狠狠道:“不劳驾赫赫大名的楚总亲自做这种小事了。”

“……嗯。”

楚宴神色有迟疑,但最终还是依沈可鹊所言。

将药品一一收回箱中,手上动作仍是有条不紊。

沈可鹊没第一时间偏过头,她注视着楚宴,不禁咬住下唇。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楚宴那双修长的手,骨节凸出得恰到好处,实在是手控党的福音,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看他。

“诶……”

沈可鹊心里完全藏不住事,她舒开眉毛,装作偶然提起:“我刚刚看到时月了。”

楚宴手部动作一滞,像是在大脑中检索这个名字。

稍有停顿才应声:“嗯。”

“你和她很熟?”

沈可鹊几乎耗尽所有拐弯抹角的说话之法,才想出了这么个切入角度。

“不熟。”楚宴将医药箱的锁扣一按,否认得利落。

沈可鹊犹豫了两秒继续追问:“她说和你很熟。”

“是么,”楚宴表情没什么波澜,“那我和她不熟。”

和这种精英人士说话就是费心神,沈可鹊在心里偷偷埋怨。

“我以为在醉岛那次,解释清楚了。”

沈可鹊摆摆手。从楚宴的态度来看,她完全不关心时月与他之间有什么牵连,以时月开启话题不过是手段。

“时小姐好像比我更了解楚总一些。”

时月的话飞快地在沈可鹊的脑海里穿梭,她捡着信息点,随口问楚宴道:“你在英国读的硕士?”

“嗯,”楚宴轻点头,“本科在国内,研究生在伦敦。”

从英国收束到伦敦,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相触。

时月也说,她无意间瞥见过楚宴的桌上,放了张写着艺术体“Beloved”的明信片,背景是威斯敏斯特教堂。

“和她是在威斯敏斯特教堂定情吗?”沈可鹊随意一问。

男人眸光乍变,沈可鹊从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垂下头,阳光从车子顶透来,长而浓密的眼睫投下小段阴影,挡住眸光,看不清情绪。

沈可鹊忽然不想再继续问下去,二人身为联姻对象的关系,楚宴心里有个可望而不可及的人,她却没有;怎么想都不太舒服。

她仍看着楚宴:“和时小姐是需要签订合约的利益关系。”

“那和我联姻呢?”

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蜷紧,指甲陷入肉中也浑然无觉。

嘴唇发干,她不自然地抿了抿:“也需要签合约,是嘛?”

沈可鹊看着楚宴眼睫颤了下,他薄唇抿得更紧些,喉结上下微动,却迟未动音。

分秒流淌,沈可鹊只觉无声似银刃般剐刺着她的自尊。

“算了,我没兴趣知道。”

到了酒店附近,她用法语与前面的司机招呼。司机稳稳地将车子停下,车锁随之开启,沈可鹊抬手开锁。

楚宴终于有了动静,抬手扼住她的手腕,制下沈可鹊下车的动作。

“药拿上,”他语气平静得不见任何情绪,“记得尽早换药。”

“……”沈可鹊胸口起伏剧烈,“一个利益对象的死活,就不劳楚总这么关心了。”

下车过急,动作拉扯到了伤口,沈可鹊疼得倒吸一口气。

不想再在楚宴的面前展露软弱的一面,她攥拳强撑着潇洒迈开步子,不禁懊恼自己为了舒适蹬掉了那双十厘米高跟鞋,不然现在肯定更加的气场全开。

走了几步,沈可鹊想起有话没说完,又折返回去。

车子还停,她上前叩了叩车窗;窗子落下,楚宴依旧保持着她下车时的姿势。

对上她目光的时候,他眼神稍有松动。

沈可鹊不想给他“狡辩”的机会,爽快开口——

“我们私事公办,婚前协议我会请律师帮忙理清后,发送给楚总过目。”

-

逞强一路的结果就是,回到房间后扯下纱布,才发现伤痕处新渗出了血珠。

沈可鹊被疼得欲哭无泪,但不后悔;临进电梯间前,她又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那辆黑色轿车还停在原地。

不出意外的话,楚宴也还在车里。

也算在他眼前没掉面子,四舍五入打了个平手。

沈可鹊反手拨通孔钰电话:“过来帮我处理下伤口。”

对面照单收下她的阴晴不定,应着马上就到。

不到五分钟,孔钰敲响她的房门,身后还跟着位金发碧眼的医生。

医生检查过沈可鹊的伤口,确认没有发炎等严重的状况发生,从随身带的医疗箱里取出几副药品,又一一与孔钰交代使用方法。

孔钰拿着棉签,做了几秒钟的思想准备,才说:“小沈总,那我帮你涂下这个药膏。”

“嗯嗯。”

沈可鹊忙着和祝今聊微信,草草应着声音,头都没抬。

下一秒传来的不是想象中的冰凉触感,而是钻心地一阵痛。

沈可鹊猛地将小腿蜷起来:“好疼!”

孔钰知道沈可鹊因为走秀心情本就不算太好,刚刚的动作已经尽可能地温柔。

哪知还是弄疼了大小姐,她心里慌得很,将头埋得更低,连连道:“对、对不起,我、我再轻一点。”

沈可鹊眉头拧作一气:“算了不用了,你回去休息吧。”

她扫了眼一堆不知名的药膏。

“……我自己涂就行了。”

孔钰瑟瑟发抖地带门离开后,沈可鹊将手机扔到一边,认认真真地给自己抹起药来。

身子扭曲着,她下手轻一下重一下的,疼得她眼圈泛湿。

沈可鹊捞起几支五颜六色的药膏,咬着唇,认真端详起来。

下午楚宴给她用的药膏都是一样的,怎么他涂药时,就一点都不疼……

沈可鹊心头闪过了一丝悔意,早知道就让他帮忙换药了。

她轻叹一声,无奈地折了根棉签,继续擦拭伤口。

-

齐肃给她接的另一个通告也在巴黎拍摄,沈可鹊便多逗留了几日。

巴黎作为时尚之都,沈可鹊每隔几个月就要飞来一次,大大小小的景点早已没什么心情再看,索性在酒店里窝了两天。

代言广告的拍摄在三天后,沈可鹊被广告方接到了拍摄地妆造。

这类的拍摄造型总是偏新锐浓重些,她只需要乖乖坐着被摆弄就好。

“ARui”是全球闻名的口红品牌,请她代言的,是新推出的“初吻”系列。

妆容做好,沈可鹊缓缓挣开了眼,看着被勾画得宛若洋娃娃的脸蛋,嘴唇却只润了些裸色。

她不解:“感觉口红的颜色重些,更搭妆容吧?”

没等化妆师开口,门口传来一道男声。

“沈小姐眼光独到,却是如此。”

沈可鹊寻声看去,是张典型西方面孔,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宛若雕塑。

他两三步到沈可鹊的身边,呈上双指中夹的一张薄纸,顺势挑眉,递换了个媚眼。

沈可鹊对这类长相已然免疫,只觉得他举止油腻,但还是礼貌疏离道:“谢谢。”

他递来的纸张上写着广告拍摄的剧情。

沈可鹊极快地浏览,模特的拍摄不同于演员,更多的重点在于如何凸显产品的美和独一。

剧情倒也简单,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人流汹涌的巷子里,意外地撞进一个男生的怀里;眸目传情、红莺乱动,一见钟情。男生将她拥在无人角落,用指腹将粉嫩的唇,抹上艳红。

此为,初恋的他。

“你是男主?”

“是,”对面男生微欠身,“在下维林。”

“哦,合作愉快。”

沈可鹊埋头看起手机来,自然而然地把他冷落在一边。

屏上弹出了一条最新报道:“楚氏官宣入股Arui?龙头企业竟涉足时尚圈”。

她来不及细看,就有导演来叫她准备。

拍摄现场昏黑,唯亮一盏冷白束光,下面放置了一把高脚椅。

沈可鹊听从指挥,坐在其上,白裙如花瓣般散开。维林踱步走来,又冲她一笑。

放在以前,这种尺度的拍摄,一定是会被沈青长按停的,沈可鹊很不合时宜地想。

恍惚中,维林单手撑在高脚椅后,上身压来。沈可鹊遏制住想往后缩着躲开的本能,硬着头皮地抬眸与他对视。

本就做作的话,镀上他的法语腔调后,更是油腻。

沈可鹊勾起的唇角有些绷不住。她刚想说自己的台词,维林却已将手掌盖在她腰后裸.露的一段,指腹甚至还打着圈。

剧本里根本没有这段。

沈可鹊冷脸挣开他的手,高跟鞋跟狠狠地踩上了他的脚背。

维林表情扭曲,却眼疾手快地将沈可鹊的双手钳住,另只沾染唇釉的手指,直逼她唇而来。

有些导演是喜欢给男女主不同的剧本,意为捕捉演员的下意识反应。

现场没人叫停,沈可鹊只好忍下心中反感。

她问:“在戏里、还是戏外?”

“戏里戏外,都想拥有你。”

下一秒,头顶悬灯被熄灭,片场陷入完全的黑暗。

维林的手上卸力,沈可鹊抓住时机,从椅子和他之间溜身出来。剧烈起伏的胸口没得半点舒缓,手腕又被人捉住。

她下意识地挣扎,却直接被揽进宽阔胸膛。

鼻尖轻抵上衬衫绸滑面料的瞬间,她闻到了讨厌的桂子香。

“别躲,是我。”

沈可鹊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身子骨在轻抖着,只感觉楚宴温热手掌覆在她的肩头。

他话音落下后,将她揽得更紧。

犹如吃了颗定心丸,沈可鹊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维林对她做了什么。

卷翘睫毛颤动,为自己辩解:“我什么都没做,是他……”

“嗯,”楚宴出声打断她:“当然不怪你。”

沈可鹊苦涩地阖上眼,有些不好的回忆在她的心头涌散,眉头拧得更重。

楚、沈两家的联姻在即,如果今日在片场维林一事被有心之人利用,引导恶意舆论,对两方企业会造成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避免事情发酵,楚宴肯定要多费心压下来。

她下意识地开口:“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以后我保证……”

“不麻烦,”楚宴依旧保持着抱她的姿势没动,“也不用保证。”

“……嗯?”

“零点一过,楚氏会官宣收购ARui。”

男人故意压低的嗓音性感,颇有蛊意:“没有人能欺负你。”

沈可鹊的耳垂被惹红,她木木地从楚宴的怀里撑起身子。

傻傻地问:“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回京临。”

男人薄唇张合,声音溢出:“领证。”

-

楚宴带她离开片场、登机、降落,化妆、换装。长途飞行引起的胀木感尚未从沈可鹊的大脑里消散,她已经被推到民政局门前。

一切发生得极快,却不慌乱。

工作人员帮忙整理白衬衫领子时,沈可鹊才得闲偷偷打量楚宴。

他捋过衬衫,抬手轻系袖扣。

她勾着手指,戳了戳楚宴:“你是不是早就预谋好了?”

五分钟前,这个男人面色不改地从口袋里拿出户口本,他们两个的。要知道这可是她都很难从沈书文手里要来的户口本。

“户口本都记得拿上,看你还有什么狡辩的余地。”

“总得给我个身份。”楚宴被戳穿,表情却不见太大变化。

“……什么意思?”

“下次替沈小姐出头,我希望是以沈小姐先生的名义。”

沈可鹊偏过头,耳廓却不着痕迹地红了:“拍、拍照吧。”

京临的纬度更高,气温远比巴黎低,沈可鹊却还是感觉热。

“得嘞,”摄影师小李见缝插针地应声,“我是咱登记处的金牌摄影,包出片的。”

在小李的指导下,楚宴抬手,环揽住她。他手掌隔着薄衫落在她臂侧,那小段肌肤,也像是撩起火焰一般的炽烫。

她职业习惯地露出标准微笑,小李却皱了眉。

“小姐姐,你这个笑得太官方了。”

沈可鹊火气瞬间上来:“我笑得官方?你怎么不说他,他连笑都不笑的。”

说罢,她转过头去看楚宴。

四目相对的霎那,她好像看楚宴轻勾了勾嘴角。

任他再怎么引导,两人始终配合不好。小李一挠脑袋:“我怎么说也是拍照的一把好手,你俩也郎才女貌的,怎么就照不好呢?”

他来回翻看着摄像机里的照片,不是亲密太做作、就是距离太生分。

沈可鹊冲他打了个响指:“我俩都不熟,你要是能拍出含情脉脉的感觉才是神了。”

她抻了个懒腰。

“太困了,我回去补觉了。”

……

偌大的沈宅空无一人,沈可鹊问过家里阿姨,说沈书文要出趟远差,顾湘晴放心不下、便陪着一同去了。

沈可鹊谢绝了詹姨要准备餐食的好意,和她说打扫完卫生就可以回去了。

她转身上楼,钻进自己的房间。

脑袋昏昏沉沉,疲意裹挟着她,四肢都软绵绵的无力。沈可鹊换好睡裙,把自己缩进被子,明明阖上眼睛,却了无睡意。

纷乱的思绪在脑海深处横冲直撞。

她一会儿想起和楚宴的几次照面,一会儿又不可免地想起时月的话。

一会儿是维林的大脸占满意她的视野,一会儿又是梦里光怪陆离的片段。

扰得她好不安宁。

半梦半醒间,沈可鹊好像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沈书文和顾湘晴都远在临市,那声音的源头只能是……

沈可鹊猛地起身,光着脚小跑到卧室门口。

推门见到沈青长的背影,她并不意外,眼中流露的情绪却是复杂。

开门弄出微响,沈青长闻声回身,与她对上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吧。”

沈宅是栋两层小别墅,沈青长房间和詹姨休息室在一楼;而他此刻却出现在这。

沈可鹊摇摇头。

“你回来了,怎么不叫我。”

“知道你刚从国外回来,不想打扰你休息。”

沈可鹊撅了撅嘴:“你又知道。”

沈青长笑笑,没再说什么,只是弯腰从鞋柜拎了双拖鞋放在了沈可鹊脚边。

“那……你也知道了?”

“嗯,”沈青长依旧笑着,“新婚快乐。”

沈可鹊仰起头:“你以后是不是……”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沈青长背后传来上楼梯的脚步声,她循声望去。

一个乌黑长发及腰的女生,身姿曼妙,穿了件纯黑连衣裙;打眼看去,耳垂上缀着的圆珍珠是唯一亮色。

“这位是董清宛,我的女朋友。”

“这位是我的……妹妹。”

沈青长立于两人中间,互相引介。

沈可鹊微颔首,算是回应董清宛落落大方的摆手。

沈青长回过身问她:“你刚刚想说什么?”

“你以后是不是很少回来了。”沈可鹊稍顿,将原本的问题咽入腹中。

“嗯,加州那边父亲有意向成立子公司,前期准备需要我多盯一下。”

沈可鹊点点头,以示知道。

转而勾起嘴角,是小李口中那种既官方又完美的笑容弧度。

“哥哥再见,清宛姐姐再见,”沈可鹊率先出声,“你们要幸福啊。”

-

楚宴从民政局离开后,直抵公司,堆积的文件夹几乎占满半张桌子。

他淡扫一眼,而后睨向宋观。

宋观手忙脚乱地上前。

“这、这这就整理。”

他知道自家老板最注整洁,看不得办公室有一点的乱。要不是刚被楚宴叫去办别的事情,把递文件的活交给手下新人去干,也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

宋观将文件一一理齐。

结束后没第一时间退出去,犹豫着问道:“楚总,在这么短时间内收购ARui,还存在着一些风险和困难,我出个分析文档给您过目?”

“行。”

楚宴拿起第一份文件开始翻阅,嘴上继续回着宋观:“文档出来,抄送Toluta和Rorial。”

宋观:“什么意思?”

“有风险让Toluta评估,有困难找Rorial解决。”

“还有事?”

宋观摇头:“没有了。”

偌大的工作室只剩楚宴一人,堆积的工作文件并不少,但楚宴对其中内容几乎了如指掌,签阅起来并不困难。

晚霞刚在落地窗外构成一幅绝景,楚宴便结束了全部的堆积工作。

他食指轻揉泛酸的鼻骨两侧,正准备继续处理工作,目光瞥过桌边的一抹红。

眸光微停。

楚宴抬手将结婚证拿起,他的那本、和沈可鹊的那本,下面还垫着沈可鹊的户口簿。

多盯两人合照了一会,他抿了抿薄唇,拿来手机,找出沈书文的联系方式。

【您在家吗,方便过去归还可鹊的户口本?】

对面回了段语音:“小宴啊,我和你顾阿姨都在外面呢,你直接去吧,还放那个小匣子里就行,家里估计没人,门锁密码一会儿发给你。”

楚宴将语音听了两遍,才姗姗地敲下:【好的,叔叔】

楚氏到沈宅有段距离,他到达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他输下沈书文给他的数字串,指尖稍迟疑,才按下“#”。

“滴——”的一声,门开了。

楚宴走进,承着月色的光找出匣子,“物归原主”地摆放方正。在别人家,他不便多叨扰,转身正欲离开。

“……你怎么在这?”沈可鹊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楚宴直身,回头看她,她着一身黑白睡裙,矜贵又不失俏皮。纤白的手小小的,却在怀里抱了个硕大的圆肚酒瓶。

没等他回答,沈可鹊直接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圈住楚宴的脖颈。

“来的都是客!”承着酒意的懵懂,她斗胆伸出食指,戳了戳楚宴的脸颊,“楚总也喝一杯嘛。”

楚宴被她拉到沙发坐下。

她说着让他也喝,却压根没给他酒杯。楚宴抿着唇,破天荒地有耐心,侧目看着小姑娘一杯接一杯地灌。

眉心拧得深了几分,他抬手遏住沈可鹊抬杯的动作。

对上她水盈盈的眸子,未等楚宴出声,沈可鹊先缓缓开口:“你知道吗……”

“我从来没见过有异性在他身边。从我任性和他说,我答应了你的求婚,到今天,也就才半个月的时间呢。”

楚宴松开手,从前后言语中判断出了她口中的他。他没应声,只继续听着。

“我半个月没见他,他就有了女朋友,还带回家。”

沈可鹊的眉尾微垂,沮丧的深色从眼眸中流出,天边的月光被窗子滤碎,落在她的肩头。

“你……喜欢他?”楚宴启声,没看她。

沈可鹊嘟囔了句:“他是我亲哥。”

楚宴掀眸看她,慵懒眼神里混着几分锐利,眼睑微耷,像是在审视。

沈可鹊洇了洇嗓子,无奈承认:“没血缘关系……的亲哥。”

面前这个男人估计早就给她做过详尽的背调,对沈家的情况了如指掌,在他面前还真是毫无秘密可言,她莫名不爽这种感觉。

“答案呢?”

“我……不知道,”沈可鹊酒量尚可,理性仍存,摇了摇头,“可从我记事起,身边的异性只有他一个人。”

“我承认更多的时候,烦他对我管东管西,干涉我工作、生活、交友。”

放在清醒时,她断不会对楚宴吐露这些。但今天真的发生了太多事,借酒消愁已不解愁,她迫切地想找人倾诉些心里话。

“但他冷不丁地消失吧……”

心里莫名空落落的。

这算是喜欢吗?

沈可鹊不知道。

连这种事情都想不通,让她平增烦躁,狠狠道:“你们男的就没个好东西!”

楚宴轻咳了咳:“别范围攻击啊。”

“攻击你又怎么啦!”沈可鹊嘟囔起嘴,“心里明明有人,还要跑过来和我求婚,不应该攻击你嘛!”

委屈袭来,湿意蔓过眼眶,鼻头也发酸,沈可鹊紧紧地咬着下唇。

“我……”

“算了,”沈可鹊出声打断,哭腔明显,“我才不想听你的故事,泰晤士河畔定情什么……也太落于俗套了。”

“总之,现在证也领了,婚讯也人尽皆知,也没有退路了。”

孔钰说婚前协议已敲定,沈可鹊还没看过。等她明天仔细研读后,再转手楚宴一份,这笔“交易”算正式完成了。

她心里盘算时,手腕处猛地被一股力道攥住,楚宴的手掌垫在她细腰后。

男人暗着眸子发力。下一秒,重心转移,沈可鹊翻坐在他大腿上。

酒精作用下,她脑袋愈发地木然,嘴唇微张,不知该做以什么反应。

未经男女之情,但沈可鹊出于本能反应地嗅到危险气息。

“说完了吗?”男人嗓音变得更低,还隐约几分哑意,“你很吵。”

沈可鹊点了头,将唇关紧阖。

“沈可鹊。”

“除你之外,我没考虑过任何结婚对象。”

寂静的屋内,独有他的嗓音悠荡。字音沉朗,莫名让人想起古树枝桠萦余的梵音。

沈可鹊心尖一颤,还没来得及细想,楚宴抬手,两指挟抵住她的下颌。

捏着她,不许她乱动。他却寸寸低逼近,鼻尖几乎相蹭。

……什么意思。

他的话,她还没参悟,就彻底被他手上的动作扰得不能思考。

楚宴的眸子,一如往的清寒,朦胧着雾气似。沈可鹊被迫与他对视,他眼神深邃难懂,像是一张绵密的大网,缠得她喘不来气。

“告诉我,现在在想什么?”

沈可鹊视线怔地下移,掠过傲人挺立的鼻峰,停在唇畔。明明四下昏暗,他的嘴唇却红得那样显眼,唇线是好看的弧度、纹路淡到几乎不可见,薄厚适宜。

此情此景,她现在……还能想什么。

她轻阖上了眼,洇了下发干的嗓子。

挂在睫毛上的泪珠忽而失了平衡——

那方温热没在预想的地方降下,反而是她眼尾处泪珠坠落的冰凉感刹被柔软取代。

是他吻去了她眼角的泪。

霎时酥麻的电流横窜,沈可鹊撑在楚宴肩头的手指,不自觉地蜷起,将工整的衬衫攥出皱痕。

“对他没有这种感觉的话,不算喜欢。”

沈可鹊理智短暂地复苏,慢吞点头。

“所以,喜欢他么?”

楚宴捉住她的手,指骨抵开,手指根根与她相错,夹着发力。

沈可鹊吃痛,连忙摇头,喉咙艰涩发音:“……不。”

月色明明不亮,沈可鹊却有些看不清楚宴的眉眼;都怪那几杯难喝的酒,她在心里偷想。

鼻尖蹭过他胸口的白衬衫时,沈可鹊轻地嗅了嗅。

终于不是讨人厌的桂子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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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夏花[先婚后爱]》 又名人机夫妇转人工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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