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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汀白坐在玻璃墙边,白白瘦瘦的,鹅黄色的细吊带勒在薄薄的肩胛骨上,雪白的皮肤在蓬松漆黑的长卷发间若隐若现。
从进来开始,她就一直在忙碌工作,即使侧着头用吸管喝饮料的时候,眼睛也一刻不停地定在电脑屏幕上。
这副过分专注的模样,使她与这座悠闲轻松的小岛格格不入。
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虞汀白下意识向外望去,却是什么也没发现。
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张运恒还没来。
这人也太没有时间观念了吧。是不小心迟到了,还是故意放她鸽子?
难道也是一个被逼无奈才来相亲的?
虞汀白强迫自己静下心改稿,可总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她环顾四周,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一定是环境太嘈杂才静不下改稿。
思忖片刻,虞汀白决定收拾东西走人,反正这回不是她失约,虞学名怎么也怪不到她头上。
出了甜水店,海街的另一边是一道漫长的海岸线和闻名小岛的长尾沙滩。
长尾沙滩是小岛居民的饭后休闲之地,以白色的细沙和玫瑰色的落日出名。
现在这个时间,正是长尾沙滩热闹的时候,海滩上布满放松的闲人,五颜六色的帐篷大片地绽放在白色海滩上。虞汀白被这般景象吸引,忍不住走了过去。
沿着海岸线慢慢散步,这是在冰冷的钢筋水泥世界看不到的生活图景。海风温柔地拨弄着她的头发,将她胸口的闷意与肩上卸不下来的紧迫感慢慢吹散。
在北京的很多瞬间,在每个痛苦写稿的夜晚,她不止一次地想念过这里。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是一条微信消息的提醒。
老板在询问她的赶稿进度。
好想骂人。
但没有底气骂人。
虞汀白咬咬牙,非常卑微地回复了一句“尽快”、“马上”,再加上了一个卖萌的表情包。
好标准的现代狗腿奴才。她自己都想唾弃自己,虞汀白撇撇嘴,提着电脑开始四处张望寻找一个可以打开电脑写稿的地方。
谈显再度找到虞汀白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后,就见观景台阶的扶手边靠着一个熟睡的漂亮女人。
她腿上架着笔记本电脑,脑袋靠着栏杆,在暴晒的阳光下睡得安逸还会咂咂嘴,谈显双手插兜,逆着光站在她下方的一级台阶打量着她,也顺便帮她挡住了炙热的阳光。
睡得熟了,虞汀白身体不自觉地往前倾倒,谈显抬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扶住,手指直接接触在她光裸的皮肤上,晒太阳太久,也不知道是她的皮肤在发热,还是他的手指在发热。
紧接着电脑又顺着她的腿面向下脱滑,他连忙又腾出一手帮她扶住电脑。
好狼狈的重逢,但想想又觉得合理,谈显无奈地笑了一下。
……
不知过了多久,虞汀白被一阵凉风吹得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鼻尖传来淡淡的安息香,脸颊蹭在温热的棉质布料上,她发现自己竟然靠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肩头,自己的电脑也被男人妥帖地放在他的腿上。
“醒了?”男人陌生而好听的声音传来。
虞汀白心颤了一下,才尴尬地坐正身体:“不好意思啊……”抬头看向对方,喉咙再次不受控制地卡顿了一下。
男人生得很英俊,有一双细长的眼睛,薄薄的内双,瞳色浅淡,令她想起了此刻长尾沙滩上大片雪白而明亮的细沙。
“不好意思。”她再次道歉,想了想,又觉得这时候应该感谢,连忙又忙不迭地感谢。
“没事。”男人笑了一声,笑意低沉,令虞汀白的脸又开始发烫。
此刻,夕阳已经开始落幕,大片玫瑰色霞光从天际线弥漫过来,染在他们的身上。
这本应该是一场浪漫的邂逅,可场面怎么想都有点滑稽。
虞汀白尴尬地想要逃离:“对不起,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从容欣赏着她的慌张和窘迫。虞汀白起身理了理衣服,捏着手机快步上了楼梯,顺便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屏幕显示好几条未接电话,还有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抱歉,我迟到了,你现在在哪?
应该是张运恒的短信。
虞汀白犹豫了一下,还是看在对方打了好几通陌生电话的份上回拨了过去。
与此同时,背后传来一串铃声,是清凌凌的雨水声。除了她,还有谁会用雨水声当手机铃声?虞汀白疑惑地,刚要回头,手机那端被接通。
“喂?是张运恒吗?”虞汀白忐忑地问。
“你好。”听筒与身后传来同一道好听的声音,仿佛异时空接通,两条漫长的时间轴终于在某一点交汇,男人的声音来自遥远的时间之外,却又近在身后,只是她不曾看见。
虞汀白猛地回头,看见英俊的男人站在台阶下方,手持着手机贴在耳边,浪漫的玫瑰色落日罩在他的身上,他身形高大修长,仰头凝望着她,瞳色清浅,嘴角是淡淡的笑意。
“你就是……张运恒?”虞汀白惊讶。
谈显握着手机,拾级向上,目光始终笼罩在她的身上,虞汀白莫名紧张,心脏怦怦而跳,直到他稳健地停在了她面前,看见他扬下了眉:“对不起,下午我迟到了。”
虞汀白舔了舔被夕阳晒得发干的嘴唇,觉得对方好看得过分有压迫感,起码挤压得她这一片氧气都变得稀薄了。
谈显接着说:“我可以给你补一场约会吗?”
她一怔,心动的同时也有些犹豫,现在这状况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无论是对张运恒的预期,还是对工作安排的预期。
“可是,我还有工作,我下午已经等了你很久……”虞汀白为难地说。
“对不起。”他再度道歉,截断了她的推拒。
虞汀白抿着唇,没有说话。双向的沉默中,谈显忽然坦诚道:“其实,我下午很犹豫要不要来见你。”
果然和她猜的一样,他也是被家人逼来的。
虞汀白疑惑:“那你现在还约我?”
谈显笑了一下:“嗯,在看到你之后,我改变了主意。”
心像被人戳了一下,微微颤抖着,虞汀白不知如何招架,张着嘴呆立在那里,心尖酥麻。
谈显再问:“你晚上有时间吗。”
虞汀白负隅顽抗:“我工作很忙的……”
“看出来了,相亲还要带电脑,不愧是北京回来的。”他揶揄。
虞汀白感觉被调侃了,羞赧地回嘴:“相亲还迟到了两个小时,张老板也不赖。”
谈显好笑地点了点头,好像在对她的话表示肯定,然后才示意自己手中的东西:“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你的电脑还在我手上。”
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逃离得匆忙,忘记了向对方要回电脑。
所以即使刚才她没有回拨电话,他们还是会再见面。这人是不是在她转身逃跑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后情。
虞汀白假作相信:“你打算用电脑威胁我?”
谈显跟着调侃:“嗯,我诡计多端。”
“看来我只能答应你了。”
虞汀白一笑,明媚的杏眼弯起来,衬得玫瑰色的夕阳愈发美好迷人。
长尾沙滩清甜的海风恰好拂在了他们身上。
*
正是晚餐时间,商议过后,虞汀白决定跟着谈显去吃晚饭。
看到硕大的“运恒大排档”五个字,虞汀白更加确信对方就是张运恒。
因着疫情的缘故,岛上许多餐饮店都歇业了,运恒大排档也不例外,因此店里空荡无人。
谈显客气地将菜单递到虞汀白面前:“想吃什么?”边问边细致地挽起衬衫袖子,露出了紧实的小臂。
虞汀白环顾四周,店里既没有服务生也没有厨师,谁下厨?
这样疑惑着,就见谈显绕到了厨房后面,虞汀白拿着菜单跟上去:“你做晚饭?”
“嗯。”
“会不会太麻烦了,要不我们去外面吃?”让老板亲自下厨,她受宠若惊。
“不麻烦,我在给自己增加筹码。”
“什么筹码?”
“让你原谅的筹码。”
“……其实我没有很生气。”
谈显看了她片刻,耸了耸肩:“看来还是有一点生气。”
虞汀白解释:“你迟到那么久……我工作很忙的嘛,能抽出点时间不容易的……”
“嗯,”谈显若有所思,“所以我更要珍惜今晚的约会时间。”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喂。
张运恒的餐厅不小,室内装修别有海岛风情,吊灯垂悬,明亮雅致。此刻整间餐厅空旷寂静,只为她一人亮起。
虞汀白托腮望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背影,海风透过窗户灌进来,他的衬衫随风微微起伏。虞汀白才仔细看,他今天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在这只为一人亮灯的餐厅里,透着不真切的梦幻。
没多久,海鲜汤、蒜蓉生蚝、红膏炝蟹、盐焗基围虾等宁屿的当地菜品陆续上桌。
谈显坐到了她面前,将挽起的袖管再放下,刘海在刚才的忙碌中垂落搭在额头,在灯光下落下疏淡阴影,与泼墨似的眉眼搭在一起,愈发显得他眉目俊秀。
虞汀白错开视线去瞧满桌子的菜,好奇地尝了一筷子,顿时忍不住问:“你这样的,在婚恋市场上应该很有竞争力吧。”
谈显疑问:“我是什么样的?”
虞汀白略过了对他外貌的夸赞,只说:“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谈显笑起来:“我不知道,我没什么相亲经验。”
虞汀白怀疑地眯了眯眼:“你不诚实。我听说你相了很多次亲。”
谈显想起张运恒确实相了很多次亲,没再解释,顺着说到:“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该走常规流程了?”
虞汀白从善如流:“我叫虞汀白,27岁,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在北京工作,是一名小编剧,身体健康,无家族病史……”
谈显忍不出笑出声:“你看起来比我有经验。”
虞汀白嘴硬:“……相亲嘛,速食爱情,当然要开门见山。”
“啊,我们之间这么快就可以用爱情来定义了吗,果然很速食。”
虞汀白眼珠子转到别处,拣起一块生蚝:“唔,你这手艺不错,难怪排档生意这么好。”
“你在北京应该什么都吃过了吧。”
“每天都吃外卖,”虞汀白光是想想就皱了眉头,“特别特别难吃。”
“听起来你很嫌弃北京。”
“是的,超级嫌弃。”
北京是一座很难有幸福感的城市,灰色的街道,冰冷的CBD,行色匆匆的人,永远拥挤的地铁,被工作和加班塞满的日常生活,还有极其难吃的预制菜外卖。
谈显:“这么嫌弃,为什么还要留在北京。”
虞汀白:“因为只有在北京,我才能做我想做的事。”
回了宁屿,就得每天面对七大姑八大姨的催婚,接受女人比男人弱势的规训,还要为了家庭不断牺牲自我价值,让渡自己的人生空间。
谈显安静地听着,没有反驳。
“是不是不想听失败职场人对生活的苦闷,”虞汀白善解人意地说,“回去你就告诉你家人,我很好,你也很好,这样防止我们俩任何一方被责难,只是呢我们不合适,所以……”
“谁说我们不合适?”
虞汀白一愣,目光在谈显面上流转,却看不出所以然,谈显坦然迎接着她的审视。
“难道我们合适?我在北京,你在宁屿,我们首先在生活城市上就不合适。”
虞汀白诚实直白地说,没有注意到谈显的眼眸黯然了一瞬,又归于平静。
谈显:“我也没说过要和你在一起。”
虞汀白有点不解,这人到底想怎么样?
谈显:“你好像很想把这场相亲搞砸。”
不想肯定,也不想否定,虞汀白缓慢回答:“很明显吗?”
“嗯。”
短促的音节。
虞汀白:“……你不高兴了?”
谈显沉默几秒,依然是笑着,但话却是肯定:“有点。”
他的态度令人捉摸不透,虞汀白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无意识地摸了摸杯壁,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饮料还带着夏日的凉意。
谈显说:“我没有想过今晚之后的事,但起码现在,在我们相处的这几个小时里,我希望你不是抱着摆着交差的态度来和我约会。”
虞汀白反问:“难道你约我不是为了交差?”
谈显:“我不是。”
那是什么?
沉默几秒,虞汀白没有选择追问,而是放下筷子,郑重地望住谈显,身体不自觉地向他前倾,“OK,刚才是我失礼,接下来我会好好配合你的安排。”
紧紧张张,好久没写文啦,手有点生[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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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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