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丁念的单身派对堪比南浦一中2012级同学会,大半同学都来了现场。
虞汀白对人名不敏感,加上和大多数人都断联许多年,根本记不起人,只能跟着丁念四处打酱油。
“虞汀白!你居然来了!好久不见!”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虞汀白认出那人是高中班长,宗远。
丁念悄悄在她耳边给她介绍,宗远大学时考到了上海复旦,毕业后在大厂工作了几年,受不了007的工作强度,回南浦重新考了一份体制内的工作,现在在体制内混得如鱼得水。
果然从小当官的就适合在体制内混,而像虞汀白这种从小不着调的,就应该在社会上漂着。
和宗远一起过来打招呼的,还有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
丁念说她叫赵佳佳,读完研究生听从家人的安排回到省会城市F市工作,这几年在家人的安排下相了不少亲,但她心气高,觉得自己在F市捧一个铁饭碗,长得有七分,又是研究生学历,起码应该配个A8男。
所以虽然有不少追求者,却还是不上不下地单着。
赵佳佳上下扫视着虞汀白,虞汀白感觉她那双眼睛就像一对扫码仪,正在试图解码她身上的衣服、鞋子、配饰的品牌和价格。
然后她惊讶而得意地发现,竟然都不是什么奢牌贵货。
看来虞汀白在北京混得不怎么样嘛。
赵佳佳抬手挡了挡阳光,一边埋怨着热,一边不经意地露出她的梵克雅宝手链,然后问虞汀白在北京工作得怎么样,有男朋友了吗?
后面半句才是她关心的重点。
所有南浦一中的同学都知道虞汀白曾和宋方晏在一起。
他们高一时恋爱,在学校里热热闹闹地谈了三年,一起考进了北京电影学院,她是文学系,他是表演系,这曾是南浦一中的一段佳话,每一对南浦早恋学子反抗老师和家长时的挡箭牌。
高中时候赵佳佳就很看不惯虞汀白,觉得她众星捧月,高高在上,那时候她就嫉妒虞汀白,盼着她登高跌重,被宋方晏分手。
果不其然,后来宋方晏走红,二人分手的消息也在同学间捕风捉影地传。
原本赵佳佳还半信半疑,直到前两年,不知道是粉丝还是狗仔把虞汀白扒出来挂在了热搜上,宋方晏公司当天就发了单身声明和律师函,严正强调艺人是单身。
宋方晏不止和虞汀白分了手,还把他们十几年的感情否认了个干净,所有南浦的、宁屿的旧友都知道了虞汀白在宋方晏那里已经成为一份见不得光的、不配提起的过去。
有些人为虞汀白打抱不平,觉得她不值,宋方晏太渣,有些人背后嘲笑她成了一个笑话,竟然不早分手,还妄想和大明星修成正果,一定是贪图宋方晏的钱。
赵佳佳是后者,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高中时再闪耀的人,毕业后不是照样混得不怎么样?
虞汀白看得出了赵佳佳的心思,笑道:“没交男朋友,男人影响我搞事业。”
赵佳佳想笑,你什么事业啊。
虞汀白接着亲切而热情说:“老同学一场,佳佳你下次想买梵克雅宝可以跟我说,我认识莲坂街的张阿姨,他们家里的梵克雅宝十五块钱一条,和你手上的一模一样。”
你……
赵佳佳脸色秒变,刚才还非要搭在身前的手悄无声息地别到了身后,说着自己杯子里的酒没了就要走,被虞汀白搭住肩膀拦了下来。
虞汀白说:“还没聊够呢,我陪你过去呀。”
赵佳佳笑得僵硬。
……
虞汀白本想继续捉弄赵佳佳,才跟着她一起去餐台那边,没想到往餐台那边去的路上,遇到了谈显和张运恒。
他们在玩德/州/扑/克,一群年轻女孩围在他们身边,看模样不是丁念请来的人,应该是海滩其他聚会里的女孩,被谈显吸引了过来。
虞汀白想绕过他们,但丁念看见钟咏飞也在里面,把她也拖了过去。
丁念背后灵似的出现在钟咏飞身后,幽幽地问:“下了多少注?”
钟咏飞本来看得津津有味,乍一听到老婆的声音,吓得差点跳起来,忙表忠心澄清自己只是凑热闹的,一分钱都没花:“对吧阿显,你给我作证!”
谈显捏着两张牌靠在对面的椅子里,双腿懒洋洋敞开,听到动静抬眼看过来,视线落在钟咏飞和丁念身上,余光不可避免地笼进了虞汀白。
虞汀白跟着几人一起看向他,陌生的、毫无杂念的眼神,仿佛全然不认识他。
谈显牵动着嘴角笑了一下,让丁念把赶快把钟咏飞拎走,新郎官不花钱在这儿凑热闹,硬是把成人局玩成了儿童局。
丁念应着得嘞,拎起钟咏飞的西装领结牵小狗似的把人带走。
虞汀白就落了单,旁边有个男同学,叫龚祁,刚才丁念介绍过的人,对虞汀白有点意思,给她让了点位置问她要不要玩。
虞汀白笑着摆手说:“我不会。”
“没事,我教你,我们俩一家。”龚祁殷勤地说。
……
谈显听到对面的谈话,原本带笑的面色淡下去,突然觉得这牌没意思,兴致全无。
于是把牌往桌上一扔:“弃牌。”
张运恒一脸不理解地瞧他,这人刚才不是说这把牌很好么。
谈显摸到酒杯,发现已经空了,用腿侧撞了一下张运恒:“你那里还有酒吗,给我来一杯。”
他刚才那么一弃牌,害得张运恒有点不自信,怀疑自己算牌算错了,这会儿正在默默重新算胜率呢,没空理他:“等会儿啊,等我这把结束。”
“我这里有酒!”旁边的一个小姑娘好不容易抓到机会,殷勤地把自己的酒杯递过来,谈显瞥了一眼,杯沿上有她淡淡的口红印。
虞汀白也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
谈显仿佛没有察觉到其他视线,笑着婉拒:“不用了,我不喝陌生人的酒。”
他虽然态度挺好,但拒绝得也很明白,小姑娘面子有点挂不住,笑容都变得干瘪,不是说,谈显人挺随和的么……
谈显抬眸看向对面,虞汀白刚好收回视线侧向了龚祁,快到他了,她在和他商量是跟注还是加注。
龚祁小声说由她决定,两个人有商有量的模样落在其他人眼里,略显亲密。
虞汀白笑了笑,押上筹码,加注。
张运恒激动得简直要手舞足蹈:“小鱼鱼,别这么挥霍,我可是提醒过你了啊,我顺子。”
小鱼鱼?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张运恒太过得意忘形,全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好友看他的眼神已经有点不对劲。
虞汀白问:“真的?”
虞汀白果断换手,弃牌,再意有所指地说:“你别骗我啊,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谈显手撑着脸看戏,闻言不自然地用食指摸了摸脸颊。
剩下的一个人也跟着虞汀白弃了牌,结果张运恒一掀底牌,竟然只是梅花7和黑桃4,虞汀白上当了!
张运恒高兴地吹了一声口哨,厚颜无耻,春风得意道:“赌场无父子,就算你是美女我也不能给你放水,下次记得长教训!”
虞汀白愿赌服输,离开赌桌前笑着落下一句意味深长的:“我不会再相信男人的鬼话了。”
……
虞汀白和龚祁一同离开赌桌。
谈显也终于起身去找酒,临走前还用膝盖顶了一下张运恒,不知道报的哪门子仇,张运恒一头雾水。
谈显去到汽车后备厢找他带来的苦艾酒,再放上方糖和冰块,端着酒回来,牌局已经散了,刚才那几个为了谈显围拢过来的女孩子也走了,这处终于清净下来。
这酒是谈显从瑞士纳沙泰尔州带回来的,张运恒跃跃欲试,想让谈显给他尝一口,谈显提醒:“加了很多糖。”
“那算了。”谈显嗜甜,加糖量每回都能把张运恒齁死,他还是自己去调一杯吧。
张运恒去后备厢找酒,再回来的时候,谈显戴着墨镜,悠闲地靠在折叠椅里,慢慢啜饮着手中的酒,在热闹的沙滩上有种与世隔绝的惬意。
“太阳都要落山了,你戴墨镜干什么。”张运恒不解地坐到他旁边,也学着他的姿势慢条斯理地喝酒,却觉得自己好像东施效颦,怎么学都没有他那股风流意趣。
谈显透过墨镜,不再有顾忌地望着远处的那抹身影。
周围的喧嚣都被屏蔽,视线缩小成了一个狭窄的点。
他看见虞汀白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撑着台子仰面和乐手说话,无论是带笑的侧颜还是被贴身长裙包裹出的苗条身形,都弯出了旖旎动人的风情。
苦艾酒特有的清新在齿间徘徊,如这个夏日余晖般悠长,谈显肆无忌惮地注视着虞汀白在人群中跳舞。
此刻,墨镜就是他最好的保护色,他可以借由墨镜在大庭广众之下,贪婪地窥伺她。
没有人知道他努力隐藏的秘密。
虞汀白很受欢迎,没一会儿身边的舞伴就从龚祁变成了乐手。
乐手显然看出她和龚祁没有多余的关系,在一开始的拘谨试探之后,就对她发起了进攻——将乐手最为重要的拨片交到了她的手中。
虞汀白爽朗大笑,在乐手的指引下笨拙地拨弦,热烈的音乐中夹杂着几声不和谐的音调,她不好意思地摆手,乐手却一个劲地对她竖大拇指,鼓励她继续,任谁都看得出他释放的暧昧信号。
虞汀白不仅没有拒绝这般示好,还给予了对方热烈的回应。
谈显不自觉地咬碎了口中的方糖。
这就是虞汀白——大方,开朗,来者不拒。
但谈显看得出来,她其实并没有走心。
他敢保证虞汀白明天一觉醒来就会把乐手、龚祁这些主动送上门的男人忘得一干二净,甚至不需要明天,或许转头换个酒的功夫,她就能把乐手抛诸脑后。
所以他一点也不吃醋。谈显自认为沉着地,冷静地想。
……
丁念还不知道谈显搞出的那场乌龙,又听说了刚才赌桌上的事,以为虞汀白心里属意的还是张运恒,于是凑到已经玩疯了的虞汀白身边,大声问她:“你怎么不跟张运恒聊天了?”
“张运恒?”虞汀白反应了一下,“我和他没什么可聊的,我们已经结束了。”
“这么快?”这就是你们首都的速度??
丁念迷惑地说:“那我再给你介绍介绍其他人?你觉得谈显怎么样?”
虞汀白心念微动,装蒜道:“他是谁啊。”
“我跟你说过的啊,就是那个大帅比,”丁念无语,竟然有人记不住谈花,“就是刚才坐在张运恒旁边那个,超级帅的那个!人送外号谈花,既是宁屿一枝花也是高岭之花的花,很难搞!”
虞汀白难以把那天晚上幽默风趣又积极主动的谈显和“高冷之花”这样的词联系在一起。
所谓的高岭之花,无非是因为他眼中没有你。
虞汀白无所谓道:“那算了,我不会养花。”
虞汀白把丁念打发走,又投入到了和乐手的热聊之中。
想让她主动摘花,也要看他值不值得。
虞汀白已经过了轻易为男人放下自尊心的年纪,比起主动建立一段爱情,不如享受每一个短暂易逝的crush。
虞汀白忽然凑到乐手耳边问:“可以为我放一首歌吗?”
乐手兴奋:“什么歌?”
……
谈显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盯着那个视频请求迟疑了好一会儿,然后把手机揣回了口袋里,假装没看见。
心情微妙地坍塌了下去,有点烦躁。
这时,一段熟悉的旋律响起,瞬间攫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This girl is so beautiful
Soft lips of an angel
Oh, terrific, she really melts my heart
if we never wake up 我想牵你的手
if we never wake up 缠绵彼此占有
if we never wake up 亲吻你的额头
we don’t want wake up 沉沦浩瀚宇宙
na na na
从日出天晴到乌云
或是电闪雷鸣……”
谈显猛地望过去,虞汀白正摇摆着纤细的腰肢与乐手对唱着这首歌,热烈而暧昧。
他想起那个光线昏暗的讲台桌下,外面是一对男女纠缠不休的呻/吟,里面是他和虞汀白交错的双腿,他们肉贴着肉,在狭小的空间里致密地望着彼此,呼吸浓烈地纠缠在一处……
她为什么要点这首歌,还是和另一个男人如此热情地对唱?
谈显心潮起伏,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
那边的虞汀白刚好也转了过来,她在和周围的人互动,眼神不经意地滑过谈显,在他面上停留了好几秒。
谈显不确定她是不是对自己笑了一下,只听到她好像勾引般低吟浅唱着:
“在我的耳畔响起
散出了暧昧气息
加速呼吸心跳频率只为你……”
你在唱给谁听?
是那个愚蠢的自作多情的乐手,还是我?
谈显为她此刻挑衅般的举动感到无语又好笑,更为她这种显而易见的、难以捉摸的坏心眼不可救药地心动。
猜不透她想什么,抓不住她想要的,是他与她之间永恒的沟壑,也是她最令他着迷的一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7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