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嘉阳被电话吵醒,在床上乱摸到手机,看都没看接起电话:“谁?”
“在干嘛?”
一听是他爹,仲嘉阳精神来了大半,闭眼说道:“睡觉呢。”
“和谁?”仲礼远问。
“您这话说的,屋里拢共就我一人,别玷污我......”
仲礼远显然知道他在哪儿,截断他:“滚回家。”自顾自说完,挂了电话。
不愧是霸总,仲嘉阳感叹。
下床溜达一圈,发现没衣服,又躺回床上,给家里司机打电话:“赵叔,希岸,送身衣服过来。”
3210是仲嘉阳专属套房,仲家上上下下都知道。
几年前,仲嘉阳高中时叛逆,他妈杨希嫌他总犯病,给他在酒店留了间房,让他发病时自己过来住,那时候他确实经常过来,再后来他上了大学,就不太过来了,但房间一直给他留着。
“好的,小少爷。”赵叔很有职业素养,“尺寸您给我说一下。”
“......我的,随便拿。”
挂了电话,仲嘉阳余光瞥见床头一抹红——钱。
记忆突然归拢。
仲嘉阳连滚带爬起来。
把房间里外翻了遍,连衣柜都没放过。
两分钟后,又重新坐回床上。
走了?
这钱,是他留的?
什么意思,服务费?
还有,他不应该睡沙发上吗?
昨晚仲嘉阳窝在沙发一米五里,长腿撇出去一大半,半夜睡得腿麻,迷糊爬起来,瘸腿进了卧室。
江识贻睡觉安静,又只占了一小部分的床,仲嘉阳没看到,大剌剌地睡在了人家身边,与人盖了同一床被子。
被子里是两个人的热量,仲嘉阳受不住,抬脚把被子踢掉在地上,江识贻是个不会抢被子的,硬捱了一夜。
然而这一切,两人都不记得。
司机来得很快,仲嘉阳换上干净衣服,潇洒出门,司机在后头拎着他的脏衣服。
下楼路过前台,司机把脏衣服放下:“洗完送回家。”
前台工作人员礼貌接下:“好。”
快到酒店门口,仲嘉阳又退回来,趴在前台的桌上,支吾开口:“早上,有没有人......”
“?”前台不解地看着他。
昨晚的事,仲嘉阳不想声张,万一影响到江识贻的声誉......
“没事。”仲嘉阳摆摆手,出酒店,上自家的车走了。
宾利穿过热闹城区,一路向南飞驰。
今天中秋,按以往,一家子都要去老宅陪爷爷过节,仲嘉阳以为他爸打电话给他也是催他回去。
但这条路是回他家的,仲嘉阳问:“不去爷爷那儿?”
赵叔说:“杨总下午3点飞机回来,仲总说晚会儿,一起过去。”
仲嘉阳点头,想起他妈外地有演出,前几天就带团出差了。
半小时后,汽车开进一个坐落在缓坡上的别墅。
家里佣人在洒扫,仲嘉□□理意义上的拈花惹草之后,穿过院子往里走。
餐厅里,长桌上有三个人在用餐。
从进门,仲嘉阳挨个招呼,大家安静吃饭,没人搭理他。
保姆看见他,从厨房拿来一套餐具。
挑空位坐下,仲嘉阳拿起筷子就要吃。
仲礼远搁下筷子,肃声道:“放下。”
“怎么啦!”仲嘉阳嘴上反驳,手上照做,放下筷子。
他打小就这样——犟嘴但听话。
保姆拿来热毛巾,仲嘉阳擦手,余光瞥见不止他放下筷子,餐桌上所有人都不动了,包括他哥——仲以明。
平时会给他递眼色的盛典也老实地坐着,一眼都不看他。
饶是再木头,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忐忑擦手,把毛巾挡在脸前,看向他哥。
他哥也看着他,仲嘉阳还没来得及使相,仲礼远沉声问:“昨晚干嘛了?”
仲嘉阳老实放下毛巾,回答:“和同学在希岸吃饭,我妈知道。”
“打架了?”
就这,仲嘉阳自觉不算大事,坦荡承认,“嗯”了声,重重地点下头。
希岸酒店是杨希独有,按理说,打架这件事该是她先知道。
但杨希出差,酒店经理就把电话打到了仲礼远这里。
仲礼远当时正在磨脾气——练字。
酒店经理说有人投诉仲小少爷打人,仲礼远没当回事,随口问了事情经过,酒店经理支支吾吾,把在监控里看到的,委婉地抖落了个干净。
仲礼远听得雨里雾里,觉得经理语文不行,表达有问题,干脆让他把监控视频发过来。
这一看,仲礼远差点惊掉下巴。
他的儿子抱着一个男人,在自家酒店逛大街,最后还嫌没够,把人带进了套房。
仲礼远濒临发火:“为什么动手?主动说。”
不就收拾了个垃圾,还主动交代上了,仲嘉阳懒洋洋的:“事出有因,等我妈回来,我和她说。”
酒店是他妈的,不管是安保问题还是打人,都得和他妈沟通,和仲礼远说不着。
仲礼远却道:“和你妈说什么,今天不说清楚不许吃饭。”
仲嘉阳最烦他爸独裁者那套,不爽道:“说什么,你不都知道了。”
看他吊儿郎当,仲礼远就气不打一处来,鄙视道:“就你这样的,还提你名字,你多大名声。”
又看不起人。
仲嘉阳站起来:“我这样怎么了?我个高腿长,出去都给你长脸,再说我不说我名字,那我提你的还是我哥的啊?”
旁边仲以明眉头一跳。
由仲嘉阳说下去,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仲礼远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问:“那男的是谁?”
打完人,仲嘉阳光留下自己名字了,又没给对方自我介绍的机会,他如实相告:“不知道。”
“都,亲,”一句话在嘴里来回翻炒,钟礼远咬着牙说得支离破碎,“亲,你了,你还能不知道人家是谁,别给我装蒜!”
亲?
仲嘉阳明白过来,但重点错,差点噘嘴解释:“没亲!初吻还在!”
仲以明扶额,替他爸问道:“昨晚你抱的那人是谁?”
仲嘉阳不说是谁,只道:“他喝多了。”
知道仲嘉阳的缺心眼性格,仲以明猜想他或许是单纯救人,问:“你不认识他?”
仲嘉阳沉默不应。
看他嘴硬,仲礼远把管家叫进来:“去查昨晚上那人信息。”
老管家姓钱,在仲家工作20多年,从小看着仲嘉阳长大的,他背过身向仲嘉阳使眼色,让他服软,但仲嘉阳只顾生气,没看见。
“私自调取公民信息!你们这是犯法!”仲嘉阳指控他爹。
“怎么,你还要大义灭亲了不成。”仲礼远问。
这种小事,估计灭不了,万一再连累了江识贻......仲嘉阳识时务,微投降:“我和他不认识,我就是路见不平!”
“路见不平你抱着人家亲,你什么德行,我能不知道?”
仲嘉阳长得好,打小受女孩喜欢,以前杨希担心他早恋,祸害人家姑娘,还提防了很久。
后来仲嘉阳一直没有显现出喜欢谁,对所有女生,都没有照顾人家的觉悟。
直到现在上大学,仲嘉阳也一直没有恋爱迹象。
但早上监控里的那一幕,让仲礼远不得不多想。
仲礼远继续道:“你不嫌丢人,恐怕别人看不清你的脸,抱着人昂首挺胸走一路,你是不是想让我和你妈的脸也别要了。”
仲嘉阳打小就知道自己样样不如他哥,但是他也没偏没倚地茁壮成长了呀,但偏偏仲礼远就是看不上他。
况且,他昨晚不出脚,今天警察就该上希岸的门了。
内心在破碎,但嘴还在硬,仲嘉阳说:“我抱他怎么了,我就想抱,怎么就丢你和我妈的脸了,我又没多大名声。”
逻辑闭环了,仲礼远搬石头砸自己的脚,骂他:“为个男的,在酒店和别人打架被投诉,电话都打到我这了,你还嫌不够丢人,要不要给你登个报纸。”
左一句丢人右一句丢人,他长这么帅,仲礼远老花,就是看不到。
“你去登啊!我就喜欢丢人!为男的咋了,我也就喜欢男的。”仲嘉阳叫道。
仲礼远没发觉这是仲嘉阳的真实心声,以为他在犟嘴,怒道:“你再说一遍。”
反正早晚都要说,仲嘉阳梗着脖子:“说就说,我喜欢男的,说一万遍,也喜欢男的,一直都喜欢男的。”
语惊四座,一屋人的脸色都变了,好几秒都没人喘气。
仲礼远被这排比句似的“喜欢男的”给砸蒙了,瞪着眼,半天没说话。
仲以明起身过来,示意管家先不要调查昨晚那人,然后对仲嘉阳说:“不准胡说八道。”
对上他哥,他能心平气和:“没胡说八道,我本来就喜欢男的,高中时就发现了,一直没跟你和妈说。”
仲礼远没听见话里有自己的位置,回过味来,气得骂他:“你也知道你没脸说。”
这还是爹吗?怎么就这么看不上自己。
仲以明想粘但没粘好的心,碎了个彻底,仲嘉阳为自己站台:“我怎么没脸,我脸可大了,我没说是我孝顺体贴,不像你,不懂慈爱,只会发脾气!”
夸自己还得踩别人,这下,仲礼远彻底没了慈,也没了爱:“滚!”
“滚就滚。”仲嘉阳说完,扭头走了。
保姆要追,仲礼远头一次在家里对佣人发火:“不准叫他,让他走,有能耐别靠家里。”
都走到檐下了,仲嘉阳又跑回来:“不靠就不靠!是你和我断绝关系,我会回来看我妈,你躲着点!”说完不等仲礼远回答,又跑走了。
餐厅恢复安静,仲礼远端起碗,闷头吃饭,不理人。
内心庆幸自己心脏没啥毛病,不然非得被这个孝顺又不孝顺的玩意儿气出好歹。
别墅下方道路僻静,没有公共交通,仲嘉阳只能徒步离开,但他从起床到现在一口吃的没混上。
快饿死了。
他翻微信好友,打电话。
没几秒,对方就接了,他说:“来接我。”
“哪儿?”周归帆问。
周归帆和仲嘉阳是发小,两人一起长大,鬼混到现在。
“我家门口。”仲嘉阳说。
“大哥,您知道从我这儿过去接,有多远。”周归帆刚起,声音还带着困意,“你家司机呢?”
豪言壮语都放出去了,不能马上就打脸吧,仲嘉阳道:“你能不能来。”
缓几秒,周归帆说:“等着吧。”
周归帆最近失恋,仲嘉阳几分钟前出柜,被赶出家门,难兄难弟在精神世界,以另一种方式相遇了。
正午阳光太好,晒得人后脖颈发热,仲嘉阳挪到树下,破坏环境——揪路边的草。
他有些不真实感,居然就这么出柜了,从小到大,他一直属于是狗肚子藏不住二两香油类型,唯独这个秘密,他守了整个青春。
杨希不在,仲礼远也没有安慰他,他有些伤感,毕竟他当初察觉自己喜欢男生的时候,纠结了好几天,内心替他爸妈难过——不能儿孙满堂。
没过几天,他哥仲以明出差回来了,他才想到自己还有个哥,转头就又不纠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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