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

肖战的心狠狠地抽动了一下，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很想说点什么，可喉咙发干发涩。

他想问，你怎么在这里？

刚才站在门外的人，是你吗？

你是不是看到了？我和莜姐没什么的。

然而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一博两手揣在羽绒服的兜里，面无表情，沉默着与他对视。他仿佛只是路过此地甲乙丙丁的NPC，看到有趣的事停下来凑个热闹，随即转身离开。

肖战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王一博挺直而单薄的背影渐行渐远，每走远一步，心脏便高高的举起再重重地落下，砸得他心尖直颤，眼眶蒙上了一层雾水。

他们之间仿佛走进了一条死胡同里，前方只有一扇隐形的门，可钥匙从来都不在他的手上。如果不破门而入，那么这一切就此结束了。

肖战的思绪飘得很远，唇角抑制不住地扯了扯，多可笑啊，这画面和多年之前的那一幕是那么的相似，这么多年绕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原点。

王一博。

王一博。

为什么不给一个解释的机会？

是真的不在乎吗？

你怎么能做到漠然视之的呢？

这半年多的日子，相处的一幕幕，真的只是梦境么？

直到那朦朦胧胧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肖战的泪水才憋不住地往下滑落。

*******

车里很安静，开了空调，暖暖的风从通风口飘了进来，温度已经很高，可是徐姐仍是觉得很冷。

她觑着王一博的神色，心里不禁暗骂，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混蛋惹到了这位小祖宗，害得她现在话在嘴边遛了好几圈，硬是说不出来。

浑身散发着寒冷气息的王一博，已将周遭冰冻三尺，所有生物自动退避三舍。他冷着脸，目光停在屏幕上，置顶的那个人显示的最后一条信息仍是：回头真人版的唱给你听，好不好？

他紧握着手机，因为太过用力，手指节已经泛白，仿佛下一秒手机都能被他捏碎。而平时动不动响个没完的手机，此时却安静得很。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动了动手指在屏幕上打着字。

战哥，你唱的歌很好听。

输入，删除。

我没生气。

输入，删除，太假了连他自己都不信。

谁还没被女孩表白过。

输入，删除。

去他妈的。

砰。

一声巨响。

烦躁的王一博一抬手把手机扔了出去，直直地砸到了前面的挡风玻璃上，然后再反弹到副驾驶座的徐姐身上。

师傅和徐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好大一跳。接住手机的徐姐，心惊胆战地看向挡风玻璃，只见已经裂出了两条细细的裂纹。

她拍了拍胸脯，暗暗地呼出一口气，还好有防爆保护，不然他们都要被炸得面目全非。

来到公司停车场，丢了魂的王一博仍是坐着不动。徐姐有些胆怯地替他打开车门，把手机递了过去。

“青姐找你。”她的声音很轻。如果还有其他选择，她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和王一博多说一句话。

过了好一会，就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似的，正在徐姐骑虎难下的时候，看到这冷得就快要原地冻结成冰雕的人，终于动了动，缓慢地下了车。

“让你过去吃一顿饭，”青姐压着火，“怎么还吃出问题来了？”

王一博靠着椅背，面无表情，垂着眸子望着桌面发着愣，很显然这会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坐在他对面的青姐抬手一滑，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桌面上唰一下，滑到王一博的面前停下。王一博被这动静吸引，抬眸看了一眼，是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男子穿着同款羽绒服，一个是转身离开的背影，而身后的那个人抬着手似乎想叫住那个离开的身影。

王一博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一下，跳到下一张。

第二张照片上，那个人站在原地，垂着手，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却清楚地看到泛红的眼尾。

王一博倏地坐直了身，又翻了好几张。

当时的他一颗心都只扑在肖战身上，完全没有留意到周边还有什么人在场，毕竟那家酒店开年会的公司挺多，什么人都有，是他疏忽了。

这一组照片单张看，其实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如果连续翻看，就会产生微妙的效应。似乎为了解说，拍摄的人还附带了一段视频，着实可以让有心的人脑洞大开，编排出好几个版本的故事来。

“要多少？”王一博冷冷的嗓音有些沙哑，这一路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今天上班之前，他还窝在视频里的那人怀里，索要了一个早安吻，还闹着那人给他煮了一碗面，煎了一个太阳蛋。

一小时之前，他和那人还在微信里聊着天，他偷偷地去听那人唱歌，想给他一个惊喜，转眼便在转角处看到那人被女生表白和亲吻。

那会他一只耳朵里正塞着蓝牙耳机，在与经纪人青姐通电话。他不知道要怎么去应对这样的场面，亦如很多年前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冲上去拉着肖战转身就走，然而青姐的声音一直在他耳朵里嗡嗡地响，吵得不行，又没完没了，强行把他的冲动消磨殆尽。

最后，他竟然还残留一丝丝的理智和冷静。好容易吊着一丝理智转身离开，才没有让他狼狈地落荒而逃。

而肖战在台上唱的那首歌，在日记里写到的，都是有关于那个男孩的记忆。

他并不是有意要看肖战的日记，有一次肖战写完之后忘记收起来，摊开在桌上，他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点。

肖战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是那个男孩啊，不是他。

他是王一博，现在是，未来也是。

“你打算每次都用钱解决吗？”青姐有些恨铁不成钢，“他们会讹上你的。”

“以后有关于他的事，不管大小，都会来找你。而你有多少钱去满足，这么多伸手要钱的乞丐？”

王一博盯着屏幕上的照片，没说话。

看他这样，青姐努力控制着火气，“这个叫肖战的，到底是你什么人？”

夜已深了，寒冷的妖风肆无忌惮地拍打着窗棂，呼呼作响。办公室里很安静，青姐的身旁放着一杯咖啡，正冒着氤氲的雾气。白炽灯的光照映在桌面上反射过来，让王一博觉得很刺眼。

见王一博不说话，青姐缓了缓情绪，她手上不知道带了多少艺人，王一博是最优秀的，却也是最难掌控的。青姐暗自叹了一口气，她到底了解王一博的脾气，不想说的，再怎么追问也没有用。

“算了，你回去吧。”

王一博缓慢地站起身，转身离开。

“你明天回洛阳？”

刚开门的手顿了顿，低低地应一声，“嗯。”

“也好，这段时间你好好想想，未来还很长。”青姐揉了揉眉心。

王一博回到家，已经接近零点整。屋里漆黑一片，原本该亮着的床头小灯，并没有照亮属于它的那一方天地。

他在空气中寻找着肖战的气息，就像是嗅着领地的动物，地盘划了一片又一片，都没有寻找到那股独特好闻的清香。

肖战并没有回家。

王一博站在一片黑暗里，突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两人生活了半年的屋子，他早已经习惯把这里当成了家。

家，多么温馨的词啊。

肖战不在，面对黑暗的恐惧开始蠢蠢欲动，从心底冒出了芽，身体是有记忆的，感受到不安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在恐惧到达顶峰之时，王一博还是按亮了所有的灯，整个屋子里瞬间灯光通明。他奔进卧室爬到床上紧紧地搂着肖战的枕头，就像是抱着唯一的一根浮木，把头深深地埋进枕头里，过了片刻，颤抖的身躯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用脸颊蹭了蹭柔软的面料，就像他平时喜欢在肖战身上蹭蹭，那被主人遗落在枕头上的清淡香味才散发出来，萦绕在他的鼻尖，那是属于肖战的气息，情绪也得到了安抚。

他一直忘了问肖战，这是什么香，有青草的味道，还有阳光的味道，淡雅而不浓烈，却能让不安的情绪很快恢复平静，所以每每心烦的时候，就喜欢抱着肖战贪婪地嗅个没完。

原来，习惯早已形成。

情绪已经平静的王一博，摸出手机，手机屏上光滑的表面已经有了裂纹，他点开置顶的对话框，给肖战发信息。

-战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们的年会还没有结束吗？

-你在哪？

-我去接你？

然后握着手机，看了很久，直到困得睡着了，都没有等到肖战的回复。

清晨，被手机铃声吵醒的王一博，迷迷瞪瞪地睁开双眼。

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安稳，做了很长的一段梦，以至于，这会仍觉得自己还处在梦境中。他按掉闹铃，看了看怀里的枕头和亮了一整晚的灯。

肖战一夜未归。

****

肖战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宿醉的后果就是，第二天要顶着头痛欲裂的脑袋，就像顶着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很难受，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揪了揪眉心，稍稍清醒了一些。他摸到手机按亮，便跳出一个对话框。

电量不足即将关机。

操。

他看到王一博发来的信息了，忍不住想点开，又怕还没点开手机就关机了。

于是，他急忙地翻个身，想找一下平时放在床头柜上的充电器，结果却愣住了，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不是自己的房间，他扶着额头想不起来这是哪？

他看了看房间里的家具摆设，不像是酒店。他穿着整齐，又摸了摸身侧，没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居然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头痛欲裂的肖战，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朝房门走去，正要打开门。房门却被人推开了，走进来的是于阳，他手里握着一杯水，看到肖战时面露欣喜。

“战哥，”于阳把水杯递给肖战，“你醒了。”

“嗯。”正口干舌燥的肖战接过，咕噜喝了一大口。

“你都不知道，你昨晚有多吓人。”于阳说。

“……”肖战现在没心情讨论昨晚宿醉的模样，“小阳，你有充电器吗？”

于阳愣了愣，“有。”

“借我用一下。”

“好。”于阳转身回到客厅拿了根线进来。

肖战早就已经等不及了，插上线，点开信息。

-战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们的年会还没有结束吗？

-你在哪？

-我去接你？

是昨晚发的，肖战盯着信息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明明没几个字，却生怕漏掉一个标点符号，直到眼前雾蒙蒙一片。最后一条信息是今天早上7：28发的。

-我回洛阳了。

肖战看了下时间，已经8：43，他急急忙忙地往身上套衣服，王一博的航班是9：50。

站在一旁的于阳，看着肖战慌慌张张地往身上囫囵套衣服，有点懵。从昨晚开始，肖战就很反常，喝了很多酒，吐倒在卫生间，如果不是他一直留意他的动向，怕是肖战要在卫生间里睡上一宿。

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相处的这几个月里，肖战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脾气好，沉稳又冷静，工作效率高。

唯独一个人，就像是他的逆鳞，谁碰一下都不行，他会因为他而生气，那个人就是王一博。

“战哥，怎么了？”于阳担心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小阳，”肖战心急如焚，也知道他现在的状态不能开车，“你可以送我去机场吗？”

于阳是第一次看到眼尾泛红的肖战，没再问什么，“好。”

“谢谢，”肖战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哑，“赶时间，快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