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几乎是扑进洗手间的，扑进来后便反手将门锁上，然后捂着胸口和肚子，弯着腰咳得天昏地暗。咳得心肝肺都在抽着疼，咳得腹部的肌肉都痉挛了，咳到双腿发软无法站立，咳到泪水止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流淌。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咳得撕心裂肺的声音才停了下来，他艰难地缓着气，缓慢地站直身，双手下垂，整个人虚软地依附在门上，微仰着头，闭上双眼。

他的喉咙、眼睛、心肝肺、腹部、都在疼，一时间也分不清哪里更疼。

喉咙里又干又涩，肖战想清一清嗓子，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看来咳得太过凶猛，咳伤了喉咙，没几天好不了了。

逐渐平静下来之后，卫生间里那股独特的气味飘进鼻腔里，他努了努鼻子，不禁哑然失笑，他与卫生间还真是……有着不可言说的缘分啊。

就在前不久，他还和周琛一起去看王一博跳舞，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止不住泪水，躲进卫生间哭到双眼红肿，王一博找到他冲了进来，两人在卫生间里吻到意乱情迷。

他抬起手臂扫一眼腕上的手表，秒针正好跳到22点整，又无力地垂下，脑海里浮现王一博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心里还是很难受。

那天他和于阳被堵在了路上，紧赶慢赶，到机场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他站在偌大的候机厅里，看着来来往往带着笑意的人们，他却悲伤到无法自抑。

如果他当时赶到，见王一博一面，或是说上两句话，他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比如今好一些呢？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两人之间仿佛横亘着无法跨越的海洋。

肖战从衣兜里摸出手机，摁亮，因为浑身无力，握着手机都在抖，他点开私密相册，里面存放的照片都是同一个人，有的是在拍杂志的时候随手偷拍的，还有各式各样搞怪的表情，有耍帅、臭屁、卖萌、生气的生活照，和几个舞蹈视频。

他一张一张翻着看，专注无比，照片里的人笑，他也笑，照片里的人冷着脸，他还是笑。回想起当时拍摄的画面，每一张，小到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被赋予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翻到最后一张，肖战停留了很久，舍不得就这么结束了，那是他和王一博生活的点点滴滴。

他不想，从此以后他们形同陌路。

他不想两人的聊天对话，只剩下那些不痛不痒的尬聊，久而久之，连普通的朋友都不配。

可是他又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打破如今的局面，清扫那些心理的顾忌与障碍，拉近彼此似有若无的距离。

说到底，不过是不知道在王一博的心里，他有着怎样的位置？

肖战翻到最近联系人，看着排列在第一位的号码，傻傻地出了神。指尖在快要触摸到那一串数字的时候，缩了回来，然后又忍不住伸过去，即将触摸到的一瞬间又缩了回来。

他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可是又忍不住想拨过去。反反复复，犹犹豫豫，心里貌似住着许多的小人，他们代表着理智与感性，站列成两队，正在对峙着，僵持着。

他深深地吸一口气，最后下了破罐子破摔的决心，按下那一串再熟悉不过的号码，可是刚拨出，还没等到手机有任何反应，又慌忙地挂断。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同一个号码，拨出的次数由一增加到二十，愣是一个都没有真正地拨出去。

怂。

真的太怂了。

肖战盯着那串数字发着愣。

外面似乎安静了许多，那些轰着脑袋，让人差点脑震荡的音乐，似乎停止了。在这逼仄的空间里，空气不流通，只有一个小小的通风口，风扇正嗡嗡地响个不停，那股特殊的气味越来越重。

突然，手机听筒里传来一个女声。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肖战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触摸到那一串号码，第二十一次终于拨了出去，然而对方却关机了。他愣怔了一下，因对方关机而暗自松了一口气，可是心里又忍不住地感到失落。

他又拨了两次。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一直强撑着站立的身躯，此时此刻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靠着门滑了下去。

鸡尾酒是烈酒调制的，虽然加了各种果汁，酒的度数还是高的，本来酒量就不怎么样的肖战，第一杯喝完就已经发晕了，第二杯再下肚，这会酒意渐渐爬了上来，原本发晕的脑袋更加迷糊。

时间在分分秒秒中流逝，外面已经换成了一首又一首的歌曲，欢乐的、悲伤的、轻快的。

“小战。”

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肖战木然地坐着。

“小战。”

哐哐哐

“小战。”

哐哐哐

门上的把手连同整个门框都在哐哐哐地晃动，而喊叫的声音一次喊得比一次响亮。肖战依然不动，心里知道是周琛，但他现在是酒意正浓时，手脚发着软，不听使唤。

而门外的喊叫声越来越急，越来越粗重。

砰~砰~

哐哐晃动的门，正被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每撞一下，整个门框抖三抖，肖战也被震得有些发懵。紧接着，一次比一次的撞击更猛烈，如果再不出去，外面的人势必要把门撞飞了不可。

“驸马。”周琛的声音越发急促，嗓音有些变了调子，“你在不在里面？”

肖战正处在微醺的状态下，但心里是清楚的，他虚软无力地支撑着门，使上吃奶的力气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

门刚打开，正准备来一次更猛烈撞击的周琛，完全没有一点准备，直直地撞到肖战的身上，原本都站立不稳的肖战，一个趔趄两人摔倒在地，顿时眼冒金星。

两人都被撞懵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周琛，他从肖战身上爬起来，顺势拉起肖战，焦急地问道，“有没有哪里受伤？”

肖战满脑门正冒着泡泡，反应迟钝地摇了摇头。

周琛给他检查了一下，见没事，才放下心来。然而刚才被吓跑的怒火又窜了回来，顿时火气上涌，正想一拳挥过去，可是终究没落到肖战身上。

认识肖战这么多年，平时两人也会打打闹闹，从没有真正的生气。唯独这次，周琛是真的又气又怕，可是气归气，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气得在原地乱蹦跶。

“操了。”

“操了。”

“操，操，操了。”周琛手脚没闲着，在原地乱窜，嘴也没空着。

肖战安静地看着他发泄。

半晌后，撒完气的周琛，气喘吁吁地站在肖战的面前，两人沉默地对视着。然后，周琛张开双臂，倾身向前把肖战抱了个满怀。

“你可把我吓死了。”

原本在舞池里跳得火花四溅的周琛，正是上头时，一次偶然的回头，发现肖战不见了。鉴于肖战这段时间的状态，周琛立即没了继续玩的心思。

跑到吧台，问了才知道肖战进了卫生间，周琛坐着等了很久，迟迟不见人出来。

“我……”肖战的喉咙撕裂般的疼痛，嗓音很哑，说话也很吃力，咬着字一个个往外蹦，“没事。”

“你嗓子怎么了？”周琛的动作一滞。

肖战只是摇了摇头。

两人出来的时候，女友已经站在吧台等着了，舞池里寥寥几人，原本在舞台摇头晃脑扭动身躯的人们，都坐到了台下，有的看着舞台上的帅哥唱歌，欢呼着，有的聚在一起斗酒玩游戏。

“您还好吧？”调酒师见肖战走来，心里满是愧疚，他没想到一杯酒会给客人带来这么大的反应。

肖战晕乎乎地摇了摇头，然后费力地扯着嗓子对周琛说，“你们玩，我想回去睡觉了。”

说罢，便迈着他S形的步伐，歪歪扭扭地朝门外走去。

周琛到底不放心，还是带着女朋友，扶着喝醉的哥们一起回了酒店。酒店里很安静，三楼四楼的住客都还没有回来。桌面上放着管家留的便签纸。

-各位房客，您好，冰箱里备有夜宵，还有牛奶和蜂蜜。

周琛正欲打开冰箱看一看。肖战歪歪斜斜地上了楼。

等周琛泡好了蜂蜜水，来到肖战的门前，叩叩敲门声响了很久都无人开门 。

****

肖战睡得并不踏实，半梦半醒间，察觉到手机不停地在震动，他睡意朦胧地摸出手机，接听。

他喉咙疼，无法发出声音，对面的人也不出声。

等了一会，肖战心想，不知道是谁大半夜打的骚扰电话，正准备挂断。似乎有一阵大风经过，从听筒里传来，对方出声了，只是掺杂在风声里，听不清。

“嗯？”肖战用气音低低地应了一声。

“……你…”对面的人声音放得很轻很柔，生怕吵醒了谁似的，“住在几号楼？”

肖战猛地睁开双眼，酒意也被惊醒了几分，手里紧紧地握住手机。

屋内漆黑一片，只有落地窗外银白色的月光铺洒进来，将房间照亮了一些，在幽暗的光线下能模糊地辨认出家具的轮廓。

肖战刚进房间就把门锁了，摸着黑，披着衣服躺下，没过一会便睡着了。好在房间里是中央空调，不然他早就冻僵了。

这会儿，他似乎忘记了要怎么说话。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他的喉咙好像更疼了。

沉默了一会，对方见肖战无任何回应，担心他又睡着了似的，低声说，“我在酒店门口。……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等肖战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冲出了房门，朝酒店外飞奔而去，一路上，他舍不得挂断电话，一直紧握着放在耳边，哪怕听筒里只有呼呼的风声。

虽然南方的冬天温度并不像北方那样低，但是南方的冷是阴冷，能让人冻得骨头都发颤。

因为跑得急，围巾帽子口罩都没戴，好在外套还在身上，脚上穿的是拖鞋四面漏风，冷飕飕的寒风从衣服的细缝里钻了进来，身体被冻得有些发僵。

可是肖战，管不了这么多了，飞奔到酒店门口。

只见前方昏暗的路灯下，站着一个身形修长的背影，他戴着黑色的毛线帽子，围着深灰色的围巾，穿着休闲款式的黑灰拼接的羽绒服，脚边放着一个黑色的大号行李箱，他手里同样握着手机放在耳边。

望着那个背影，肖战喘着气，眼眶忍不住又红了，他放慢了脚步，缓缓走上前。

那个背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来，在两人的视线刚一对上时，他便笑开来，脸上的小括弧浮现，手里依旧握着手机。

“战哥，新年快乐！”

-认真的时候工作

-糊涂的时候读书

-独处的时候思考

-难过的时候睡觉。

——共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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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