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见过摄政王。”子衿只是微微点头。
九神殿的规矩她并没有学完,可是基本的礼仪,她自然是明白的。
仲孙肇抬手,却在空中滞留了片刻,缓缓落下,仿佛是在少女的脸庞擦过,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触碰到。
又是一道轰雷声,少女突然蹲下生,害怕地蜷缩起来,她的身体好像在微微颤抖,似乎很害怕,却紧咬着牙关不说话。
仲孙肇无奈,轻声说道,“进屋去吧,要淋雨到什么时候。”
声音温柔,就像是在安慰人一般。
谁能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摄政王,那个提着长枪上阵杀敌的少年将军,那个不苟言笑的小皇子,竟然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他带着少女走进偏殿,换来了侍女们替她洗漱更衣,才发现,那个女孩还很小,小到其实她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生活下去。
可是将来,她会扛起九神殿,扛起东谷的一切。
仲孙肇的嘴角微微向上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明明也是个少年,眼中却尽是沧桑,好像岁月已经在他身上落下了许多许多痕迹,却不曾被任何人记住。
没有一个人能走进仲孙肇的心里。小时候,他出生就没有父亲,母亲是当朝太后,宫里也没有想和她斗的女人,皇兄的女人和子嗣也不会想着跟他斗,所以当所有人都害怕恐慌,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因为一句话丢了性命。
后来他说喜欢习武,皇帝就给他请了师傅教他骑马射箭,他说想读书,皇帝就给他找了太傅天文地理。
仲孙肇像是个天才,十岁时候便能文能武,甚至可以独自带领一个小队直取敌营。
那时候太后和皇帝都说,阿肇是上天赐给东谷的礼物。
可是他似乎什么都不在意。
不在意上次,不在意分封,不在意一切身外之物。
每每问起他,他只说想快点出去开府,想要离开九神山近些。
圣女说,殿下去求过一个签,签文只是让他等,莫着急。可是没人知道他要等的,到底是什么。
十三岁那年,皇兄驾崩,他终究是走出了这座皇宫,他便置办了一座府邸在九神山脚下,依山傍水,景色优美。
可是摄政王不如当年的闲散王爷,但是总好过坐在那个高高在上的王位上,看似自由,却永远被囚禁在深宫之中。
他也一直在寻找,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未来。
暴雨持续不断地下着,偏殿里偶尔会看到少女跑来跑去的声音。
她似乎很怕打雷,但是好像并不讨厌下雨。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把容易受潮的东西搬到室内。
仲孙肇回头一看,方才少女去过的地方,似乎下面是一片小花坛,泥土里已种出了鲜花,虽然有几朵好像已经被雨水冲坏,但是好在她即使遮挡,多数的花苞,依旧是完好的。
真是个奇怪的丫头。
深夜,偏殿已经不再传来任何动静,想必是女孩已经歇下了,仲孙肇依旧站在正殿门口,望着那个方向。
“殿下见着了?”白衣的圣女不知道是何时出现的,站在他身后轻声问道。
“恩。”他应道,倒是没有因为见到闭关的圣女感到惊讶,似乎他早就习以为常。
“她是个不错的孩子,我会耐心教导他的。”
仲孙肇没有回话,圣女站在他的身后,也看不出他的任何一丝表情。
虽然她比他年长了十几岁,可是她内心甚至还是有点惧怕这个小王爷。他平日里总是冷漠地看着一切,似乎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他的手上却沾满了鲜血,尚未冠礼就已经成了东谷最年轻的战神。
其实人人都敬畏他。其实是惧怕。
就连坐在王位上的天子亦是如此。
他不说话,便没有一个人敢随意的插嘴。
主殿之中只能听到雨点掉落的声音,滴落在房顶的瓦片上都显得格外刺耳。
男子微微抬头,望着划破天际的闪电,闭上眼眸,“日后本王多有叨扰,还请圣女见谅。”
“无妨无妨。”
说罢,他转身走入大雨之中。只是经过苗圃之时,小心翼翼地拉扯着油纸,遮挡住了那一片土地,只是不知道这张油纸能撑得了多久。
翌日清晨,大雨早已经停了。
雨后的世界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气息,大地被雨水冲刷过后,似乎盎然着新的生机。雨后的主殿显得格外宁静,仿佛昨夜的大雨带走了所有的嘈杂,只留下树叶上的水珠和地板上的积水,证明了昨日夜里有一场大雨来过。
子衿起床的时候,外头只剩下鸟儿清脆的歌声。
偏殿门外放着一把油纸伞,好像是昨天那位摄政王留下的,仿佛再告诉她,昨日她确实见到了那个王爷,昨日她确实在王爷面前丢了脸。
她如同往日一般,去主殿向师傅请安,师傅似乎仍未出关,但房间里面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仿佛有人来过,她抬头望去,原来是殿内换上的新鲜的花束。
日子还是如同往日一样,每天看书,扫撒,抄经,祈福。虽然好像很平常,但是子衿过得很快乐。
九神殿中没有压抑的氛围,她只要快快乐乐做自己就行了,只是偶尔,她需要随着九峰长老们下山去施粥。
虽然需要自己爬下九峰,再重新爬上去,可是子衿依然很快乐。
因为那些人,会接过她提过去的碗,说多谢小圣女。也有些和她同龄饿的或者比她更小的女孩子,总会送给她一些小玩意儿,虽然不值钱,虽然看上去破破烂烂的,但是子衿总会好好手下,珍藏在自己的小屋子里。
他们常说,圣女不可婚配,除非她卸任圣女,从九神殿离开。他们说,圣女虽然也是高高在上的,但是所有人都明白,她们也是最孤独的。
她们可以有爱,但是她们必须先爱这个世界。
如果可以成为圣女,是幸,却也是不幸。
只是每个人的人生都是需要取舍的。所以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又有谁说的清楚呢。
师傅跟她说过,活在当下,要过得开心些。
其实没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开心的,所以当下的快乐,才是真的。
远处车辇之上的人,望着她,嘴角露出了些许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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