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两人并肩走到廊下,月色未能笼罩这一处,裴宴的脚步慢了下来。

许是常人的视力在夜里不能发挥出全部,沈月只好跟随他的步伐,刻意落后一步。

裴宴以为对方怕黑,思量起沈月胆小的性子,怕她不好张口,便也自觉走的更慢。

两人各怀心思,一段不长的路,犹如绕了整个裴府。

黑暗中,裴宴瞧不清身边人的神色,衣摆摩挲过身侧,发出沙沙声,他抿紧唇,放在身后的手有些克制不住,想伸手抓住不时划至他手边的白色衣袖。

沈月见对方贴的越发紧,瞧出裴宴竟然怕黑。

她刻意忽视身侧萦绕的檀香,脚下迈得更沉稳利落,若是有心人细心数过,会发现她身形飘逸又稳当,足尖轻点而毫不费劲。

也许是察觉到身边人瞧不清,沈月沉默不语,难得没有露出笑盈盈的模样。

身边有个人让她有些不习惯。

纤细的指尖几次蹭过袖中藏匿的薄刃,那冰凉的触感,让她紧绷的背脊有些许舒展。

裴宴摆着衣袖的力道不觉加重,有几次触碰到对方冰凉的指尖,才仓促的攥紧手。

他觉得失礼。

沈月恍若未觉,侧脸隐没,素白色的衣袍在风中猎猎微动。

裴宴凝下眉眼,在黑暗中搜寻她的脸,只看到朦胧的浅白衣袍,看不清沈月的神色。

这样也就不知道她是高兴,还是生气。

沈月几乎隐匿在夜色中,等发现裴宴在刻意看他,无奈的加重了气息,脚步也踏的重些。

听着耳边的声响,裴宴才重新看向前路。

出了长廊,不远处的院落檐角几盏明灯在空中摇晃,眼前逐渐发出微亮。

沈月重新挂上浅浅的笑意,眼中的温暖之色不变,还是不喜言语。

“到了。”

裴宴将她送到凝芳院。

沈月率先停下脚步,转身时衣袂划出利落的弧线,动作却刻意放缓般稍微显得生硬。

她有些不习惯,此时该说什么。

红愿提着宫灯站在院落门口翘首以望,终于看见沈月的身影,她欣喜的上前迎接。

“少夫人”她又道,“家主。”

裴宴颔首。

红愿左瞧瞧家主,右瞧瞧夫人,不懂两人站在院门口是要如何,见裴宴没有要走的意思,缩着脑袋躲在一旁。

这半夜,伯兄送弟妹回来,怎么瞧都有些古怪。

红愿心里惊讶,更不敢冒头。

裴宴换了一只手提灯,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刚触碰对方的冰凉触感。

他看着沈月垂落的眼眸,轻声道,“还未入夏,多穿点衣裳,莫要着凉了。”

沈月呐呐点头。

那人却不走,等了许久,她瞧见裴宴敛下眉眼,鸦羽长睫在灯下投下淡淡的剪影,薄唇紧抿,脸上似乎有点冷淡。

沈月疑惑。

刚刚还好好的嘱咐她添衣,怎么又不高兴了。

“大伯兄,天色晚了,路上小心。”

终于,她像是想起要与人道别。

还记得某人天黑看不清路,差点撞到她,沈月压下其余的担忧,温声道别。

裴宴颔首。

看着她转身毫无波澜的模样,裴宴忽然想到了那日在半道接上她时,也是这般冷静的眼神。

裴宴站在院门口,看着沈月走进去,她和身边的婢女轻声说着话,红愿叽叽喳喳的问着,沈月一一回应。

裴宴拢住指尖,意图留下些许淡淡痕迹。

晚风呼啸,将夜吹的更凉,裴宴举着灯笼慢慢回走,朦胧的月色映衬出他周身的清冷。

这一趟没去得书房,夜深露浓,裴宴行至自己院落,第一次感觉到了院里的景色萧瑟。

管家迎了出来,“家主你回来了。”

许久没看到裴宴,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这下看到人安心不少。

裴宴捏了捏眉心,道,“无事你也先去休息吧。”

回到自己院子,他屏退欲上前的小厮,独自踏入内寝。

他摘下玉冠,墨色的长发如绸缎散落在肩头,窗棂隔绝外头的冷风,他发怔间褪去外袍,只穿着一身月白的寝衣,坐在榻上,许久躺下。

床幔垂下,将屋内的烛火遮盖大半,昏暗笼罩其中,裴宴辗转身子,睡意散去大半,枕头染上淡淡的檀香,但他仿若未闻,

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沈月水盈盈的眼眸。

他睁开眼,望着床幔的仙鹤花纹,鼻尖似乎还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冷香,两人衣摆在风中交织在一起,扰的他心湖难平。

“呼呼”灯烛轻晃,在壁上摇曳出诡异。

灯芯微微炸开,有星火溅落。

屋内的烛火又弱了几分,裴宴翻了个身,心头焦躁,他索性坐起身,披了外袍走到窗前,推开半边窗户。

夜色的冷意夹杂着朦胧的月色透进来,他脑海里反复浮现沈月微微低头的面容,心口被热油滚烫般,惹得他彻夜难眠。

沈月回到凝芳院,倒是一觉好梦。

红愿几人将她的院落收拾的紧紧有条,因着裴潜纳妾的事情,她手中的库房钥匙和陪嫁箱子被极快的送回原主。

沈月便让她们取出能用的,将院落装点打扮起来,不至于太过冷清。

天方大亮,沈月便已经醒来。

她坐在床榻上打坐,阖上的眼眸看不出神色,只留纤细的长睫在眼底倒映出根根分明的影子。

那背脊挺得笔直,衣袍坠在身上犹如飘逸飞仙,她双手置于膝上结印,缓慢的吐息绵长而均匀,周身清冷的气息萦绕,伴着隐约的香气。

沈月内视了一番筋脉,比前段时间要好多了,她捏着决又往身上穴脉点了几下,封印气海。

她身子大好,原主流产后的柔弱身体,不用封穴手段是伪装不出脉象。

院外的风吹草动,连着吃边的荷叶摇晃以及树上的蝉鸣都清晰入耳。

打坐大半,她内息还有些不稳,还有至多六成功力还未回转,她眉心微蹙,指尖掐诀的手也微微颤抖,她勉励想继续,内息的痛感却越演越烈。

沈月深吸一口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染湿了小片衣襟,晕开浅浅的湿润。

她紧闭的眼眸不曾睁开,只是唇角抿的更紧,下颌够了出生冷的弧度,气息越发冷冽。

“少夫人!”红愿得声音由远及近。

沈月唰的睁开眼,眼眸像是一柄藏着薄刃,随时可以伤人,即便静置也带着锋利的暗茫。

算着红愿至前的时间,她才缓缓收起功力,掌心朝下垂落至膝头,眼底清明,片刻才染上几分温和之色。

“夫人,大事不好了。”红愿推开门,跑进来。

沈月朝她看去,恢复如常的神色不见慌张,心绪犹如木讷冷静的瓷人。

“慢点说,不急。”沈月喝了口水,甚至有心给红愿也倒了一杯。

红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张着嘴,没忍住咽了口水。

太渴了。

她端起桌上的茶盏灌了几大口。

红愿用袖子抹了嘴,才道,“二少爷和那凝儿昨晚睡到一处,睡到一张床榻去了。”

沈月用眼神示意她慢点说。

“今早二少爷的小厮推门进去,差点没把他吓死,接着事情就闹大了,二太太气的在房中摔东西,还有瑭表少爷也负气离府了。”

沈月听的目瞪口呆。

只是一晚上的功夫,裴潜就和婢女睡到床榻去了。

“这般急吗。”沈月发问。

“听院里别的姐妹说,凝儿早就有一颗想嫁给少爷的心了,二太太安排了颇有姿色的美人在身边,打的主要谁不知道,只是凝儿更有心思要爬上少爷的床,做少奶奶呢。”

红愿得八卦消息很多,身边的姐妹也时悄悄背后聊起这些院里的小事。

她消息灵通,二房至今未有消息禀告,红愿跟个耳报神一般,一件件一桩桩不落下的和沈月吐露。

“凝儿有心,我倒不拦着她。”沈月眼里含笑。

早知凝儿有心,表妹昨晚倒也可拦一栏,怕人多扰了她清修。

红愿眨了眨眼。

后知后觉啊了一声,她疑惑,“夫人你都不担心被抢了宠爱吗。”

沈月点了点红愿的额间,“小小年纪就懂宠爱了,乘早把你嫁出去,也在外头做个威风八面的少奶奶。”

红愿羞红脸,“夫人就懂打趣我。”

这下她是真知道沈月一点也不关心二少爷了。

那种焦急的感觉一下子就散去。

她原来是怕二少夫人心里听到这事会难受,裴潜不是个好丈夫,沈月已经嫁给他,除了归家,也没有别的去处了。

谁不说女子世道艰难,生存不易。

只盼夫人没有这个烦恼吧,红愿在心里如此想。

沈月抱来妆匣,“你还是多操心一点我们的院子吧,现在你主子钱票多的花不完,随便你取用。”

昨日院里只是清理干净,许多旧物扔掉,未来得及添补上合适的,沈月就给闲的不自在的红愿指派任务。

嫁妆箱子的库房也被她捏在手上,沈月瞧着好些箱子是空的,暂不发一言。

青兰清点时,都发出可惜又愤怒的神态。

二房就像硕鼠般,不停的从里头取用些东西,原主大概是有感知的,只是也拦不住,木讷的性子也让她做不出什么举动。

沈月叹了口气。

“现在二房可是闹翻了。”青兰正巧掀开房幔走进来。

她说着,手上又另外拿着张礼单。

沈月问,“这是什么。”

青兰高兴道,“是家主给补偿您的嫁妆单子。”

“家主听到您今日搬回嫁妆箱子,让人验查了缺失的部分,这其中都用二房未来几年的红息换算银子,填补您的亏空呢。”

“还有这种好事。”红愿高兴,眼神发亮。

沈月听的自然也高兴,不外乎又多了一笔银子。

“还有大太太送来的许多珍品把玩,说您有空就去她那坐坐。”青兰传达了大太太的意思。

沈月知晓,应该是为了裴娴的事情表达谢意。

还没来得及多想,守着院门的婢女就进来禀告,言语有些难言。

“发生什么。”沈月直接挑明。

“是,是凝儿……”婢女有些不好称呼,她道,“凝儿她现在在院门口哭闹着要见您。”

通房就是和少爷睡一张榻上,也没有喊夫人做主的道理。

红愿听呆了,接着不情愿的气愤道,“凭什么啊。”

“她睡了少爷,还有脸了。”她张嘴欲叫,“呜!”

青兰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声点,还嫌不够丢人吗。”

沈月觉得棘手,面色就带着冷意。

她原本以为凝儿是个省心的,成为裴潜通房,能将人安生的勾在房里,两人不去打扰她也就罢了。

哪知还是要闹到她这处。

沈月不禁心里后悔,若再加上一个表小姐妾室,她这后院岂不是闹翻天了。

“把人请进来。”沈月重重搁下茶盏,气势如注。

凝儿一身脂粉香气就扑了进来,她娇滴滴的模样含羞带怯,直冲沈月就跪了下去。

“夫人。”她嘴里喊得千娇百转。

看的沈月应接不暇,耳边也换上新的音色听听。

她没想到只是一晚,凝儿就模样大变。

难道裴潜是吸人的腰精变得,能把人变得如此捉摸不透。

凝儿跪坐在屋中,行至沈月面前,就这这个姿势,先是夸张的拜伏于地,声音娇软的能滴出水,“夫人,昨日少爷酒后,就误将我错认为夫人。”

她扭捏着腰肢,自我澄清,“凝儿不是故意要抢夫人的宠爱,还愿夫人莫要责怪于奴。”

沈月听的面无表情。

彼时她刚打坐完,手上拿着裴宴填补的单子看的入神。见凝儿扭着腰肢迈进院门,也只是淡淡撇了一眼,并未起身。

她无动于衷的样子,惹得凝儿只剩无措。

怎么夫人没有一点反应。

红愿听的龇牙咧嘴,心里恨不得把这贱蹄子撕了去。

沈月抬眸,指尖轻轻摸索着袖口,面无表情的问道,“那你是有何事?”

凝儿轻轻捂嘴,羞怯一笑,“夫人还不知道吧,昨日少爷饮酒,竟然夺过奴家的身子,将奴的衣服顷刻撕的粉碎,害奴衣不蔽体只能在床榻上无处可躲,少爷一把捏上奴的粉桃,奴便湿了身,再也直不起腰了。”

她说的绘声绘色,动情处,眉眼像是会勾人的妖精。

沈月也听的口干舌燥,端起茶来喝上一口,又好险没被呛到。

“你接着说。”

沈月示意她继续说。

凝儿略带得意的神色僵住,没想到夫人听的认真,她只好惺惺作态的又抽泣起来,“奴也是逃不掉少爷的责罚,才来求夫人做主啊!”

她哭着再次伏身,腻白的胸脯浑圆欲坠,腰间若有似无浮现的指印,像是经历过极惨的蹂躏,看得人触目惊心。

“少爷醉酒,强要了奴,虽说奴身份低贱,但总归是和少爷发生了肌肤之亲,求夫人做主,让少爷给奴一个名分吧,求求夫人了。”

凝儿说的凄惨,微微昂起的头可怜又瑟缩,眼里的泪滴滴滑落,她可怜兮兮的求着沈月给她个恩典。

这摆首弄骚,又跪求的姿态,弄得红愿和青兰别开眼。

也不知是真的来求,还是来夫人这炫耀宠爱的,凝儿脖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痕,恨不得整个裴府都知道她和裴潜的好事。

正如凝儿所想的。

第二天早上,她和裴潜有肌肤之亲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裴府,全府上下都大为震动。

二太太连封口都来不及,就连门外看守的小厮都知道此事。

凝儿见目的达到,刻意等着裴潜醒来,她才装作无力承欢的不适,缓缓睁开眼。

“二少爷。”她眼里透着无辜,和些许后怕。

仿佛真的吃惊昨日发生之事。

只撕碎满地的衣服残片,和床上打湿的被褥,宣誓着他们厮混的痕迹,一夜荒唐的正经就在眼前。

裴潜的做法,却不如凝儿想的那般如愿以偿,而是十分畏惧的爬下床,避开凝儿探来裸露的手,眼神犹如望见蛇蝎,避恐不及。

“你怎么在我床上!”裴潜惊恐的问她。

凝儿这会看不明白少爷不想认账,那才真是算计都喂到了肚子里。

她抽泣的哭着,好不可怜。

“少爷醉酒了,误把我看成是夫人了。”凝儿哭的哽咽,“奴躲不开,少爷掐着奴不让走,呜呜呜。”

裴潜有昨夜残留的记忆,耳边似乎是有女子哭的凄厉的声音,以及高亢的呻吟,两者交杂在一起,激的他浑身一抖。

“我不是。”他下意识想否认。

凝儿哽咽的声音更大,隐隐约约的声音就传了出去。

裴潜有心想跑,他焦急的穿上衣物,落了满地的狼藉被他一脚踢开,匆匆忙忙就要套上裤子。

屋里还没唤下人清理,他也顾不上了。

小厮听到哭闹,和少爷冷叱的声音,急忙跑来,推门进去。

一看才发现大事不好了,等他回过神,就整个院子乃至整个裴府都知晓了。

凝儿要做通房的心思,少爷不打算让她如愿,她也不想就此算计落空。

没成想,会有小厮正巧推门进来。

凝儿低头抽泣的神情一变,嘴角就勾起一抹得逞。

只要全府里都知晓,早晚少爷也是要纳她做通房的,她心里想着,少爷这般不同意,难道是碍于夫人的面子,

她有心跑去沈月面前哭着求情,说不准事情便成了。

她往凝芳院去。

呜呜呜,好惨啊,我怎么还在补作业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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