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急眼了,可赵小宽心肠有多软,周梁是知道的,卖惨也是想让他心疼心疼自己,然后听话地跟自己去医院,没承想翻车把人给惹毛了。
换作以前,他真懒得废这么多话,直接一亲二哄三打炮,赵小宽哪里还会闹脾气。
但现在,赵小宽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与憔悴,双眼黯淡无光,还有明显的红血丝。他背部微驼,靠拐杖支撑身体才得以站稳,整个人看上去弱不禁风,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
周梁不敢碰他,心疼地后退了一步说:“去完医院,我马上走。”
赵小宽昨夜失眠想了一宿,估计周梁从老许那问来的,以为自己回老家治病了,又找吕亮打听出老家地址。他捉摸不透周梁的意图,这人到底想干什么,上赶着来可怜自己吗?
在赵小宽眼里,周梁就跟那喊着“狼来了”的放羊孩一般,满嘴谎话,不管意图是什么,自己不需要也不接受。
他不想跟周梁费口舌,握紧拐杖的握把往边上挪了一小步,伸出右手作势要关门。
这回轮到周梁急眼了,想不通赵小宽为什么这么执拗,不肯去医院。他上前“啪”地一掌拍在门上,嘴边的话还没喊出来,见赵小宽哆嗦了一下,知道自己把人给吓着了。
“我只是想带你去医院。”他克制情绪,目光落在赵小宽搭着门边的手上。
赵小宽无动于衷,仍闭口不言。
周梁像以前那样自然地牵住他的手,发现凉得厉害又握紧搓了搓:“手怎么这么冰?”他盯着赵小宽,语气诚恳,“跟我去医院好吗?你什么都不用操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周梁的手很热,赵小宽却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只觉得累。
他不想再发火了,用力把手抽回来,主动谈及令自己难受的过往:“咱俩那天晚上就好聚好散了,你用不着这样,我现在挺好,也不需要什么帮助,你走吧。”
“……”
这样冷漠的赵小宽让周梁感到陌生,即将关闭的那扇木门仿佛在宣告他与赵小宽之间的结局,一旦关上,他们就彻底结束了。
看着门后那张怎么都画不出来的脸,明明很熟悉,却又好像不认识,他突然明白过来,以前那个会心疼他、关心他、听他话的赵小宽,真的离开了。
这场恋爱对赵小宽来说并不全是糟糕的回忆,恨归恨,他心里是感激过周梁的,因为那些不曾经历过的体验,也因为小油条的出现。
他透过细小的门缝,抬眼望向门外的周梁,心里默默告别这段初恋,结果视线跟周梁的对了个正着,他赶紧移开,门缝里猛地插进来一只手,那手迅速扒住门边试图往里推。
“你干什么?”赵小宽以为周梁要发疯,吓得使劲推门抵抗,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惨叫,他看到周梁满脸痛苦地喊着“好痛啊师父”,一下子慌了神,没了动作。
周梁瞅准时机推门而入,张开双臂一把抱住还在愣神的赵小宽,又嘴甜地喊了声“师父”才说:“你看你病得瘦了一大圈,跟我去医院吧。”
赵小宽后知后觉自己上当了,顿时怒上心头,边挣扎边破口大骂:“你给我滚!滚出去!”
太久没抱赵小宽,熟悉的气息让周梁怀念不已,他亲昵地蹭着他脖颈,无意识地撒起娇来:“不滚,除非你跟我去医院。”
“放开我!”赵小宽左手拄着拐动不了,右手还得时不时护着肚子,根本推不动周梁。他快崩溃了,无奈之下,只好扯着嗓子叫了好几声“延哥”,希望宋延能下来帮他。
楼上的宋延刚才听到争执声就觉得有情况,这前脚穿上衣服,后脚就听见赵小宽呼救,连忙冲下楼。
周梁没敢抱太久,及时把人放开了。
宋延恰好赶到客厅,他走过去挡在赵小宽身前,回头道:“你进屋。”
“好,谢谢延哥。”赵小宽看都没看周梁,话也不想多说,转身离开了。
“赵小宽!”周梁猜不透赵小宽的想法,心里又急又气,“我说了都交给我,钱的事你也不用担心,为什么不肯去医院?”
赵小宽脚步一顿,回了三个字:“不需要。”
宋延打开门,一阵冷风刮过,睡意是一点都不剩了。
他替赵小宽下逐客令:“你先回去吧。”
周梁碰了壁,心情烦躁,这个叫“延哥”的还敢凑上来讨打。
他一忍再忍,最终压制住动手的冲动,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对方,说:“这张银行卡你帮我转交给他,密码是他的生日。”
宋延只帮赵小宽赶人,没有擅自做主的权利,拒绝道:“你自己给他,或者我帮你问问?”
问了赵小宽也不见得收,周梁把卡放到客厅的八仙桌上,丢下一句“你告诉他,我还会再来的”就走了。
真是一对别扭的小情侣。宋延看着青年离去的背影,感觉自己接到个烫手山芋,他拿起桌上的银行卡,去了赵小宽那屋。
“密码是你的生日,他让我转交给你。”宋延不想多管闲事,但看着赵小宽憔悴的脸色,还是关心了两句,劝他去医院好好瞧瞧,别硬扛。
赵小宽没想到周梁会记得自己生日,心情复杂地接过那张银行卡。今天被宋延看了笑话,还暴露了性取向,他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笑笑:“谢谢你啊,延哥。”
“客气什么,好好休息吧。”
“好。”
下午,周梁又去了赵小宽那边。他已经做好再次被赶出去的准备,谁知那右半扇木门是开着的,敲了两下,里屋走出一位约莫七十岁的老大爷操着方言问他找谁。
他索性也操起方言跟老大爷聊天套近乎,说自己是赵小宽的朋友,又故意说了些赵小宽的事情,使得老大爷深信不疑。
“哦哦,他去巷子口剪头了。风大的,阿要进来坐着等等啊?”
周梁就坡下驴,跟着老大爷进屋了。一进去,他便开始打听赵小宽的近况,从房东老大爷口中知道了不少。
原来赵小宽房子一出租就搬过来了,这里租金只要五百一个月,他一直在屋里待着鲜少出门,日子过得特别节俭。
都困难成这样了,还跟自己较劲,有好日子不过,非要受罪。周梁走到昨天那家小琴美发,人还没进去,被里面一幕给惊到了。
赵小宽的一头黑发全没了,剃成了板寸,他第一反应是赵小宽穷得没钱一个月一修理,只能全部剃了节省开支。
赵小宽神清气爽,高兴地晃了晃脑袋,是前所未有地轻松,看来以后留板寸挺不错。他撑着椅子扶手缓缓站起来,拿过靠墙的拐杖夹进腋下,笑着问老板娘多少钱。
“十五块钱。”老板娘叮嘱他回去别忘了洗头洗澡,衣服也要换一下,那些碎头发容易扎人。
赵小宽点点头,从棉衣兜里掏出几张纸币,先给了老板娘一张十块和两张一块面值的,又掏出三枚硬币,凑齐了十五块钱。
周梁看着掏钱数钱的赵小宽,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那几枚硬币狠狠刮过,疼得他呼吸困难。他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钱,区区十五块钱而已啊!
老板娘收好钱,转身注意到店外的青年,她看了看面前的小伙子,不好意思多问。
赵小宽戴好针织帽,见老板娘欲言又止,以为自己肚子显出来了,赶紧低头检查,还好虚惊一场。他谢过老板娘,一转身便看到店外的周梁,瞬间明白了。
人来了也好,省得不知道怎么归还银行卡。赵小宽走出理发店,他知道周梁会跟上来,于是走到理发店拐角处的那片空地上等着。
想问的问题不止一个,周梁走到赵小宽面前,最后只问了一句:“为什么把头发剪了?”
赵小宽没搭理,从兜里掏出银行卡想还给周梁,见他不接,直接扔到他脚边,低声说道:“卡拿走吧,用不着可怜我,我也不稀罕你的钱,过去你骗我也好,玩我也好,我都不想计较了。以后别再出现了,行吗?”
对于过去,周梁没什么可解释的,自己确实做错了。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卡,做出让步:“我可以不再出现,前提是你得跟我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又是医院,赵小宽都要怀疑周梁在试探自己了,他烦得直皱眉头,语气逐渐激动起来:“我说了我挺好的,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想做全面检查自己做去!我不去!”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管是不是回去的方向。
周梁看着赵小宽步履蹒跚的背影,走得急了还险些摔倒。他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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