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噩梦

林添每天都能在医院的每个固定时间段等到焦晓晓,女孩背着书包提着从家里带的水果切来看自己,然后也不说话就掏出今天的作业来埋在靠窗的书桌边上写着。

林添抱着果盘走到她身后,在女孩对着一道题迟迟不下笔的时候突然出声,

“把篱笆长用x未知数代入演算,就能得出来。“

感受着嘴里的苹果被咀嚼,无聊的味道充盈着口腔,他又用透明果叉戳起香蕉放在嘴里。

焦晓晓“哦“了一声,很快就列出了式子,解算验算一气呵成,脑子动的很快,林添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好像有种,很“欣慰”的感觉?

作业一项一项地完成,看着焦晓晓记家庭作业的漂亮小本子上的被一条一条划去,小姑娘脸上也扬起了满足的小表情,就像初夏的旭日,照得人暖洋洋的。

昨天新同桌裴羽然来看过自己了,把学校里的事情都讲给自己听,其中不乏包括着“焦霸王”的伟大事迹,看着裴羽然一惊一乍的表达方式林添大概能感觉到男孩的震惊,因为他也没想到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这么,彪,但是这么形容好像对女孩不太尊重,厉害?

裴羽然看着坐在病床上一脸迷之微笑的林添突然就失语了,感情这俩都是牛人。

林添一直不知道焦晓晓为什么这么讨大人喜欢。他对周围人永远是冷淡的,喜欢就喜欢,讨厌就讨厌,可是焦晓晓不一样,能看出来她对自己的喜欢,而他也很乐意甚至有些得意,看,她不喜欢你们,只喜欢我。

十四五岁的林添小小的青春期,焦晓晓的喜欢就像敲锣打鼓的小象响彻着每一个不被月光照亮的夜晚,让他有了第一次除了家人的之外可以值得他满世界炫耀的爱,这让他能够在离开了家之后的每一个夜晚都能得到慰藉。

大院门口磨豆浆的大爷是邻居豆豆的爷爷,从林添搬来那天开始出摊,这一干就是四五年,之前晓晓每每放学都会买上一打现磨豆浆带回家。

“晓晓啊,放假啦?”豆豆爷爷坐在小马扎上笑呵呵地跟拉着行李箱的焦晓晓打招呼。

小姑娘今年紧跟着林添的步伐考上了市里的重点中学,每个月就放两次假,学校里还不让带手机,要见上一面可不容易,

“放假啦,爷爷,要两块钱的豆浆,我带回去给我妈喝。”焦晓晓从兜里摸出零钱来放到豆豆爷爷一边的塑料盒子里,然后趁着爷爷起身去称豆子的时候坐下来歇会。

豆豆爷爷一边忙活一边跟她讲话,“你妈上回带回来个男的,我看两人

好不了多久。”

自从焦晓晓初中开始住校,廖女士就开始了脱单计划,虽然她不是很懂廖女士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找对象,但是自己走了妈妈一个人在家肯定很孤单吧,所以她可以理解。

“不是之前那个李叔叔吗?我觉得还可以啊,还给我买小狗了。”

李叔叔对廖女士一见钟情,打听到焦晓晓喜欢小狗就趁着她生日时送给了她一只小萨摩耶,可由于廖女士对小狗过敏所以最后焦晓晓亲手把小狗送到了班里一个家里有钱的同学家里,看着小狗兴奋地在同学怀里蹭着,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走出别墅区后的那种怅失感。

豆豆爷爷不停地往打豆机里加水,“哎呀,不是那个,”老爷子想要细说一抬头就看见左手提着菜的林添逆着阳光走来,“吆,林家小子来了,你晓晓妹妹回来了。”

林添考上了海市的名校,连着跳了两级,还被名师收入门下,也是让焦晓晓望尘莫及,许是长大了,两人好像开始不怎么说话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焦晓晓回过头来看向林添,他永远和自己身边的人都不一样,有种鹤立鸡群的突兀感,可能是大城市里的风水养人,林添看起来更成熟了,小时候柔和的面庞轮廓也开始明显,和班上的那群臭小子一比较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两人一年也不一定能见上几回,有时候偶然遇见也只是打个招呼。

焦晓晓摆出招牌的微笑,“林添哥。”

林添点点头,在她身边站定脚步,和豆豆爷爷打了声招呼,又对焦晓晓说,“放假了?我妈让你今晚来家里吃饭,”他把手机塞回裤兜,空出手来轻轻摸了两下女孩的脑袋,“做肉末粉条、清炒绿豆芽。”

为了好打理,焦晓晓自己把头发剪短了,齐肩的短发自然内扣着带着几分俏皮,手感很好,在阳光下闪着乌黑的光泽,这是廖女士十月怀胎天天吃核桃的成果,只要有人夸焦晓晓头发黑发质好,廖女士就打开了话匣子。

焦晓晓乖乖应下,接过了豆豆爷爷递来的豆浆,而后想起来问林添要不要带豆浆,

“我爸不在家,不用带了。”林叔叔不喝豆浆。林添自然地接过她的行李箱,和豆豆爷爷道了个别就往家属院里走。

焦晓晓跟在林添一侧想要帮他提菜却被他躲开,“你摸一下我左边的外套口袋。”

她从兜里摸出两颗荔枝味的喔喔水果硬糖。

小时候每回院里有人结婚都会撒喜糖,焦晓晓就撅着屁股跟在人家后面捡糖吃,有次为了比其他小孩多拿几颗,她跟在新娘子身后帮人家提婚纱的摆,惹得院里人笑得前仰后合。

漂亮的新娘子笑着把一把喜糖塞到她的手里,还在她腮帮子上留下一个红红的唇印,焦晓晓嘴甜,哄得伴娘们都亲了她一口,然后又收了一兜子的糖。

廖女士正要喊小孩回家吃饭呢,转眼就看见自家闺女这样子,赶紧喊她回来。

回来就跑去找林添分糖吃,不喜欢樱桃味的就都塞给林添,荔枝的和草莓的就塞到兜里,荔枝的留给自己,草莓的留给廖女士,这可能也是她未来一年要看两次牙医的根源吧。

焦晓晓拆开一颗塞到嘴里,抬头看见林添盯着自己看,就把第二颗又拆开递给他,又看见林添两手都是东西,想都没想就把糖怼到他唇边。

嘴唇和门牙撞击的微痛使林添愣了一下,又下意识张开嘴。

焦晓晓把糖纸一挤,圆溜溜的糖就顺着滚进林添的口腔里,牙齿和坚硬的糖果摩擦发出咯声,林添用舌头把糖顶到腮边,定定地看着焦晓晓。

女孩把糖纸又塞回林添的衣兜里,仿佛刚才发生的一起都很不值一提,虽然就是很不值一提。

林添收回看着女孩面庞的视线,专心看着前方,看来自己只是焦晓晓的漂亮邻家哥哥。

焦晓晓悄无声息地攥住自己兜里另一张糖纸。他高了好多,虽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看,但是焦晓晓就是打心里感觉这个林添不一样了,多巴胺的分泌好像很是迟钝,她现在才感受到从大脑里传至四肢百骸的兴奋感。

女孩一直很喜欢这个邻家哥哥,就是那种崇拜和欣赏感,她很清楚,但是现在这种感觉是什么,青春期?

廖女士一直以为闺女懂事的离谱所以不会有什么青春期、叛逆期,甚至觉得女儿是有什么心理问题,三番五次想要带她去查一下,都被焦晓晓用理由搪塞了。

现在焦晓晓才回过味来,不是不“到”,时候未到。

林添帮她把行李箱搬上楼,等着焦晓晓掏出钥匙打开门,第一个看见的不是热情的廖女士,而是一个光着膀子的陌生男人。

林添立马把焦晓晓挡在身后,这时廖女士才从客厅出来,看见两人微微停顿后便笑着和两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嗔怪着男人,“你赶紧去把衣服穿上了。”

男人强压着不满却还是端着笑脸把衣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和焦晓晓打招呼,“你好啊,你就是晓晓吧,我是你田叔叔。”

焦晓晓礼貌地和男人打了招呼,依旧是略带讨好的笑容,这就是豆豆爷爷说的男人吗,没关系,妈妈喜欢就好了。

屋子里混杂了一丝烟草味和另一种陌生的气息,看着屋子里熟悉却陌生的陈设,焦晓晓迈着步子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还好,还好什么都没变。

还好,至少,这里还有,还有我的地方。

林添一直站在门口,视线跟随着焦晓晓,“阿姨,我妈让晓晓去我家吃饭,跟您说一声,”

他把手里的袋装豆浆递给廖女士,“晓晓给您带的。”

廖女士愣了一下,田石抢先一步把豆浆接在手里,“谢谢你啊小伙子,麻烦你们了。”

林添礼貌地微笑,“怎么会,晓晓回家怎么能算麻烦呢,看叔叔您说的是什么话。”

田石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来递给林添,然后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一样,“哎呦,忘了,你们高材生不抽烟的吧,我们家晓晓以后学习你也帮帮忙。”

廖女士踹了田石一脚,“就你话多。”

“妈,”

焦晓晓束手束脚地站在她身后,“我走了哈。”

廖女士回过头来看向她,“去吧,别给人添麻烦。”

“嗯。”

焦晓晓跟在林添身后,一声不吭着,偏偏这样让他觉得更心疼。

“晓晓,”

女孩应了他一声,林添斟酌着开口“你要不要去你爸爸那边住。”

他没有理由把她留在自己身边,没有身份更没有资格。

林添见过焦国成,也见过焦晓晓那个新阿姨,不论她所谓的父亲,至少那个阿姨是个很好很明事理的人,但是这个姓田的不怎么好说。

焦晓晓如果留在这里一方面人身安全无法保证,另一方面,她可能觉得不自在。

“林添。”

他停住步子,回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憋不住眼泪的女孩。

夕阳的余晖照的整个世界橙黄黄的,焦晓晓扑进张开手的男孩怀里,他们的左胸膛此刻相接着,就像是给心中的酸涩搭了桥,一点一点输向对方。

廖女士和田石在四个月后喜结连理,婚礼订在焦晓晓上学的时候。

次年十月,廖女士为他诞下了一个男婴,取名田盛豪,焦晓晓和林添被邀请参加了孩子的满月宴。

焦晓晓正是准备高考的时候,为了和林添保持联系,她把手机带去了学校,巴掌大的二手手机电池已经很老了,她只有在晚上才会按下开机键,一边查看林添今天给她发的消息,一边斟酌编辑每天只发生一条的讯息。

豆豆和她是一个学校的,有时会帮她把手机带回去充电。上课期间没有关机而发出响声的手机被老师收缴,为了不连累豆豆,焦晓晓主动站了出来,仗义的代价就是被叫家长。

办公室里,老师把教杆扔到桌子上,指着电脑旁的座机,“现在给你家长打电话。”

焦晓晓数字记忆力不算好,她只记得小时候廖女士耳提面命地拉着她背的电话号码,只有这个电话号码她记得最清楚,可是,她想着满月宴结束后回到那个家时看见床上怀抱着男婴的妈妈,

“他说会对咱娘俩好的,”

“他三十六了,没结过婚,还没有孩子,所以我得给他生一个孩子。”

豆豆爷爷说他们老是吵架,民警来了好几次,有次把盘子摔碎了要掐死她妈妈……

“你们为什么不离婚?”

“为了你弟弟啊,他还小,还什么都不懂,你听话,所以妈才带着你。”

医院的窗帘遮光性很好,病房里照不进一丝的阳光,暗的,焦晓晓眼睛里总是模糊着的。

老师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不记得了吗?”

他从上次家长会的记录里翻出来焦晓晓新阿姨的电话,“上次来的不是你妈妈吗?”

焦晓晓不想麻烦彭阿姨,她认命地拿起桌上的座机,有些泛黄的机身和按钮,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下去,电话响了半天,就在老师和她以为不会有人接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了,

“喂?”

老师看向发愣的焦晓晓然后连忙拿起电话,“欸,喂喂,您好,是焦晓晓家长是吧,是这样的……”

耳朵里响起一阵阵嗡鸣,让焦晓晓觉得心烦,她不记得廖女士是怎么气喘吁吁来的,那个姓田的是怎么当着办公室所有人的面把那部老旧的二手机砸的粉碎。

焦晓晓像疯了一样冲上前把尚且能看出手机的机身捡起来一下一下地摔向地面,

“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啊!”

老师想要上前阻拦时,她又站起来扑向田石,

她死死咬住他的胳膊,使劲浑身的力气踹向男人的每个薄弱的身体部位,男人也不停地挥动拳头。

老师们都上前拉,可是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五个人拉架硬是没拉开。

林添急急忙忙赶来了,他推开门上来就对着把焦晓晓压在地上的男人踹飞到一旁,他指着男人鼻子什么难听骂什么,一边骂一边把焦晓晓护在怀里。

最后,警察把他们都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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