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店出来已是深夜。杜熙拢了拢领口，对着冰冷的空气长长舒了一口酒气。
「杜总，您真是个爽快的女中豪杰！」
方才宴席上劝酒的话真是万年不变，好在一个大麻烦可以借用这种恶俗的套路慢慢化解，也不枉费她的不易。
两天前，一家游戏公司突然发来律师函，函告「晨曦」此前一款小游戏涉嫌设计抄袭。如果不是正处在推进新项目和拉融资的节骨眼上，这种小事本该交给法务去交涉。而这也是罗宸给出的态度。
但杜熙并不认同。目前是「晨曦」的非常时刻，她不希望罗宸此前的努力会因为这些无中生有而鸡飞蛋打。杜熙决定用一些非常手段去周旋。
只可惜，这些手腕罗宸向来看不惯。他深谙背后一些龌龊的**，就更不喜欢杜熙牵扯太深。但杜熙也知道，很多盘根错节的诉讼，如果不通过一些非常人事，用一些非常手段去处理，将很难平息。
「刘哥，我是小熙啊！」
她打给了律所的一个伙伴。
「呦！杜大小姐，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律界的衣冠楚楚在私下里其实最八面玲珑。
「刘哥，今晚有空吗？小妹想请你吃个饭，不知道哥，是否赏光？」
在专门的法务部成立之前，公司里的诉讼纠纷都是杜熙在处理。因此和这些人的处事方式，她自然也信手拈来。
「别介，熙妹妹的饭哪能拒绝。还有，这顿饭可不得哥哥请呀！」
「刘哥安排肯定是最好的。不过嘛——今天就让小妹来做东，如何？对了，我还请了一些朋友，你不介意吧。」
杜熙咯咯娇笑着，成人谈话，点到即止。
那人心领神会，
「行！那你把吃饭地点发我，到时候见。」
她挂断后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仍是半撒娇地将其邀约出来。
酒过三巡，杜熙说着娇软的笑话，又机警地保护自己不在其中吃亏。末了，送上去的厚礼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饭局散去，关于起诉的事儿她心里多少有了底儿。杜熙打开叫车软件正想叫车，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熙。」
她抬头循声望去，意外地看着罗宸迎面走来。一刹那，杜熙以为自己醉了。不应该啊，只是一瓶红酒而已，怎么就醉了？
「罗宸，你怎么来了？」杜熙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平时沉静的口吻也活泼了起来。
从前，这样的饭局也着实不少，自己的酒量多半是那时候养起来的。有些酒局，女人周旋会更顺利，可罗宸也最为反对。
他们为此争执过很多次，但每一次，罗宸又都会无一例外地亲自送她回家。但现在，他已经有了白流云。她以为这重「骑士」身份将会就此隐退。
「喝了多少？」罗宸皱起眉，从她手上接过包，「这种酒局，应该是我来参加。」
「你不是不喜欢么。」她小声嘟囔。如果没有白流云的话，她多想借着醉意往他身上靠一靠，「不多，就一瓶。我的酒量你还不了解，没问题的。」
「我不是担心你的酒量，我是担心你的肠胃病。」罗宸皱眉像小时候一样训她。
「没事啦，」今晚，她特别想撒娇，「快上车吧，我好冷。」
坐在车上，杜熙靠在椅背上将头向窗外斜侧。
「这件事，我觉得交给法务部更合适。」罗宸开口道。
杜熙回头，「可他们是个创业小公司，如果面对我们正儿八经的法务回应，可能会因为过于紧张，做出过激反应。这对‘晨曦’来说很不利。」
「他们就是看中这个时间点，才和‘晨曦’碰瓷。我看过对方提供的原始设计图，只能说有相似的元素，能不能界定为抄袭还是两说。」
「我们现在要争的不是对错，而是利弊。」杜熙叹了口气，「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最忌讳的就是发生对公司不利的新闻，尤其还涉及‘抄袭’‘侵权’。现在的风投公司嗅觉多灵，只要嗅到一丝不安，就会停手。」
「这些我都知道，只是不该你出面去应酬。」他回望着杜熙，「阿熙，我……不喜欢，你变得那么复杂……」
她变得复杂吗？
可这是成人的世界啊，而创业又是这世上最难成功的事！在这个取巧残酷的现实社会里，又有谁能依靠单纯去战胜丛林法则呢？更何况——她也做不到白流云的简单。
杜熙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到了，下车吧。」
杜熙吃惊地看着眼前小小的招牌，和上面一明一暗的灯光。
「怎么突然带我来这里？」她不解地问。
「以前读书的时候，你不是最喜欢喝这里的艇仔粥？」罗宸方才硬冷的表情终于柔和了下来，瞬间化解了两人对峙的尴尬，「我们去国外读书的时候，老板也因为家里有事搬走了。最近我才发现他又回来开店了。你刚喝了酒，肠胃容易不舒服，进去喝碗粥养养胃吧。」
杜熙跟着罗宸落座在一张不大的餐桌前。店铺还是一样的小，只是改变了以前的装潢，增添了几许港式茶餐厅的味道。她心中暗道，明明就是一家潮汕小吃店，又何必去兴那个时髦？好在没多久，店里边弥漫起熟悉的香味。老板老了很多，显然没有认出当年的两位小食客。他端来两碟小菜道，「小菜不够只管要。」
「老板还是那么爽气。」等老板转身端粥的空档，罗宸嚼着小菜说，「真好，还是那个味道。」
「你总是像个老人家，什么东西都是过去的好。」杜熙笑着回应。心中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的温暖中烟消云散。
真好，他总还是关心自己的。杜熙想，即使罗宸不爱她，但依然是一个会关心种种的老友。这一切，任谁都改变不了。
「小心烫。」老板放下粥碗，便退到角落，重新拿起手机看视频。而在若干年前，他最关心的是墙上那台老旧电视机里的节目。
杜熙慢慢吞咽碗里的粥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罗宸的脸。她希望时空可以永远静止在此刻。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和眼前热气腾腾的养胃粥。
「怎么了？不好喝吗？」看着杜熙出神，罗宸忍不住问。
「没有，还是以前的味道。」她低下头，「我只是有些……意外，你还记得这些小事。」
「我怎么会忘记？和你付出的相比，留意这些小事算得了什么。」他顿了顿，「阿熙……」
手机铃音响起。那是罗宸绝不会拒听的来电。杜熙埋下头装作一无所知，只用余光紧紧抓住他起身走远的背影。
他又要走了。眼泪止不住地滴到了碗里。只可惜，清淡的粥水丝毫不会因此而变味。所以，她的眼泪从来不会改变什么。杜熙大口地嚼着小菜，任凭泪水砸进碗里。今夜有太多的委屈需要宣泄，但她只给自己半分钟的时间——说不定何时，罗宸就会回来。
「阿熙，流云找我……有些事。」他面露难色地说。
「去吧，我已经叫好车了。」她早已收拾干净脸上的落寞，「等我吃好了，车刚好就来。」
「这么晚了，我不放心。阿烨已经回来了吧，我让他来接你。」
「阿烨多少年没回国了。更何况是这种犄角旮旯的小巷子，估计等他来都要天亮了。」杜熙对罗宸明朗一笑，「放心吧，还没过12点。一会儿，我把车牌号发你，到家了就给你报平安。你快去吧。」
「……那，我走了。」
杜熙痴痴地望着消失在夜幕中的罗宸，听到发动机渐行渐远的轰鸣声，刚才那颗旖旎的心才算清醒一点。
「老板，可以再给我一晚沙茶面吗？」
「这么晚，要吃那么多东西啊。」老板嘟囔着放下手机，再次走回厨房。
杜熙低声自言自语，「恩，太冷了嘛。」
世通的酒会是在某个私人别墅区的一栋小洋房里举行。简便的开餐酒会就放在开放式后花园，虽不隆重，倒也精致大方。
岳淮带着顾凯楠先是应酬了几位同行。没多久，他便让顾凯楠先坐坐，自己有几个老朋友要叙旧。虽然能参加这类酒会的机会不多，但寻常的商务应酬却多得让她头疼。要在这样的场合保持该有的礼节与优雅，对顾凯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她打算稍作休息后，再去和几位熟识的业界朋友打个招呼。
「嗨~凯楠。」
她回身，即刻微笑着对迎面而来的男人伸出一只手，「嗨，邱先生。」
「哦，你还记得我！」邱志礼握了握顾凯楠的手，惊讶地问。
「邱先生是在开玩笑吗？」凯楠掩嘴笑道，「您之前来我们公司找岳总，我是公司前台接待得您啊。」
「哦，对啊。可是后来我再来你们公司，发现你已经不在前台工作了。」
「是啊，我被调到了市场部门。」
面对从前的前台工作，顾凯楠毫不避讳，说起从前的接待工作也是落落大方。这点让邱志礼很意外。倒不是说，他看不起前台工作，而是像顾凯楠这样已经做到公司管理层的人，却对从前的菜鸟工作毫不介怀的胸怀让他更刮目相看。
顾凯楠不知道，当初建议岳淮关注这个前台小姑娘的人，正是邱志礼。邱志礼是世通的初创员工。现在已经从核心业务管理层分离开，独立挑战集团新的投资管理项目。当然，这一切，岳淮并未对顾凯楠单独说明。
「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在前台看《资治通鉴》。」邱志礼对从前的事还记忆犹新。
「哦，那不是我的，其实是公司里一位同事邮购买给家里孩子的书。我那天是看到封面上‘司马光’三个字，才好奇翻了翻。」
「为什么对‘司马光’三个字好奇？」他不解。
「那不是初中课文里的名字吗？当时，我只知道他砸过缸，却不知道他还写过书。」凯楠说着笑了起来，「后来，我翻了翻觉得有趣，就回去又买了一套来看。现在想想，以前的自己真应该多读点书。」
「读书这件事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
「坦白说最开始，我不是读得很明白。后来，查了网络资料，又看了一些关于司马光的传记才啃下来。最开始看了很多关于他党争的资料，但后来又读了他对西夏的政策，就在想如果他能活得很久，大概大宋被辽、金羞辱的结局就会改写吧。」凯楠随意地聊着，忽然发现眼前的邱志礼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目光看着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抱歉，邱先生听我说了这么多无聊的话。」
「不会，很有趣。」他看出了凯楠的局促便又道，「希望下次还可以有机会聊聊别的。」
邱志礼走开没多久，岳淮带着一个男人走来。那个男人西装革履，白嫩的面皮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大概是上了年纪，他的眉眼再是圆润也透着一股子精明，已经走形的身材大腹便便，充斥着「油腻」感。
「宋总，这是我们负责行销推广的负责人，顾凯楠。」岳淮向那男人简单地介绍，「凯楠，这是宋总，大熊影视的副总裁，大熊的影视宣发全部由宋总负责。」
「宋总您好。」
接住顾凯楠主动伸出的手，男人轻轻一握笑道，「顾小姐你好。」
还未寒暄，会场已经响起开场舞曲。
「岳总不介意的话，我想请顾小姐共舞这曲开场舞。」男人又转头微笑着看向顾凯楠，「顾小姐，不晓得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虽然本能地对这样的应酬感到厌恶，但顾凯楠还是温婉礼貌地将自己的手交到男人肥厚的掌中，「宋总哪里的话，这是我的荣幸。」
在岳淮的目送下，顾凯楠和这位宋总步入舞池。对方的手很礼貌地扣在他的腰际，但贴近的距离已经将身上的油腻感不断通过呼吸送入顾凯楠的鼻息间。
对方很知进退地和顾凯楠搭话。话题里一半公事，一半调侃。迈动舞步的同时，他的手是不是轻捏着凯楠的柔薏。这种暗示性的侵略又不好让她发作什么。
顾凯楠极力保持女性特有的温柔甜美，时不时看向舞池外的岳淮发出求救的信号。只可惜，即使四目相对，岳淮好像并不能读懂她此刻的厌恶，而是温温一笑，又继续与旁人交谈。
好不容易舞毕一曲，凯楠迅速退回到岳淮身边。在那位宋总还想提议再舞一曲前，她找了个借口要去化妆间整理妆容。
离开前，顾凯楠回头看向岳淮，他依旧和这位宋总谈笑大方，她的心像被什么揪了一下，不知为何就生了委屈之心。
再回到酒宴的时候，岳淮走进凯楠问她愿不愿和他意跳一支舞？她收拾了下表情，甜美地点点头。
与岳淮共舞，才是今天最大的收获。他像一个温柔的绅士进退有度，让她心中只有柔情而并无尴尬。
「虽然影视进入资本寒冬，但现在能活下来的公司才会赢得未来整个市场。那个宋总既然负责大熊影视的宣发推广，应该和我们会有很多的合作。」
「哦，是吗？」她不开心在这浪漫的一刻，他竟然谈起了那个油腻的男人。
「我想，你接受大熊影视的项目，怎么样，很有挑战吧。」
「我手头还有‘晨曦’的项目。」她压制眼中的失望，淡淡道。
「恩，‘晨曦’的项目远没有大熊影视来得大投入。不过还不急，等我和他们谈到那一步，你再考虑。对了，我刚才看到志礼和你聊了很久。」
顾凯楠误会岳淮吃醋忙解释，「没什么，只是随便聊聊。」
「志礼人很不错，也非常有能力。蒋先生很看重他，现在把集团最新开拓的投资管理项目交给他。」
「投资管理？」
「对，不然你以为蒋先生为什么要举办这场酒会？」岳淮道，「现在世通的主业在国内已经到了一家独大的地步，所以想在维持主业不变的基础上开拓先项目。但与其在新领域中从0开始，不如直接从商业合作伙伴里寻找值得孵化的独角兽更有效率。」
「所以，我们公司也在世通的考核名单中？」
「不知道，虽然我和志礼的关系不错，但这种事我们不会交流。」
「岳总，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顾凯楠极尽克制地问，「你说，你会观察到我是因为一个朋友举荐。那个人……是邱先生吗？」
岳淮微微点头，「是啊。」
送凯楠回家已经是接近午夜。
岳淮刚要启动，凯楠喊住了他，并快速从家里取了一个礼盒下来。
「送给你。」她红着脸道，「那个，为了谢谢你送我的礼物。」
岳淮扫了一眼包装盒，虽然对他来说这算不上什么名表，可以顾凯楠的收入而言，这已经是一份不菲的礼物。他本想推辞，但凝望着她充满期待羞怯的眸光，终于还是接受了这份礼物。岳淮当然明白此刻的气氛是凝固着什么样的暧昧，仿佛在气氛的驱使下，他拍了拍凯楠的脸，「谢谢，时间不早了，快上去休息吧。」
目送岳淮远去，顾凯楠有些落寞。她并没有像心中预期那样向岳淮表白，而对方更没有那种意思。
所以，是哪里出了问题？莫非岳淮从头到尾，并没有对自己感兴趣？
在顾凯楠倍感落寞的时候手机传来信息提醒声。
她打开看到是岳淮发来的照片。他的手腕上已经戴上了她送的手表。
「我会好好珍惜的。」
一股蜜意从心底涌出。他心中是有她的。凯楠坚定地对自己说。慢慢来，再给大家一些时间。
夏洛洛揉了揉眼睛，感觉盯着屏幕的视线已经逐渐模糊了起来。已经是连续第四个加班，但夏洛洛丝毫没有感受到痛苦——这是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即使最后的设计图稿未必会被采纳，但仍要为唯一的机会倾尽全力。洛洛在疲累的同时，第一次感受到满足。这是从内心深处洋溢的满足感，这种愉悦感来自努力设计绘图本身，而无关结果好坏。她想起以前严秋说沉浸在实验室里体会到的「心流」，是不是就和现在的感受是一样的？
夏洛洛心中一惊，意识到对于严秋的在意终于不再只是情爱。
「热巧克力，你要尝尝吗？」
洛洛睁开眼，发现面前站着一个装扮朴素的男孩。他身形微胖，穿着一件干净的蓝衬衣。乌黑的短发下是一张平淡的面孔，细长的眉眼满是温和的笑意。
「哦，谢谢。」洛洛慌张地站起身，接过男孩手中的杯中。
「我是路上顺手买的。」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到你好像蛮累的样子，喝点甜的会有点精神。」
洛洛点点头，再次道谢。从进入公司以来，除了设计部带她实习的前辈外，她其实对其他同事并不熟悉。此刻，夏洛洛因为叫不出对方的名字而感到有些尴尬。只能红着脸，小口抿着热巧克力笑道，「真好喝。」
「周衍，你过来下。」
男孩回头应了一声，又递给洛洛一盒蒸汽发热眼罩，「我加班累的时候，会戴一片休息下。你也可以试试。」说罢，他又憨憨地一笑走开了。
周衍——夏洛洛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好像刚入职设计部没多久。入职那天，前辈行当着所有人介绍过来着。洛洛一直以为自己在「晨曦」只是一个小透明，作为实习生她总是谨小慎微地怕打扰到正式职员工作。没有想到，有人竟然真的会注意到她。夏洛洛的心飞了起来。这种开心与谁关心她无关，而是享受一个小透明也有人关心的惊喜。
洛洛拆开一片眼罩戴起来，身子轻仰在椅背上——真的好舒服呀！
下班前，夏洛洛鼓足勇气走到周衍面前，「那个，周老师，谢谢你今天送我的东西，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感谢下。」
周衍一愣，那张圆润的脸笑出了一朵花，「不要叫老师，我也是才入职没多久，叫我名字就好。」
「嗯，那周衍，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你的设计图完成了吗？」他问，「我看你加班了好多天，很少有实习生会这么努力。吃饭的话会耽误你的进度吗？」
「还好，我已经定好了草图，所以今天放松下没有关系。」
「那好，不过得我请客。毕竟我是正式职员，而且，让女孩子请客，有点不好意思。」
「啊……」洛洛为难地皱起眉头。
「要不吃完晚饭，你请我喝咖啡吧。我知道有家很不错的咖啡屋。」周衍忙提出新建议。
「好！」
吃饭的时候，夏洛洛聊天时才发现，其实周衍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羞涩。虽然，他的话不多，但总能在两人气氛冷却的时候，适时抛出新的话题以解尴尬。交谈中，周衍说了一些自己学生时代的事情，也说了选择「晨曦」工作的理由。而且因为二次元共同的爱好，他们还讨论了不少最新出的日番和游戏。
一顿饭果然意犹未尽，周衍提出可以去附近一家很不错的咖啡屋坐坐。这是一家二次元为主题的动漫咖啡屋，从装潢设计到餐具摆设无一不是当下最热门的动漫主题。此外，店里也正放着「进击的巨人」主题曲，和寻常讲究情调的咖啡店相比，这里更能叫食客爱好者们热血沸腾。
点好食物和饮料，周衍带洛洛来到咖啡屋的一角。一张矮桌上放着厚厚的基本留言簿。
周衍打开留言簿，指着上面很多手绘图说，「高手在民间，经常有大神会在这种留言簿上留下作品。倒不是说要抄袭，但是如果把它当做学习借鉴，或者对自己作品的启发来看的话，是个很好的交流机会。」
夏洛洛迫不及待地接过留言本，认认真真地翻阅。除了常规的心情留言外，更有二次元爱好者留下意想不到的「作品」。有的是手绘，有的是影评，还有的则是同人故事脑洞。
「他们不担心自己的东西被拿去抄袭利用吗？」洛洛问。
「你没有发现吗，这些作品下面都会有留下爱好者的昵称和日期。店主说，他会一直一直保留这些留言簿，如果有人真的抄袭且没有争取到原创者同意，那么这就是最好的证据。」周衍道，「其实，二次元同好是个很开放的圈子。这些原创人之所以敢在上面留下自己的作品，更多是想吸引更多的同好合作出属于自己的作品。比如有些手绘作者擅长画画，但不擅长写故事，而有些同人作者擅长写故事，但没有很好的绘画功底……所以，他们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建立连接。」他指了其中一条留言说，「你看，这幅手绘下面有个留言：‘我喜欢你的风格，觉得很适合我想的故事。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问老板要我的联系方式。’」他移动手指又指着另一条念，「我想要在你的创意上做新的变形发挥，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会把新画好的图交给老板，请你下次来的时候一起探讨。」
「真有意思。」夏洛洛感叹道，「简直就像网络上的贴吧、同人社区，大家确实都抱着开放的心态交流。」
「没错，而且这里的店主还会组织老客定期开同好会，你有兴趣的话，可以也来看看。说不定对你的设计有启发。」
原来是为了帮她做出更好的设计图！夏洛洛满怀感激地看着周衍，一时不知感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
「所以，你也是这里的常客？」她问。
「哈哈哈，是啊。」周衍挠了挠脸，「我一看就是个宅男嘛。」
「嗯，」洛洛俏皮地笑道，「确实很符合。」
回到家中，夏洛洛才发现自己笑了一晚上。她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了？而且这些开心全然与严秋无关。她惊讶地自问是不是有一天严秋真的会走出自己的世界？洛洛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这样的改变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这一天来得太突然了！
洛洛打开门，看到童蕙正哭得稀里哗啦冲进房间。
「童蕙怎么了？」洛洛不解地问童恩。
「失恋了呗。」童恩撇撇嘴，「上次那双鞋算是白送了。」
「那怎么办？」她抬手想敲门进去安慰童蕙，却被童恩拦下。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打扰他了。」他伸出三根手指头，「现在要做三件事。」说罢他从厕所柜子里去了三桶卷纸送进童蕙的房间，然后退了出来，拉着洛洛去客厅坐了一会。一杯茶的功夫，他手机下单的外卖送来了——冰淇淋、蛋糕、杨枝甘露……夏洛洛瞪大眼睛看着童恩搬了一大堆甜食送进房间里，又退了出来。
「你对童蕙可真好！」她竖起大拇指。
童恩摇了摇头道，「过几天，她上称以后只怕是要打死我。」一边说着，一边又打开了手机一顿操作。
「你还要给她点吃的？」洛洛摇头，「吃太多要生病的。」
「不是。」童恩把自己的手机界面移到夏洛洛眼前，原来是清空了童蕙的购物车。他把截图发给了童蕙的微信。没多久，刚才那个哭得肝肠寸断的女娃儿果然疾风而出，笑得花枝乱颤，抱着童恩不停叫「好哥哥」。
「童恩，你对我真好！」童蕙现在就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童恩身上，「等年底，我也送你一份大礼！」
「别别别！」童恩嫌弃地推开妹妹，「你送大礼，就要我回大礼！我已经感受到了的钱包不保的危机感，你还是给我留点追女神吧。」
「女神哪有妹妹好！」她嘟起嘴又挂了上去，「我们可是血脉相连的孪生兄妹！」
「少来！你给我下来！你——你还是继续哭一会儿吧。」
又是童氏兄妹嬉笑打闹的一天，夏洛洛笑看着陷入沉思。
